第409章:患者上官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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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亡的背影緩緩消失在病房門口。
    那群早已經對生命感到絕望的老弱病殘眼中的光也漸漸消散。
    他們就像是一尊尊被遺忘掉的雕像。
    隻能在無人照看的角落裏被灰塵覆蓋,最終徹底失去原本該有的韻味。
    唯有窗邊的【阿爾茲海默症晚期】老人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
    喃喃自語道:“那小兔崽子又去哪兒了?”
    他說的明顯是這病房中唯一的小屁孩兒。
    也就是那個調戲吳亡被揍的白血病小子。
    一轉眼病房中又找不到他的身影。
    多半又跑到走廊上去玩兒了。
    老人眼神中的清澈片刻後又被渾濁取代。
    這讓他撓了撓頭道:“我怎麽在這兒?你們是誰?”
    周圍的病患們早就習慣了對方這種時不時就會忘記一切的情況。
    沒有任何一個人搭理他。
    最終,隻剩下老人自己的聲音還在病房中回蕩——
    “我是誰?這是哪兒?我要做什麽?”
    “有誰能回答我麽……”
    “……”
    這裏安靜得就跟太平間一樣。
    吳亡剛才出現導致的片刻熱鬧仿佛隻是假象。
    實際上,沒有任何人認為他能夠幫忙解脫。
    因為這診所早就已經是上官鶴的天下了。
    在這裏,沒有人能夠忤逆他。
    不被任何人信任的吳亡離開住院部,沒多時便來到了旁邊的辦公大樓。
    幸運的是一路上他並未遇到所謂的保潔鬼。
    不幸的是他發現辦公大樓也幹淨整潔。
    這就證明,那保潔鬼並非隻在住院部出現,對方或許會出現在醫院內任意地方。
    “四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
    吳亡瞥了一眼那正常運作的電梯。
    最後還是選擇了爬樓梯。
    鬼知道在電梯那種密閉環境中會遇到什麽故障。
    沒見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恐怖電影的經典橋段了。
    可當他吹著口哨朝樓梯走進去時,電梯上顯示的樓層開始閃爍。
    漸漸地從【1】變成了【-18】。
    原本幹淨整潔的辦公大樓一層也變得腐敗衰落,到處都布滿灰層以及蜘蛛網,再也沒有任何被清理打掃過的跡象。
    剛進樓梯間的吳亡,便立馬感受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寒意。
    周圍欄杆的紅色仿佛在流動的粘稠血液,樓梯上的每一階都貼著相同的字樣——
    【歡迎來到幸福的世界】
    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就像是此前在藥房取藥的時候。
    靠近鬼護士的手會感受的冰冷刺骨。
    吳亡心裏很清楚這是保潔鬼在附近徘徊。
    可自己又沒有二姐那般能夠直接感知鬼怪具體位置的陰陽眼。
    隻能無奈地聳了聳肩道:
    “嗬,到頭來走哪邊都要找我麻煩是吧?”
    手中的【笑川】隨意舞動兩下劍花。
    朝著樓上無所畏懼地走去。
    【1】【2】【3】【1】……
    【1】【2】【1】……
    然而,想象中保潔鬼現身貼臉殺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反而是牆上用紅油漆塗抹顯示的樓層數在產生奇怪的變化。
    無論吳亡向上走多遠。
    他似乎永遠也沒辦法來到第四層。
    樓層數隻會在1、2、3這三層上毫無規律地不停重複。
    “這家夥不想殺死我,它隻想困住我?”
    吳亡挑眉歎氣。
    看來這也是住院部那些病患沒辦法離開的原因之一。
    估計他們無論怎麽走都隻能在住院部徘徊。
    “那出去呢?從樓房外麵上去呢?”
    吳亡的思路從來不會局限於一處。
    既然樓梯走不通,電梯可能出故障。
    那自己幹脆直接從大樓外麵沿著牆壁爬到四樓翻進去如何?
    作為身體素質遠超正常人的靈災玩家,想要做到這一點簡直是輕輕鬆鬆。
    可當吳亡回到標記著【1】號的樓層。
    打開消防通道大門時。
    赫然發現,大門後麵同樣是一處標記著【1】號的樓梯間。
    原本的大廳蕩然無存。
    見此情況,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看來這樓梯間不僅僅是上下的空間被鬼打牆合並了,就連出入口的位置也被首尾相連了。
    現在的樓梯間就是個完全封閉的盒子。
    “好像有點兒麻煩了,淵神給點兒力啊!”
    吳亡拍了拍自己手腕上的紅色豎瞳,試圖讓對方強化【真理之視】看穿真正的通道位置。
    然而,紅色豎瞳卻緊閉不睜。
    仿佛這裏並沒有祂感興趣的東西。
    對於這種空間上的能力吳亡一直挺反感的,尤其是此前在【靈災歡樂秀】中體驗過之後,更是覺得這東西實在太惡心了。
    “打破周圍的牆壁試試?或者嚐試找出那個潛藏在暗中的保潔鬼?”
    他放棄和淵神印記溝通,而是舉起【笑川】嚐試感受周圍的靈體。
    然而,還沒有等吳亡感受到靈體的存在。
    【笑川】本身卻發出了奇怪的變化。
    嗡——嗡——
    劍身上的紫色紋路忽暗忽明。
    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一時間讓吳亡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嗯?等會兒……你的意思是向下走?”
    忽然,吳亡發現【笑川】忽暗忽明的關鍵點在哪兒了。
    劍尖對準樓下時變亮。
    對準上樓的階梯卻變暗。
    “對了,大姐極有可能是【至樂】的代言人,那她在這個副本中應該是有特權的才對啊。”
    代言人可不像是自己作為【欲望聖子】這種半吊子的存在。
    曾經見識過塔羅會的會長女巫施展過【秩序】的法則,吳亡便明白代言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繼承了尊者的部分權柄。
    當然,他所知曉的隻是在使用法則上的權柄。
    至於後續還會不會有其他的加成。
    那就不是吳亡現階段能夠知曉的了。
    起碼,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一個代言人在自己尊者的副本中,那肯定是會有某種特權的,畢竟這裏的法則代言人也能夠調動。
    大姐還陷入靈魂的沉睡狀態。
    她附身的【笑川】應該隻能做出部分出於本能的舉動。
    那麽,什麽東西會讓代言人感到被吸引呢?
    答案是對應的尊者法則。
    也就是說,在【笑川】看來,往樓下走的話【至樂】的法則氣息是會變得更加劇烈的。
    將劍置於身前,吳亡朝著【1】層往下走。
    走下來以後牆上的樓層卻顯示出【2】層的數字。
    劍尖依舊指著下方,吳亡抬腿繼續前往。
    這一次,數字重新回到了【1】。
    看起來似乎和此前鬼打牆回來的情況沒有什麽區別。
    可吳亡心中莫名其妙有種預感——
    自己走對了。
    因為空氣中的寒意貌似更加冰冷,顯然是那位藏起來的保潔鬼對於吳亡的走向感到氣憤。
    他越抵觸,那證明自己走的路越對!
    接下來,吳亡沒有任何遲疑。
    根據【笑川】的指示時而連續向上,時而下去又上來。
    來來回回一共爬了大概18層樓的高度後。
    他總算是看見了不同的數字——
    【4】。
    並且還看見了對應著【4】號樓層的消防通道門上。
    倚靠著一隻手持掃帚的黑影。
    想必這便是導致自己剛才鬼打牆的真凶了。
    說實話,在樓梯間時隻有向上或者向下的選擇。
    看似二分之一的選擇機會。
    可真要連續蒙對18次的概率,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倘若沒有【笑川】的指引。
    吳亡不知道還得在樓下廢多少功夫,或許還得另辟蹊徑找其他辦法出來。
    “您答應過我……”
    “隻要我留在這裏,我妻子便能在島上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
    “您答應過我……”
    那保潔鬼的口中不斷地重複著兩句話。
    很顯然,他的意識早就應該隨著死去的那天消散了。
    隻剩下一抹執念被烙印在靈魂深處銘記。
    吳亡麵不改色地走上前去。
    刷一下便用【笑川】徹底給保潔鬼刺了個透心涼。
    對方沒有閃躲,鬼怪的靈體不停被劍身所吞噬而變得透明起來。
    一張照片從其懷中飄落到地上。
    吳亡彎下腰撿起那張照片。
    裏麵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的相貌模糊看不清楚,女的麵容清秀笑得極其燦爛。
    光是從合影中便能看出這是一對相當恩愛的夫妻。
    唯一的不足便是女人身上穿著病號服,臉色看上去似乎有些虛弱眼神略微悲傷。
    當然,現在重要的是——女的吳亡見過。
    在一開始迎接新人的島民中。
    那群圍繞著篝火盡情舞蹈的島民內。
    都有這位女人的身影存在,她的笑容就像是照片中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病號服變成了希頓長袍。
    蒼白虛弱的臉色也變得紅潤有光澤。
    很顯然,她的病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她應該也是住院部那群病患中所說,在上官鶴將醫院徹底改變的那天病症痊愈出院的患者之一。
    可……她真的還記得,這位到死都對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嗎?
    在篝火活動裏舞蹈的島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那麽幸福。
    他們沒有任何的悲傷和痛苦。
    吳亡還記得遇到劉強和劉豔芳時他們那發自內心的幸福感。
    以及他們創造出那些幸福具象化的人時,每一件代表著曾經回憶的物品都會被燃燒殆盡。
    對於這個女人來說,同丈夫的回憶也包含在自己生病住院時的痛苦回憶裏吧。
    幸福中的她記不得任何痛苦的回憶。
    “得到幸福的代價是忘卻包括痛苦在內的全部記憶嗎?”
    吳亡歎了口氣。
    從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
    將手中的合照點燃,隨後放在鬼影的腳邊。
    輕聲說道:“放心去吧,無論對岸是幸福的天堂還是痛苦的地獄,你都該過去了。”
    他不是什麽聖母,沒打算將所有人都救下。
    更何況是這種早已死去化為鬼怪的人。
    吳亡能夠做的也就是將他給物理超度了。
    起碼,不用再沉浸於痛苦的執念之中。
    或許是聽懂了吳亡所說的話,也或許是靈體被【笑川】吞噬得差不多了。
    那鬼影沒有再掙紮了,默默地靠在牆上化為虛無。
    隻有一抹晶瑩剔透的淚水滴落在地上。
    推開【4】層的大門。
    吳亡總算是來到了可能包含一切問題答案的樓層。
    然而,他卻沒有直接打開薑思澤辦公室。
    反倒是站在了旁邊上官鶴的辦公室門外。
    因為手中【笑川】正指著這間辦公室發出淡紫色的微光。
    這裏麵的【至樂】氣息遠超薑思澤曾經的辦公室。
    轟——
    沒有任何猶豫,吳亡抬腿便踹開了大門。
    在這間雜亂無章的辦公室內,他竟然看見一個人影蹲在角落。
    對方似乎長期處於這封閉的辦公室中,許久沒有見到光線的情況下,大門突然敞開陽光直射進來讓其蜷縮顫抖的幅度變得更加劇烈了。
    “疼……疼……關上!快關上!”
    聽到這個聲音,吳亡的表情變得更加奇怪。
    隨手將辦公室大門關上,並且把房間內的燈打開後。
    那人影這才稍微有些緩和過來。
    抬起頭喘著粗氣看向吳亡問道:“請問您是……找我治病的患者嗎?”
    在辦公室的燈光下,這位身穿大白褂的消瘦身影緩緩坐在椅子上,麵色蒼白得仿佛一具屍體,其胸牌上明確寫著——
    【上官鶴】【副主任醫師】
    沒錯!這裏竟然還有一位上官鶴!
    他看著自己的表情充滿疑惑與迷茫,似乎根本不認識自己一樣。
    很顯然,這兩位上官鶴的記憶似乎並不互通。
    又或者說……
    “有意思,你們中誰是被創造出來的?”吳亡的語氣變得饒有興致:“或者說,誰是痛苦的回憶?”
    難怪保潔鬼除了打掃住院部困在那些病患以外,還會來打掃旁邊的辦公大樓。
    原來這裏也有一位需要他困住不能離開的人啊。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上官鶴不僅僅是醫生。
    同樣也是一名病患!
    隻不過和其他病患被治愈的結果不同。
    上官鶴貌似並沒有直接被【至樂】的法則治好,而是變成了痊愈和患病兩種狀態的自己。
    “您什麽意思?什麽創造?什麽痛苦?”
    上官鶴二號,或者說患者上官鶴皺眉有些不解。
    下意識地扶了扶自己的額頭道:“最近我的狀態不是很好,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向我說一下症狀,如果覺得有影響,那便去隔壁找薑醫生吧。”
    狀態不是很好?
    吳亡挑眉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
    看來不用猜了。
    麵前這位是痛苦的回憶,並且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至少六到三年前,也就是性情大變後到引起醫院異變之間的時間段。
    他甚至不知道薑思澤已經安樂死了。
    啪——
    吳亡彎下腰將被甩翻的椅子扶起來,啪一下坐在辦公桌麵前和患者上官鶴麵對麵。
    咧開嘴笑道:“在下患的可是很嚴重的心病,昨天還有個無良醫生打算不經過同意直接給我腦子開刀動手術呢。”
    “但現在嘛,相比於我的心病。”
    “我其實更好奇你的事情。”
    “方便讓我對你進行一次側寫嗎?”
    聽到這話,患者上官鶴一愣。
    上島這些年以來找他治病的人數不勝數。
    頭一次有人進門不聊病症。
    反而要進行什麽側寫的?
    他下意識地皺眉厭惡道:“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如果您沒有病的話,那就盡快辦理出院手續吧,出門右轉,慢走不送。”
    可下一秒,吳亡卻自顧自地說道:
    “別著急啊,比如咱們先聊聊——你為何要把自己的辦公室打砸成這副模樣。”
    “讓我猜猜,是得知某種足以讓你心理防線崩潰的事情,這才忍不住發泄心中的情緒嗎?”
    患者上官鶴一愣。
    猛地抬頭眼神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怎麽知道辦公室是自己砸掉的?
    或者說……
    他知道多少關於自己身上的變故?
    這人是薑思澤或者院長派來找自己談話的嗎?
    腦海中無數個想法穿梭。
    最後,患者上官鶴歎了口氣說道:
    “說吧,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
    “打算把我開除了嗎?還是說讓我也作為研究素材留在島上?是你主刀嗎?”
    吳亡:“?”
    不是哥們!我看上去很像什麽沒有人性的瘋狂變態醫生嗎?
    不就砸個辦公室嗎?
    怎麽張口閉口就覺得要把你當研究素材切片了?
    byd你們這兒到底是不是正規醫院啊!純他媽黑心診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