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薇當然知道什麽樣的選擇是正確的，但她依然為自己的選擇感到羞愧。
    金姐和記憶中早已模糊的爸爸媽媽不同。
    她不僅是姐姐的朋友，也在之前幫過顧懷薇許多。
    這種選擇就像是在問小孩子，如果爸爸媽媽同時掉進水裏，會先救哪一個。
    無論選出哪一個都是錯誤的。
    因為一旦選擇，就意味著放棄另一個的生命。
    可如果真的麵臨這種情況，又必須做下選擇。
    不選擇，兩個都會死。
    麵臨絕境，所有人都想追求兩全其美的方法。
    可站在岸邊的人沒有兩個選擇。
    當這種情況擺在顧懷薇麵前的時候，她就注定成為罪人。
    “金姐，對不起。”顧懷薇不可以把磁力值和壽命交出來，她隻要開了這個頭，樂園就會換新的手段，一再逼她把所有的位麵獎勵全部交出來。
    “這不怪你，怪我昨天晚上跑得太慢被抓住了。”金姐釋然地笑了起來，她抬起手摸了摸顧懷薇的頭發，“我比你大，長歌失蹤之後，應該是我替她來照顧你。結果，我沒能幫到你，反而讓你陷入這種為難的境地，是我的不對。”
    “別這麽說。”顧懷薇失落地垂下頭，聲音低了下來。
    顧懷薇可以放棄無數小位麵裏的人，但金姐來自現實世界，是她身邊的人，也是姐姐重要的朋友，她做出放棄的決定，如此艱難。
    “別掉小珍珠啊，我可不太會安慰人。”金姐笑了笑，聲音很輕，“我知道長歌對你而言意義非凡，其實對我而言也一樣……”
    金姐還記得和顧長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渾身是血，用破垃圾袋甩了一大包金條在她的櫃台上，急著出售。
    話還沒有說完，就暈倒在地上。
    金姐嚇得趕緊把人扶到裏麵的休息室。
    她身上竟然有槍傷。
    在已經失血過多的情況下，顧長歌的嘴巴裏還念叨著顧懷薇的名字。
    她昏昏沉沉地拉著金姐的手，說自己一定要在五點半之前把剩下的錢送到醫院。
    那些金條來路不明。
    金姐卻還是把金條按市場價回收了，並且開車帶著顧長歌一起前往醫院，交完剩下的醫療費，然後給顧長歌也辦理住院。
    經曆此事，她們認識，後來也成為了好朋友。
    顧長歌覺得自己和金姐是朋友。
    但金姐對顧長歌，又是另外的一種情愫。
    她從來沒說過。
    隻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邊。
    金姐喜歡和顧長歌一起喝酒，享受那種微醺的氛圍。
    因為隻有在這種氛圍下，她才可以不用隱藏眼底的炙熱，把一切都歸咎於酒精，直白地盯著顧長歌看。
    室內昏黃的燈光下，金姐慵懶地倚在沙發上問道：“薇薇，有煙嗎？”
    “有。”顧懷薇從翡翠手鐲裏拿出香煙，遞給金姐，然後幫她點火。
    金姐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一支燃燒的煙，指尖繚繞著白色的煙霧。
    “香煙會加快你胸口指針轉動的速度。”
    “沒事兒，不缺這一點時間。”金姐紅唇輕啟，將香煙送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仰頭喉間滑動，隨後緩緩吐出一縷煙霧，煙霧在空氣中散開，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
    “薇薇，我其實挺羨慕你有這樣的姐姐的，無論遇到任何困難，她都沒有放棄你。”金姐的眼神半眯，漆黑的瞳孔裏映著微弱的光，“我也有一個姐姐，是父母離婚之後繼母帶過來的。
    她很漂亮，我第一眼就很喜歡她，但她來了後，爸爸就把我趕出了家門。
    她搶走了我的一切，我想讓她去勸爸爸把我留下來，但她卻罵我，讓我不要霸占她的家。”
    顧懷薇不曾了解金姐的過去。
    她唯一能做的，隻是傾聽。
    金姐她用指尖輕輕彈了彈煙灰。
    “我不像你們這樣聰明，弄了一筆賠償款後，離開孤兒院還可以繼續讀書。”
    “我出了社會之後，口袋沒錢，就直接進廠打工了。”
    “一個月三千塊錢，上十二個小時的班。”
    “哪怕是這樣，我爸爸還三天兩頭來工廠裏鬧，要求我把工資交給他。”
    金姐的過去同樣沉重。
    她能被姐姐吸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姐姐從黑暗的生活裏掙紮出來，還能保持著那份對於人的信任。
    金姐繼續說道：“我給了幾次之後就不願意了，爸爸對外揚言，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
    “我想著斷就斷，我才不稀罕。”
    “我自己打工，自己賺錢，早晚有一天還要自己當老板。”
    “我啥活都幹，和你姐一樣，最多的時候一次性打四份工。後來，我還是成功了。我靠這麽多年來吃饅頭陪客戶喝酒攢下的錢，終於開了一家自己的金店。”
    說到這裏，金姐似乎是忘記了自己心口還有死神催命的時鍾，她臉上浮現出一抹誌得意滿的笑容。
    “我還挺慶幸我遇見長歌的時候已經是金店的老板娘了。”
    金姐在自己事業的巔峰處遇見顧長歌，她伸出手，拉住她，把她拉到和自己相同的位置上。
    金姐喜歡顧長歌溫柔的眼神，那會讓她想起自己心腸還沒那麽冷硬的時刻。
    “你姐姐的眼裏有光，那道光是因為你才存在的。”金姐手中的香煙即將燃盡，“薇薇，答應我，一定要找到長歌，帶她離開這裏，隻要能把顧長歌找回來，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我用我的性命發誓，一定會把姐姐帶回去。”顧懷薇的心其實在動搖，理性與感性爭鬥，她想金姐活著見到姐姐。
    得到顧懷薇肯定的答複，金姐便滿足了，她提出最後一個願望：“你可以閉上眼睛嗎？”
    “嗯。”顧懷薇閉上了雙眼。
    金姐抬起頭，用大拇指遮住顧懷薇眼角下那顆紅痣。
    “像……你們真像……”金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