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咩咩的私心不同。
    白咩咩的私心，源於顧懷薇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她全家托舉，才把白咩咩送到顧懷薇的身邊。
    顧懷薇對她而言自然意義非凡。
    林蛇不是。
    他的私心來源於顧懷薇是他服務時間最長的店主，是他一路培養出來的完美傑作。
    曾經，鶴雪衣和他商量過，他們二人合力，不讓其他助手再進店，到時候樂園大門開啟，合作狩獵，顧懷薇的能力歸林蛇，意識歸鶴雪衣。
    林蛇完整吞掉顧懷薇肉體，就可以獲得她的全部能力。
    至於意識，隻要把顧懷薇的大腦挖出來放進培養皿裏，給鶴雪衣帶走就可以了。
    很完美的配合。
    林蛇先答應，後來又毀約拒絕。
    他就像是幫老板雕刻出一件藝術品的員工，老板隻是提出要求，是他日以繼夜拿著刻刀，付出心血，才完成最後的作品。
    而當作品完成的刹那，他滿意到不願意再將所有權交給老板。
    無論是外表、思想還是能力，他都要完整的保存下來，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掉。
    一個違約的員工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林蛇知道。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謝謝你。”顧懷薇能夠感受到林蛇身上複雜的情感變化，卻無法給予更多的反饋。
    她擅長計較經營得失，卻不太會處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
    “要收費的。”林蛇不能久留，“內部員工價，你留在我身邊，然後在你快死的時候再給我吃。”
    見他裝都不裝了，顧懷薇沒好氣地說道：“那還你。”
    “可以稍後計價。”林蛇細長分叉的舌頭吐出來一截，又很快縮了回去。
    顧懷薇覺得手裏的這把紅傘像燙手山芋。
    “我不喜歡先用後付，感覺會被宰一筆大的。”
    “難道不是一張長時間無法兌現的支票嗎？畢竟你還可以活很久。”
    “這麽說你還虧本了。”
    “是你，就不虧。”
    林蛇不給顧懷薇拒絕的機會，他將傘交給顧懷薇後，迅速離開這裏。
    城堡外的風少了往日的清涼，多了幾分躁動。
    顧懷薇最近沒有多餘的行動。
    白天探望姐姐，晚上就乖乖回房間休息。
    城堡裏又出現了新人。
    早晨，顧懷薇如往常一樣推開房門，準備探望姐姐，打開門，目光就落在門口那個蜷縮的身影上。
    陌生男人懷裏抱著枕頭，側臥在門口的地毯上，身上穿著寬鬆的藍白條紋睡衣，衣襟微微敞開，露出鎖骨下方乳白色的皮膚。
    這麽多空房，偏偏睡在她的房門口。
    絕對是故意的。
    顧懷薇蹲下身子看他。
    男人長長的睫毛在走廊燈光的映照下，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看起來沒什麽攻擊力。
    “醒醒，你能換個地方睡覺嗎？”
    此人雙目緊閉，呼吸均勻，沒有回應。
    她吼得很大聲：“醒一醒！你睡錯地方了！”
    對方還在呼呼大睡。
    顧懷薇敲鑼打鼓。
    從他身上跨過去，又跨回來。
    男人毫無反應。
    “不醒是吧，那你可別怪我。”顧懷薇卷起袖子，趁著他睡覺踹他。
    他倒是會翻身。
    抱著枕頭滾一圈，讓顧懷薇踹了個空。
    拿匕首紮他，他閃避點滿。
    顧懷薇又換了其他的方法。
    她在走廊處澆滿了水。
    結果第二天，那人在門外鋪了兩層厚被子，隔絕地板上的水漬，繼續睡覺。
    一連幾天，這個人都出現在她的門口。
    隻要他在，顧懷薇夜晚睡覺就會被噩夢纏身。
    混亂、壓抑、充斥著血腥暴力的噩夢。
    夢境似乎在探查她內心的恐懼。
    這讓顧懷薇警惕起來。
    為了不在夢境裏泄露自己和姐姐之間的秘密，顧懷薇幹脆不睡覺。
    連熬幾天夜，身體受不住，顧懷薇眼睛都掛上了黑眼圈。
    不能繼續這樣。
    顧懷薇強烈抗議，讓管家把這個討厭的人攆走。
    管家雙手放在身前，恭順地聽訓。
    麵對顧懷薇攆人的請求，管家態度很好，但是事情辦不了。
    “顧小姐，這不屬於我的工作範疇。”
    “怎麽不屬於？你可是管家，管理整座城堡的管家。”顧懷薇遞出一個看摸魚員工時嫌棄的眼神。
    管家正色解釋道：“他是城堡的主人之一，可以睡在城堡的任何地方。”
    好吧。
    那確實可以隨便睡。
    這位管理者的睡眠質量極好。
    從顧懷薇遇見他的時候，他就在睡覺。
    這麽多次，怎麽叫也叫不醒。
    從來沒有睜開過眼睛。
    就算是說話，也是閉著眼睛說夢話。
    夢中囈語，聽不真切。
    顧懷薇回想起，當年公審時，也有一人，全程睡覺，不發一語，最後投的是棄權票。
    那個人應該就是他。
    女醫生和摩天輪歡迎顧懷薇加入。
    小男孩厭惡她。
    門口的瞌睡蟲秉承中立態度。
    周扒皮立場不明，秘密眾多，但可以確定的是，今日的局麵是他一手促成的。
    城堡裏，六位管理者之中，唯獨摩天輪顧懷薇還未見過。
    種種跡象表明，他才是這些管理者的核心。
    六位管理，已見其五。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顧懷薇剪下自己一縷頭發，掐訣捏了個紙人塞進被窩裏。
    她趁夜色正濃，從窗戶翻出去，
    落地後撐起紅傘，她看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後，潛入山林，與半成品匯合。
    半成品站在枯木旁，身影隱沒在黑暗裏。
    顧懷薇直說來意：“管理者差不多全部出現，要不了多久，就會召見我，你躲進傘裏，我帶你進城堡。”
    “對誰下手？”
    “首選水波紋小男孩，我會引誘他離開城堡，製造落單的機會。”
    半成品認出顧懷薇手中的傘：“這不是你助手的那把嗎？”
    “對。”
    “他怎麽又找到了你？”
    林蛇想殺半成品很多次，他一直把半成品的存在當作自己職業生涯中的汙點。
    若不是顧懷薇和半成品達成合作，他能殺他到天荒地老。
    半成品自然也是極其厭惡林蛇的。
    顧懷薇如實說道：“他跟蹤了我們一路。”
    半成品忿忿不平：“那荒原裏襲擊我的那個怪物，便是他了。”
    顧懷薇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他心眼小，之前殺你兩次不成，懊惱了很久，你別放在心上。”
    “你倒是會幫他說話。”
    顧懷薇小聲蛐蛐：“畢竟是我派出去的……”
    “你說什麽？”
    顧懷薇旋轉了一下傘柄，紅色的傘麵仿佛一朵緩緩盛開的花，影影綽綽，映在她臉上：“拿人手短，看他見我時的那個態度，說不定會成為我們的助力。”
    半成品沒有再說話，他低頭，身軀瞬間塌縮，化作巴掌大小的蠕動肉塊，鑽進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