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一到，顧懷薇拿出姐姐給的鏡子，收回她體內的一縷魂魄。
    姐姐重新歸於沉睡。
    鴉千羽飛了進來，他重新停在姐姐的肩頭，替她梳理著長發。
    它哼唱著童謠。
    “梳一梳，纏一纏，
    三千青絲化作繩。
    左一縷，右一縷，
    編成鎖鏈困夢裏。
    她的心跳輕如塵。
    烏鴉低語數一數，
    數到十，也不睜眼。”
    從鴉千羽嫻熟的動作可以看出，相同的事情它已經做了很久。
    顧懷薇覺得礙眼：“能別唱了嗎？你好像跑調了。”
    鴉千羽撲騰著翅膀：“我的歌聲可以讓你的姐姐安眠。”
    “不，我覺得我的姐姐醒過來比較想把你捏死。”
    鴉千羽讓顧懷薇不要選它不方便的時間過來探望顧長歌。
    “你才應該有點邊界感，在我探望我姐的時候，不要在旁邊杵著看。”
    顧懷薇不喜歡鴉千羽一副把姐姐當成他所有物的模樣，她不爽地拔了一根他腦袋上剛長出來的毛，然後揚長而去。
    鴉千羽在後麵嘰嘰喳喳叫嚷著，說什麽如果不是顧懷薇和顧長歌長著同一張臉，它絕對要戳瞎她的眼睛。
    樂園裏的所有管理者複蘇。
    燭火搖曳，映照出長桌周圍的幾張臉。
    狸狸的位置是空的。
    其他人都有了實體。
    而顧長歌的位置，依然是一麵鏡子。
    外號為“摩天輪”的男人端坐在桌子的正中央，他戴著麵具，身形隱沒在半明半暗的陰影裏，令人生畏。
    身後，是巨大的摩天輪油畫，上麵點亮了十盞燈，油畫上的燈光圍繞在一起，形成樂園大門的通道。
    其他管理者，各自落座於長桌兩側。
    樂園沉寂許久。
    神聖的時刻終於來。
    摩天輪看向女醫生，聲音低沉有力：“海鮫，狸狸在哪裏？今日的會議他為何缺席？”
    女醫生身穿白大褂，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鋼筆說道：“他向來貪玩，不守時，這段時間我都沒有看見他的人影。”
    夢貘抱著枕頭趴在桌子上睡覺。
    周凰坐在輪椅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扶手上的長尾鳥：“他因為招惹經營者，被經營者關起來了。”
    女醫生一愣：“經營者不可能是狸狸的對手。”
    周凰麵色蒼白，咳了兩聲：“她帶了幫手來樂園。”
    摩天輪坐在那裏，背脊筆直，鋒芒雖內斂，氣勢如山，讓會場的空氣都凝重了幾分。
    他目光淡漠地掃視在場眾人，聲音不疾不徐：“我說過，在她未做出選擇之前，不要招惹她。”
    在場的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曾暗地裏試探過顧懷薇，隻不過狸狸行事最為張揚，結果反被她整治，如今還生死未卜。
    簡直是奇恥大辱。
    眼見氣氛僵持，女醫生當即出聲打圓場。
    她語調柔和，帶著幾分討好：“大哥息怒，狸狸確實衝動了些，但他隻是想試探一下經營者對樂園的忠誠，絕無其他不敬之心。”
    窗外的暗影落在周凰的側臉上，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寒意，語出譏諷：“是否存在其他心思，你們不知道嗎？”
    女醫生聽懂他話裏的暗示，臉色微變，一時之間沒有忍住：“周凰，你少在這裏陰陽怪氣。”
    夢貘換了一個枕枕頭的姿勢。
    周凰不留情地揭穿他們：“你們都私下前往位麵經營著的房間，這樣做違背了大哥的命令。”
    女醫生毫不示弱地反駁：“你不也見過她嗎？”
    周凰麵無表情地說道：“我是她的老板，是她主動來拜訪我的。”
    摩天輪端坐主位，不動如山：“安靜點，狸狸無事，他的命燈並沒有熄滅。同為樂園的管理者，我們應該團結，而不是互相猜忌。”
    他的一句話就是定心丸。
    女醫生心裏鬆了一口氣，語氣又恢複了之前的從容：“我就說，位麵經營者的能力是我們指導她獲得的，她應該沒有反噬我們的本事。”
    一直沉默的夢貘打了個哈欠，他閉著眼睛說夢話：“她在城堡裏住得太久，已經生出不安定的心。
    人的夢境可以反映出最真實的情感。
    盡管我們一路禮遇她，她在夢裏，還是恐懼著我們。
    讓她快快做出選擇吧，以免橫生意外。”
    關於這一點，管理者都沒有異議。
    銀製燭台被擦得光亮，長桌上的蠟燭燃燒了一夜，直到最後的火光在空氣中顫了顫，化作一縷青煙。
    燭火熄滅，房間重新歸於黑暗。
    會議也隨之結束。
    昨天夜裏，黑匣子裏一直躁動不安。
    顧懷薇夜裏不敢睡覺，擔心封印全部破裂，一直實時修複。
    她還從紅色薔薇花叢裏逮了幾隻蝴蝶，把蝴蝶的翅膀剪下來，然後喂黑色小飛蟲吃，希望它可以快點恢複。
    好在小飛蟲慢慢吃下去，然後身體開始自行分裂，現在已經恢複成大拇指大小的肉塊。
    管家通知三天後，樂園的管理者將集體召見她。
    這三天顧懷薇需要沐浴更衣，以示尊敬。
    管家對顧懷薇說道：“無需擔心，你的助手會陪同你一起。”
    顧懷薇問道：“可以讓白咩咩先來嗎？她可以幫我做發型。還有林蛇，我用他用得最順手，讓他也提前過來陪我吧。”
    “他們會提前一天到來。”
    管家油鹽不進，拒絕了顧懷薇的請求。
    顧懷薇隻能靠自己去捕捉一些活物，喂養半成品，期待著半成品在這三天可以恢複的多一些。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半成品終於恢複成手掌的大小。
    以往恢複到這種情況，它應該已經長出嘴巴和顧懷薇對話了。
    但是這一次，它仍舊是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