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都是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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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述被拿的消息傳出來後,嚴家這邊反倒安靜下來了,因為最壞也不過如此了!他們唯一的動作,就是派人前去與嚴頌聯絡。
    嚴頌出宮後讓人送到府裏的命令一經到達,大家更加不敢亂動了,一直到天黑之前赦免嚴頌的那道聖旨傳下來,闔府上下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嚴頌乘坐的馬車進了府門,早已聞訊的全家人就都等候在門下了。
    “進去再說!”
    嚴頌二話不說朝書房裏走去。
    進了門,陸瓔端了茶來,親手遞給他。
    嚴頌把茶喝了,跟她與嚴夫人擺手:“你們倆出去吧。”
    婆媳二人便走了出去。
    嚴頌看著嚴梁:“即刻去籌五十萬兩銀子!分兩批,頭一批三十萬兩銀子先拿出來,後頭的二十萬兩,十日後再給我。”
    “皇上答應放人了?”
    這個家裏的人,哪裏還能有不知道這話背後什麽意思的?嚴渠脫口而出。
    嚴頌點頭:“我找了高洪。”
    嚴渠聽他說完經過,與嚴梁相視一眼,納悶道:“可皇上既然同意了高洪的求情,允許我們掏銀子出來贖罪,又將父親關押在天牢是什麽意思?”
    “因為皇上也不想做虧本買賣。”嚴梁看他一眼,“既然都知道打仗要用錢,眼下咱們又願意出錢,自然是能讓咱們出的越多越好。隻有出的錢讓皇上滿意,他才會放人!”
    “可如此一來皇上知道了嚴家能拿出錢來,他會否幹脆借機查辦了咱們家?”嚴渠依舊疑惑。
    “當然不會。”嚴梁皺眉說完,卻也看向了嚴頌:“不過五十萬兩,皇上能滿足嗎?知道嚴家同意籌錢,他會不會再扯皮?
    “自然難以滿足。”嚴頌凝眉,“但我們已經騎虎難下。倘若我們能夠拿六十萬,七十萬,皇上就會想要八十萬,九十萬甚至一百萬!
    “而如若我們有求必應,那就是不打自招,把我們的家底都攤給了皇上!
    “到那個時候——”說到這裏,他沉著氣,緩聲道:“國家窮,我們嚴家卻握著這麽大筆家產,還擺在了他的麵前,他沒有道理不要啊!到那時也就應驗了渠兒的擔憂了。”
    嚴梁默默點頭。
    嚴頌扶桌:“你們要永遠記著,天下人的命都捏在皇上手裏。我們也是。不查辦,不是皇上當真心軟,是老夫尚且還有些價值。
    “一旦連皇上也決意對嚴家豁出去,那嚴家真正的末日也就來臨了。
    “當今皇上深居宮中一心修道,但天下之事盡皆掌握,你要知道不管是朝堂百官,又或是我還是沈家,都是他的局中人,執子的那隻手,始終都是他的呀!”
    一席話畢,屋裏已盡皆沉默。
    嚴家背靠皇帝,盤踞在朝上幾十年,年年都有彈劾嚴家貪汙的折子,年年皇帝都喚嚴頌入宮解釋,嚴家家底厚不厚,皇帝怎麽可能不知道?
    最多不知具體數目,也不想去查這筆數目,是以才會年年又信了嚴家的解釋。
    皇帝一次次的放縱之下,嚴家也漸漸嚴家麻弊起來,以為清算的這一日將永遠不會到來,卻忘了皇帝心裏的天平也有被掰正的一日。
    “去吧!”嚴頌向他們擺手,“把事情做得穩妥一些,不要再出任何岔子了。眼下咱們是在與沈家博弈,拚得是皇上的決心,容不得差錯。”
    兄弟倆俯身稱是。
    走到門口,嚴梁回頭看了一眼掐著眉心的嚴頌,又折了回來。
    “祖父把李泉的把柄直接給了高洪,孫兒要是沒記錯,那可是祖父預備致仕之後,用來給嚴府的前途傍身的東西。這一給——”
    “情急之舉,考慮不了那麽多了。”嚴頌眉心糾結,“誰能想到這案子竟然會被暴露出來呢?到底,我還是小看了沈家!”
    嚴梁沉吟:“正值用人之際,我們此時是否應該拉陸階前來商議商議?舉薦他進入內閣,應該對他來說很有誘惑力。”
    “陸階?”
    嚴頌沉吟片刻,緩緩搖起了頭。“不必。”
    “為何?他與我嚴家是兒女親家,可謂榮辱與共。”
    “如果他真想謀劃仕途,此時就更加值得提防了。”嚴頌深深望著他,“你別忘了,今日是沈家在打壓我嚴家,並且這一局沈家還贏了!
    “而沈博,同樣也是他的兒女親家!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此時拉他進來,無疑將把我們的所有籌碼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這樣一來極其危險。
    “你換個立場想想,當他知道了我們所有的籌碼,他為什麽不幹脆倒戈呢?”
    嚴梁怔住:“祖父莫非察覺他已有苗頭?”
    “不。”嚴頌緩緩搖頭:“我隻是再假設我是他。
    “當初之所以拉攏他,是因為陸家的實力,也因為他的確非池中之物。
    “沒有我,假以時日他同樣有資格進入內閣。而如果將我一舉擊倒,那他就會是首輔的最佳人選!
    “哪怕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當下之時,你說這個險,我能冒嗎?”
    嚴梁凝眉:“原來如此。”
    “與其在這個時候用陸階,你倒還不如加快速度,即刻送封信去東南給胡玉成!”
    嚴頌忽然沉聲,又走到案後提起了筆。“關鍵時刻,胡玉成會比他更有用!”
    嚴梁上前:“胡玉成的確是一股強大力量,可當下之時,就要動用到他嗎?”
    “你父親至今沒有查出沈家的深淺,我們尚不知他們還有沒有後招,得未雨綢繆!等要用到時再動用,那就已經晚了!”嚴頌將快速寫好了的信交給他,“你父親吃虧就吃虧在過於自大,現在我們得加速亡羊補牢!”
    嚴梁匆忙之中把信看過,信服地點下了頭。
    ……
    陸瓔陪著嚴夫人坐在上房外間的廳堂裏,哪裏敢走遠?兩人不時地探頭打量院內,心下沒有一刻安寧。
    門外細雨密密地擊打著芭蕉,就跟嚴夫人的沉息一樣密集,陸瓔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除了探頭打量,就隻有神思恍惚地望著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