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嚴家有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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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洪的話語鏗鏘如鼓聲,一下下擊打在這大殿裏。
    皇帝目視前方,鎖緊的眉頭之下緩緩滑過一道幽光:“嚴述盜取軍餉,算計的是朕的銀子。你是說,讓朕認了這個栽,吃了這個虧,忍了他?”
    “嚴述膽敢觸怒天威,罪大惡極,自然不可放過!但當前情勢,處罰他也不一定隻有要他的命。”
    “何意?”
    高洪跪行上前,壓著聲音:“東南那邊正在打仗,不但要用兵器還要用船,耗費比西北還多。胡玉成會打仗,可要錢也要的狠,漕運上的那筆稅收盡給他了。
    “這嚴述敢貪軍餉,那就就他吐出來,當初他貪的是三十萬兩,如今便讓他們嚴家加倍奉還,不就成了嗎?”
    皇帝眯起眼來:“你是說讓嚴家出錢贖命?”
    高洪聲音更加緩慢:“隻要能解當前困境,也算是他這條狗命的榮幸。如此,嚴頌那邊也給了台階,他必當對皇上感恩戴德,加倍效勞,嚴頌畢竟盡忠多年,皇上就算開些恩麵,那也說得過去!並且還能證明皇上的仁厚之名。這是一舉三得啊!”
    皇帝轉起了掌下的杯子:“嚴家有多少錢?”
    高洪默語。
    接而道:“皇上把小的問住了。這些年皇上賞了嚴閣老不少田產家當,加上當下之際,人命相關,小的以為嚴閣老就算是挨家挨戶的告求,也得把嚴述這筆買命錢給籌措起來的。”
    皇帝端起這碗鹹鴨湯,輕輕晃了兩晃之後,喝了一口。
    ……
    窗外又傳來了雨聲,淅淅瀝瀝地在這靜寂的天色裏格外顯耳,泥土的腥氣透過窗戶飄滿了屋子。
    嚴頌將窗戶推開,隨著最後一個同僚從他這屋裏走出去之後,整個衙門裏已經隻剩他這裏有燈,角落的偏院裏倒有幾個他的屬官還舍不得走,正隨時待命。
    天擦黑的時候,宮裏來人傳旨,轉述了皇帝不會放他離開內閣的旨意。
    這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的內閣幾乎都在他手中掌著,他突然撂手,皇帝根本不可能行得了事。
    但是,他這一關過了,嚴述那關還沒過。
    “閣老。”
    衙役進來了,呈給了他一封信。
    一看到這空白的封皮,他立刻撕開。
    信上隻有一行字。
    看完之後他湊近燈火燒了。
    略坐之後,打開抽屜取了一物,隨後拿上翟冠,出門了。
    馬車從細雨裏穿行,將他送到了通往宮門的甬道上。
    這雨中紫禁城可真安靜啊。
    這條路上他走過無數次,從來沒有哪一次的車軲轆聲有如此響亮。
    他說道:“停下來吧。”
    這車軲轆聲終於停了。
    他踩著石板下地,冒雨走向宮門一側的角落裏。
    “閣老。”有人影從暗處走出來。
    “高公公!”嚴頌拱手。
    高洪回禮:“當下形勢,請恕我隻能在此處相見。”
    “哪裏話?”嚴頌感慨,“今日已得公公在皇上麵前說情,饒了我這條老命,在下已然感激不盡。”
    高洪微笑:“閣老言重了。這些年來您為皇上排憂解難,處處操勞,皇上心裏豈有不曉得的?若無閣老這份忠心,我就是說破了嘴皮子,皇上也不會搭理我。”
    嚴頌拱手為謝。又道:“不知犬子一事,皇上現下如何作想?”
    高洪歎氣:“嚴大人此番犯的事,實在是觸到了皇上逆鱗,想要饒恕無過是不可能的。”
    “這是自然!”嚴頌頜首,“那不知老夫先前提出的建議——”
    高洪這才笑道:“恭喜閣老!”
    “如何?!”
    “皇上方才已經下旨,將嚴大人提轉至天牢待命。又命三法司結案之後先將卷宗遞入宮中。”
    高洪說到這裏湊近了些:“這麽一說,閣老應該明白了吧?”
    城樓上的燈光照亮了雨絲,雨絲又將這麽光亮轉印到嚴頌眼中,他定定看了高洪片刻,隨後鄭重行了一禮:“多謝!”
    “閣老客氣。”
    嚴頌將袖中物事拿出來:“公公在這個秉筆太監位置上也待了多年了,也該升一升了。”
    高洪低頭看清楚了手上之物,眼中也有了光芒:“閣老如此抬愛,這可令我——”
    嚴頌將他的手壓回去:“十年前李泉因為冊封太子之事在皇上心中種了刺,此事不為外人知。
    “但是司禮監中,獨有他是伴著皇上從潛邸過來的,皇上念舊,所以他依然是皇上最為倚重之人。
    “有他在,公公若想出頭,十分不易。
    “但有了此物,公公將大有作為。”
    高洪低頭再看了一眼,深吸氣道:“閣老厚德載物,我高某人果然沒有認錯人!”
    他頓一下,再道:“皇上那邊在下雖已效勞,但此事到底非同小可,閣老回去後還當謹慎行事。
    “皇上也有皇上的難處,閣老仔細斟酌。若再出差錯,恐將回天無術。”
    嚴頌怔忡相望,片刻後方再次拱手。
    ……
    細雨密密麻麻,雨幕後的景物如夢如幻。
    高洪退回了宮門之中,嚴頌也重新回到了馬車裏。
    “回府!”
    他緩緩籲出一口氣,下令道。“打發人先回去,讓大公子他們都到書房去等候。
    “此外,再傳話給老夫人,讓他召集所有賬房待命。”
    底下人稱是,又問:“如今賬目都在太太手上管著,三少奶奶協理。可需要傳話給太太和三少奶奶至上房老夫人處?”
    嚴頌靜默一瞬:“不必了。”
    車軲轆聲重新響起來。
    當所有的聲音消彌於雨聲背後與的時候,城牆下的另一個角落裏又走出來一道身影。
    他衝著先前高洪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又盯著馬車的去向看了看,然後又悄悄地從暗處潛入了通往司禮監的黑暗之中。
    “幹爹!”
    李泉正在翻看奏折,忽然門被推開,認下的幹兒子李溶到達跟前,趴在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泉聽完望著他:“你看仔細了?”
    李溶深深點頭。“小的絕不會認錯,就是嚴閣老與高洪!嚴閣老還給了什麽東西予高洪,隻不過隔得遠,他們說什麽,聽不分明。”
    李泉將奏折放下來。默坐片刻後重新提起了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