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辦事的都是下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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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綽?”皇帝哂道,“好的很!”
    咬牙說完後他又道:“把馮綽傳進來!把陸階也傳進來!”
    ……
    陸階從嚴府回來之後,更是認定了早前的判斷,嚴頌這老賊果然已經防備上他,如此來看翻臉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了!
    到家不久,楊伯農也回來了,二人在書房裏忙碌了一宿,彼此都沒合眼,到了早上,沈輕舟那邊送了封信過來,看過之後,陸階這才和衣躺到了榻上。
    閉上眼睛,過往許多畫麵卻如走馬燈一般浮遊來去,一時聽到耳邊有楊伯農的聲音,睜開眼坐起來,才聽清楚楊伯農說宮裏皇帝傳見。
    陸階心口一陣熱流翻湧,如同那年科舉放榜,禮部的人吹鑼打鼓送聖旨上門;又如那年春風得意,終於在大舅兄滿含怨氣的瞪視之下娶得青梅過門。
    他火速洗漱更衣,冠帶齊整乘轎入宮。
    宮門內遇上了剛剛落轎的馮綽,後者忐忑之色掩飾不住:“早前聽說皇上今日選中吉日在宮中煉丹,陸老弟可知突然急召你我又是有何事?”
    “不知道哇!”陸階攤開了雙手,“我這也一頭霧水呢!聽說昨日皇上雷霆大發要殺了嚴大人,後來卻又把他提了獄,莫不是有心饒恕,特意傳你我過去給個台階的吧?”
    馮綽想到他陸階就是嚴述的親家,這當口傳了他,不應該與嚴家無關啊!
    便覺有理,與他同步前往了乾清宮。
    宮門之下已經站了一大群候命的太監。
    馮綽腳步慢慢止下來:“這如何還有東宮的太監在?”
    陸階滿臉茫然:“是啊,皇上常年不見太子,這當口東宮怎麽也跑過來湊熱鬧?
    “我知道了!
    “這些年東宮的事務都是由內閣經受,太子多有仰仗內閣之處,此番嚴家有災,太子殿下自然也要出麵求個情!”
    說著他意味深長般地看了看對方:“人情世故罷了!”
    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朝堂上下都知道這太子之位是怎麽來的,說句不好聽的,皇上又不止這一個皇子,有嚴家把持的內閣在,將來能不能讓他順利做到最後還未可知。
    太子平日在嚴家父子麵前自己都不敢端架子,這當口若是出來給人家賣個好,也不是沒道理。
    但馮綽依然眼神複雜地看了看門下的宮人,然後轉身又看了看門下眼熟的一個太監,朝他比了個內閣的方向,這才在太監的通報後跨步入內。
    太子腿上有傷,已經被賜坐在旁側。
    李泉抱著拂塵立在簾櫳之下,麵色如往常一般平靜,沒有露出任何端倪。
    皇帝盤腿坐在榻上,天光是從他背後照進來的,爐鼎裏的煙火仍然在升騰,將皇帝的麵目遮掩得模糊不堪。
    “老臣參見皇上!”
    兩個人跪下來。
    “馮綽,你覺得今日太子這著裝如何?”
    皇帝張嘴就指向旁側的太子,先潛伏在陰影裏的臉龐終於露出一角,那輪廓淩厲的就像刀鋒一樣。
    馮綽抬頭朝太子看去,上下一番打量,心頭就掠過了一陣涼風。
    榻上的皇帝雖然身著道袍,渾身上下隻有頭頂一根玉簪,右手一枚玉戒,但無論是這道袍的用料,還是這玉簪玉戒的質地,皆為非凡之物。
    而反觀旁側太子,不但穿著一身舊袍子,並且裏頭還以夏衣打底加塞,相形之下竟透出了幾分寒酸!
    馮綽迅速看了一眼上方,然後低頭:“聽說殿下近日隨翰林院李學士習讀,這李學士崇尚‘魏晉名士自風流’,平日就散漫不羈,看來太子殿下也受了不少影響。”
    頭頂上方有了嗤的一笑:“你是說太子這不是窮的,而是裝的?”
    馮綽道:“老臣不敢!隻不過太子殿下前來覲見皇上,卻如此儀表不整,老臣若不說是受李學士影響,倒有責怪太子殿下故意怠慢皇上之嫌了!”
    說到這裏他扭頭看向太子:“皇上嘔心瀝血為天下為朝堂,太子殿下不能分憂解勞便罷了,正當用心向老師學習治國之策,卻反而如此肆意妄為,難怪皇上動怒!”
    太子臉色平靜地瞄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陸階餘光瞅著一臉凜然正氣的馮綽,攏著雙手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直。
    要不怎麽說這些人自大妄為呢?當眾都敢這般踩太子的臉,可想而知背後如何看待這位儲君!
    毫無意外接下來皇帝就有動作了。
    他拿起旁邊幾案上的一遝文書,照著馮綽臉上摔過去:“先看看它,再告訴朕,太子吃喝嚼用的花費,都落到誰的嘴裏去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朕堂堂天子,親口冊封的太子吃不飽穿不暖,你馮綽來告訴我,這些年你餓著了嗎?你凍著了嗎?!”
    那些文書紛紛落在麵前地上,這些是戶部撥發款項的製式文書,每一張下方都有清晰的領取日期以及簽字畫押。
    馮綽瞠目結舌,已不知該如何回話!
    本朝建國到如今,已將近兩百年,兩百年裏宗室代代相傳,人員已經發展到了一個龐大的數字!
    皇帝自己也時常煩惱宗室人口過多,給朝廷帶來了負擔,故此對於各地皇親的情況鮮少過問,一律交給內閣處理,一副生怕沾惹麻煩上身的樣子。
    如此狀況已不是一日兩日,也不是一年兩年,已經是幾十年來都如此,並且從來沒有出現過例外!
    當今太子雖然身份不同,可因為是皇帝不情不願立下來的,平日能不見則不見,一開始大家還有忌諱,後來時日一長,都明白太子在皇帝心中沒有什麽分量,也就逐漸怠慢,照著對待宗室的規矩在行事!
    太子在宮中如履薄冰,必然也是不敢去告狀的,以他的實力去對抗嚴家,那不是螳臂擋車嗎?
    所以這些年裏,並不曾出過簍子!
    沒有人膽敢於嚴家掰手腕!
    甚至所有人都認為直到皇帝殯天之時,都不可能會關心到他這個兒子,誰能想到在這節骨眼兒上他竟然會突然問起來?!
    “皇上!”他咽著喉頭道,“臣彼時身任戶部尚書,具體辦事的都是下級官員,臣卻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膽……”
    “傳戶部主事!”
    皇帝一語撂下,太監們便引了兩個人進來,馮綽定睛一看,竟然正是負責發放年例的兩個戶部主事!
    ……他們竟然早就進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