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雙城並攻殺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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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滹沱河在北邊流淌而過。
    這一帶河網密集,每到春夏季節,滹沱河的兩岸,遍地蒼綠可掬,如若江南景色,然現才正月上旬,天色猶寒,卻這兩岸,望之如白雪覆蓋,盡是蘆葦之蕩。
    深澤縣城,就矗立在滹沱河南三四十裏處。
    與魏刀兒的殘部聯兵,圍攻深澤已有數日,但因本部精兵不多,魏刀兒部的部眾連敗之餘,已是士氣散亂,難堪大用,加上守在深澤城內的竇軍主將胡大恩頗善守城,故深澤尚未攻克。
    夜色深沉,已是兩更時分。
    劉黑闥立在營中的望樓上,望著深澤城內的燈火漸次熄滅。
    他展開手臂,由著親兵為他披上鎧甲,喝令說道:“三更鼓響,今夜誓將深澤攻拔!”
    ……
    同一輪寒月下。
    安德城外的黃土坡,被火把照得通明。
    竇建德部前天到的安德城下。
    前日未有攻城,築營休整,昨天和今天白天已是攻了一整日的城,結果連城頭都沒能摸上,卻是竇建德急於攻克此城,遂而改以不僅要白天攻城,夜晚也攻。
    弓高的駐兵昨天到的,駐紮在了安德城北;從阜城帶來的兩萬兵馬,悉駐在城南、城西。城東沒有大隊的兵馬駐紮,隻用了遊騎警戒把守。城外三麵,被圍得水泄不通。
    竇建德身在營外軍前,——今晚攻城的將是白天未有參與攻城的五千步卒,早列好了進攻的陣型,他亦頂盔摜甲,握著佩刀,令道:“五郎!與你甲士三百,先登城頭者賞千金!”
    王伏寶赳赳然,大聲應令。
    ……
    三更時分。
    深澤東門守卒,忽聞從東邊遙遙傳來戰鼓之聲。
    急報與胡大恩知,胡大恩提刀上城,見城東三裏外,樂壽援兵所駐之營的外頭,火把如龍,將遠近照得如似白晝。他頓時了然,乃是劉黑闥夜襲!
    副將跟從在他身邊,問道:“將軍,要不要出城援助?”
    胡大恩盡力眺望,約略望見了劉黑闥的將旗,轉過視線,又望了望城西。城西,是魏刀兒部的駐處。城西夜色沉沉,沒有什麽動靜。他說道:“營內有備,劉黑闥連日攻我城,兵士已疲,其縱夜攻,亦斷難攻下。暫不需出援。且讓他攻上一陣,再以精卒出襲,必可破也!”
    ……
    安德城外。
    今夜竇建德的主攻方向是安德的西城牆。
    護城河已被填塞。
    第一波參與攻城的千餘將士,推動雲梯,冒著城頭的箭雨,衝到了城牆下邊。四五架雲梯靠上牆頭。每架雲梯邊上各有百十勇士,短促的鼓點聲中,緊從為首的殷秋等勇將,開始攀附。
    並有兩三輛衝車,輪替著猛烈撞上城門。
    自竇建德部抵至安德城外起,高曦就沒下過城頭。
    白天守城時,他與守卒一同反擊;夜晚時,他巡視各麵城牆,鼓舞將士的信心。
    卻高曦此際,在竇建德部開始夜攻之前,就已判斷出了竇建德今晚的主攻方位,早已立在西城牆的城樓。城下震天的鼓聲、喊殺聲不能動其神情,他穩穩當當地站著,揮動了令旗。
    二十口大鍋從城門上方傾瀉而下,倒出來的不是滾油,而是黃沙。
    沙粒灌入正在撞擊西城門的這輛衝車的軸承,裹鐵的巨木頓被卡死,推動衝車的竇軍力士再三用力,衝車吱呀呀的難以再發揮威力,隻好將這輛衝車換下,作些清理。
    “放夜叉擂!”城門得到了片刻的安寧,高曦轉顧城樓兩邊的城牆,見得攀城的竇軍將士,最快的已攀到半截腰,便再舉令旗,下令說道。
    隨著他的命令,城頭墜下數根裹滿鐵釘的巨木,繩索係在絞盤上,如鍾擺橫掃。
    攀在雲梯上的竇軍將士被攔腰掃飛,有個勇悍的校尉,被鐵釘勾住腸子,拖行十餘丈才斷氣。
    ……
    將近四更。
    深澤城外守營的四麵,燃起熊熊的大火。
    夜色本就黑暗,煙氣再一升騰,遮擋住了城頭的視線。
    副將緊張說道:“將軍,劉黑闥攻了多半個時辰了!突然縱火,是不是城外營撐不住了?”
    胡大恩遲疑了下,令身邊的一個親兵隊率:“下城,去城外營左近打探!”
    城西依然漆黑如墨,寂靜無聲。
    並且城南,劉黑闥也沒有在城近處布置兵馬。胡大恩的親兵隊率可以坐垂籃下城,摸到城外營這片戰場周邊。這親兵隊率接令,為便於活動,卸去了鎧甲,便坐垂籃下城。
    ……
    安德城下。
    竇建德上到了臨時搭就的望樓,緊緊盯著安德城西城牆上下的激烈戰事。城頭上、城牆下、護城河兩邊,到處是點燃的火把、篝火,盡管已四更,夜色深時,視野卻一覽無遺。
    城內隻有守卒三千,高曦在城外並且沒有置營,可以全力攻城,竇建德本以為,以他兩三萬的參戰兵力,至多三四日,當就能安德攻克,可打了兩天了,進展卻十分緩慢。
    深澤昨日剛傳軍報到來,劉黑闥沒有因為李善道的撤兵而也撤兵,反是繼續圍攻深澤。攻勢雖然日漸疲鈍,可竇建德不知為何,卻覺出了一點不妙之感。
    有個疑竇生在他的心頭:李善道明明都已經撤還貴鄉了,劉黑闥卻為何還不肯撤?宋正本猜測,劉黑闥不撤,也許是為解安德之圍,是為迫使竇建德分兵往助深澤。這個猜測不能說沒有道理,可竇建德卻還是有些不安。——劉黑闥是真的為救安德?又或者竟是別的原因?
    目注西城牆的戰事,耳聞隨夜風傳來的敵我喊殺聲,隔著幾裏地,鼻中似都嗅到血腥味,“今夜就算攻不下安德,至少也要攻上城頭,漲漲士氣!”他這樣想道,下令說道,“換雷鼓。”
    三十六麵夔牛皮大鼓震響,每麵鼓,十個鼓手齊擂,竟與地下傳來悶響共鳴!
    高曦扶望樓欄杆的手,微微一顫:“令預備隊上!”
    夔牛皮大鼓的鼓聲催動處,城下,一條披掛雙層重甲的大漢咬住橫刀,引率甲士,上了雲梯!
    可不就是王伏寶!
    城外五千竇軍的攻城將士、數千的後備部隊,上萬人齊聲呐喊:“五郎!五郎!”
    喊叫聲劃破夜空,城中屋瓦為之震動。
    ……
    探查城外營情況的親兵隊率倉急地奔回城下,坐入垂籃,回到城頭。
    “將軍!劉黑闥親掣旗前鬥,城外營已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