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河北將定隱患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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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中現在最忙的,是對竇建德、魏刀兒、宋金剛三部的收編。
    具體的收編措施,主要是兩個對待、兩個辦法。
    所謂“兩個對待”,一是竇部怎麽收編,一是魏、宋兩部怎麽收編。所謂“兩個辦法”,一是對帶到貴鄉的竇部俘虜怎麽收編,一是對竇、魏、宋三部留在原地的部隊怎麽收編。
    “兩個對待方麵”,對竇部的收編,原則上采取大舉沙汰、留其精銳、打亂重編的政策;對魏、宋兩部的收編,則較為優待,采取保留其原有編製的政策。
    “兩個辦法”方麵,對帶到貴鄉的竇部俘虜,因他們多是竇部的精銳,故“沙汰”的可以少些,沙汰後,依照李善道此前既定之策,擇其佼佼者編入漢軍各營,餘者另編成營,重任王伏寶等為將;對竇、魏、宋三部在原地的部隊,魏、宋兩部不必多說,他倆的部隊都在原地,便調部分精銳編入漢軍的野戰主力,其餘以原編製留守,竇部則在沙汰、收編後,分批調至清河、魏郡等地駐守,其本駐之地,改由劉黑闥、李文相等所部接管,確保地方安定。
    整個的收編,貴鄉竇部的收編,由薛世雄、高曦等負責;竇、魏、宋三部在原地的收編分由劉黑闥等就近負責,李善道遣了王湛德等人,去做劉黑闥等收編這塊兒的副手。
    重點是對竇部的收編,對竇部不但要“收”,還要“編”。
    魏刀兒、宋金剛兩部,事實上是以“收”為主,他們兩部原由的建製,都沒怎麽改動,隻是李善道給了他兩人各一個部曲上限的名額,允魏刀兒部上限兩萬戰兵,宋金剛部上限萬人;以及,凡其兩部隊率以上的軍吏,悉上花名冊,李善道給予彼等正式的任命。
    卻魏刀兒部現有之餘部,也就是一兩萬人,宋金剛部的戰兵亦隻萬人上下,等於說這一次的“收編”,單就魏刀兒、宋金剛兩部言之,既未削弱他們的實力,也未剝奪他們的兵權,還有他們的現占據的地盤,亦仍為他們所據,僅僅是形式上的納入漢軍體係而已。
    這一套收編措施,很符合當下的實際情況。
    魏刀兒、宋金剛是主動從附的,同時他兩人實力有限,難以對漢軍構成威脅,便對他兩部優待寬鬆,以示羅藝等河北、包括山東等地的各方割據勢力,讓他們知道李善道的寬厚;而竇建德在冀北的聲望,遠非魏刀兒、宋金剛可比,他又是戰敗之軍,因對其部進行嚴格收編。
    一寬、一緊,皆是合宜。
    竇、魏、宋三部在原地兵馬的收編諸務,劉黑闥等幾乎每日都有軍報遞呈,詳細稟報當天的收編進展。貴鄉之竇部兩萬多俘虜的收編,薛世雄、高曦等亦每日上報收編的情形,確保收編工作有序進行,有時,比如昨天下午,李善道有空閑的時候,他也會親去視察。
    不說魏、宋兩部,竇部總計需要收編的兵馬,俘虜加上其在原地的各部,隻稱得上其部主力的就四五萬眾。這麽多的兵馬,即便竇建德已降,收編起來,也頗有難度。
    貴鄉的俘虜收編還好一些,因為一則,竇建德、王伏寶等等俱在這裏,二則,他們是新敗之軍,剛被打得服帖,三則,貴鄉有足夠的漢軍駐紮,能震懾住他們,使其大多可以老實聽命,接受收編。竇部在樂壽等地的兵馬,情形就複雜很多。
    前幾日劉黑闥等的軍報上稟中,接連提及到了幾次竇部兵馬的騷動,不少軍將對收編懷有抵抗、懼怕的心理,甚至有原是賊寇頭領、後從竇建德的竇部軍將,不願改駐別地,索性帶著部曲逃走,再度為賊的現象,但在劉黑闥、王湛德等的嚴密控製下,倒是沒有發生大的亂子。
    ……
    到的堂上,劉黑闥等昨日的軍報上稟,已被王宣德等呈在案頭。
    李善道細細審閱,先將數道軍報悉數看罷,繼而拈起邊上的另一道上書,是於誌寧所呈的關於安撫冀北諸郡士民的情狀匯報。
    和劉黑闥等相類,於誌寧也是每一兩日,就有一道上書呈到。比之軍事上的收編,於誌寧在民事上的安撫任務,雖然不存在可能的“被收編部隊嘩變”危險,卻於繁重上更為勝之。他親在河間郡的樂壽坐鎮,侯友懷、柳燮、盛誌、劉林甫等分在各郡進行具體的安撫。
    劉黑闥等、於誌寧的奏稟,李善道一一看過,神色略有放鬆,抿了口茶湯,笑與堂中在坐的魏征等說道:“竇部沒有再出亂子,司馬、友懷等的撫民進行的頗是順利。玄成,按此進度下去,估計再有半個月,冀北諸郡,即可大致平定。”問道,“招賢館、拜將台昨日何如?”
    招賢館、拜將台招攬文武賢士的事宜,是魏征所主持,盧承道為其副手。
    盧承道也在堂中,趕忙搶先回答,說道:“敢稟大王,昨日計有士人四名,應召招賢館,臣親試其才學,悉堪用之,已給文書,令赴吏曹,由吏曹再試其政能。吏曹明日當就會有結果向大王複命。至於拜將台,昨日應募者十餘,經臣等篩選,射術出眾、有勇力堪用者,四五人,也都已將其名轉與兵曹,待兵曹審核後,一兩日內應也就會奏稟大王。”
    “漢王”是政治上的稱號,並非軍事職務,是以李善道在稱漢王之後,又設行軍大元帥府,以統轄諸部。盧承道所說的“吏曹”、“兵曹”,便是行軍大元帥府下設的諸曹之二。
    李善道笑道:“我聽說了,賢兄這幾天每天都在招賢館、拜將台,飯都沒空吃,辛苦賢兄了。”
    盧承道誠惶誠恐似的,說道:“大王沒的折煞微臣!‘賢兄’之稱,臣豈敢當之?臣隻願盡忠職守,倘能為大王分憂一二,實即臣之榮幸。況乎招賢納士,關乎大王的大業,臣決不敢有絲毫懈怠。大王不以臣家微薄,恩納臣妹為妃,臣感激涕零,唯有更加勤勉,以報大王厚恩。”
    “賢兄言重了。你今為我之內兄,我稱你聲賢兄,理所當然。”李善道摸著短髭,笑吟吟地說道,頓了下,又道,“賢兄,招賢館、拜將台的事,固然重要,可還有件事,你可別忘了。”
    盧承道說道:“大王說的可是楊善會?”
    “不錯。楊善會知兵能戰,才足重用,我現正用人之際,你宜及早勸他降附。”
    盧承道罵了聲“這賊廝鳥”,說道:“大王,薛世雄、屈突通都已降了,楊善會卻猶不肯降!委實不識抬舉,辜負大王仁義。臣自會盡力勸降於他,然他若再不降之,臣愚見,好果子他不肯吃,何妨就讓他嚐嚐苦頭?微臣書生,鞭子還是能使得的!抽上一頓,看他還硬不硬!”
    言及楊善會,盧承道滿心都是不痛快。
    原先守清河城時,他差點被楊善會殺了,他對楊善會早是銜恨。被俘虜後,不料這楊善會硬骨頭,撐到現下,還不肯投降。他奉李善道的令,忍住怨恨,勸了楊善會多次了,但楊善會始終不為所動,他對楊善會如今已是快沒有忍耐力了。要非李善道不許,他早已動粗!
    “楊善會雖然愚忠,但賢兄知我,我素來以德服人。鞭子抽,使不得也。賢兄,你多費點心思,以禮相待,曉以大義,料之遲早能感化其心。其降之日,賢兄,記你大功一樁!”
    盧承道聽罷,深吸一口氣,忙不迭斂去怒色,應道:“大王教誨極是,臣盡力而為。”
    這楊善會是有用兵的才能,但如果說,李善道就非得用他不可,卻也未必。畢竟,楊善會又不是韓信之才,帳下能多他一個知兵之將,當然好,沒他投降,亦沒多少損失。李善道之所以不殺他,再三地遣人去招降他,所為者,實不外乎是為彰顯自己的“愛才”罷了。
    魏征被盧承道搶了奏稟,微有不悅,卻臉麵上無甚異常,等得李善道與盧承道的對話告一段落,他方才開口,接上李善道適才問他的話頭,說道:“明公,貴鄉竇部俘虜的改編,也進行得頗為順利。需要沙汰的,盡已沙汰,放之還鄉;留用者,已有三成竇俘,編入進了我軍各營,尤其其內的騎兵,大部分已編入蕭裕等營。估料貴鄉竇俘的收編,可於旬日內完成。
    “河間等地的竇部,或會多費些時日,然如明公所度,再有半個月,大概也都能完成。於誌寧等在河間等郡,安撫百姓,成效甚有,冀北郡縣現皆傳頌明公仁名;招賢館、拜將台的應召之士,日漸增多,河北的民心、士心這塊兒,於今也是漸已穩固。
    “但要說河北局勢,就此大定,臣愚見,卻似亦不能輕言,尚有隱患未除。”
    李善道說道:“玄成,你所言之隱患,是不是羅藝?”
    “正是。羅藝所據雖北隅之地,然其人勇武狡詐,若不得其歸心,對明公下步戰略會有影響。且則,除羅藝外,涿東另還有李景、高開道,為不影響明公下步戰略,此兩人也宜早作處置。”
    李善道點了點頭,向堂外望了眼,說道:“今天安排的羅藝何時來拜?”
    “回明公的話,隻等明公召見,他即可進拜。”
    李善道便令道:“召他即刻入見。”
    召令傳下,一邊處理別的軍政事務,李善道一邊堂上等待。
    等了沒多久,不到半個時辰,幾個元帥府吏員的引領下,一人入進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