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走了。
    他也該離開寺廟，外出遊曆。
    僧人如意站在自己師父的房間裏麵，望著空空蕩蕩的房間，最終收好那一身袈裟，手持錫杖，戴上佛珠。
    離開房間，離開寺廟。
    至於吉祥寺，有他的師兄在，依舊能夠香火鼎盛，成為紅塵滾滾中的一座富貴之廟。
    他師父曾說過，師兄的劣處就在於太過於世俗，太過於功利心，而師兄的長處也在於他過於世俗。
    師兄以世俗之心管理寺廟，絕不至於廟毀僧散，佛倒煙滅。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真正的佛法不存。
    而他，就需要為師父承下這一份真傳。
    離開寺廟，外麵繁華世界，好似化作滾滾熱潮，僅是這樣望著，都感覺有一股熱風直撲臉頰而來。
    這就是眾生所生活的地方啊，難怪佛經上稱之為人世大獄。
    他曾短暫出來一趟，差點被拍死，可見人世凶猛如虎，頃刻間就可以讓人魂消骨散。
    這麽大的一個世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如意想了想，從布袋子裏麵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長穀秀一。
    他曾來過吉祥寺裏麵，與自己有過幾麵之緣，一直想要邀請自己跟他一起組團出道。
    現在，對方好像已經是一位大歌星了。
    “喂，你是哪位？”
    “吉祥寺，如意。”
    “咦，是你啊，特意給我打電話，你這是想通了嗎？”
    “你那邊還需要人嗎？”
    “剛好還缺一個能夠跟我組團出道的僧人。”
    “好，你在什麽地方？”
    “還是我來找你吧，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此刻應該站在吉祥寺的大門口，舉目四望，不知去處。”
    “你怎麽會如此清楚？”
    “等我們見麵再閑聊吧。”
    如意站在原地，乖乖等了半個小時左右，一輛銀黑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甩了一個漂亮的漂移，停在他的前麵。
    車上，是一個光頭、戴著墨鏡、嚼著口香糖的和尚。
    “這邊，過來吧。”
    如意將手機放入自己的布袋子裏麵，有些不安上了這一輛豪車。
    之所以知道是豪車，是因為他的師兄也有一輛，還是獵裝版。
    “先到我那裏落腳，之後再來考慮其他事情。”
    長穀秀一等僧人如意係好安全帶，一踩油門，載著他前往自己所在的涉穀區。
    路上，如意終於問出自己的疑惑，他很難想象，這樣一位許久不曾聯係的人，竟然能猜到他打電話的那個時候正站在吉祥寺的大門口。
    “昨晚，我的師父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大意是，吉祥寺的老主持可能撐不住了，離得太遠，他也無法確定。”
    “而你今天打來電話，無疑證明我師父的不詳預感成真了。”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必然是在踏出寺廟大門，發覺自己接下來不知該去哪裏，才會想起給我打電話。”
    如意默然不語。
    “放心，你既然想到給我打電話，就證明，你一直還記得我這位朋友，我會安排好你接下來的生活。”
    許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長穀秀一笑道：“或許你可以先為我們組團出道的組合取個響亮的名字了。”
    ……
    7月15日，星期六。
    深夜，荒川之水如往常一樣奔湧不休。
    一川之隔是燈火輝煌的鬧市區，另外一邊，臨近荒川區。
    大量自然風光，遮掩住零零散散的房屋所散發出來的光芒。
    夜，在這裏寂靜、深沉。
    “唉，也不知道上麵是怎麽想的，竟然將這樣一件事交給我們，他們難道就不怕我們又搞砸了嗎？”
    “你瞎說什麽啊，這是師父給我們所爭取的將功贖罪的機會啊！”
    “那，如果我們這一次行動也失敗了呢？”
    “……”
    荒川河道，一高一瘦的兩位神官穿過灌木叢，以步行的方式，繞道荒川區前往江戶川區。
    “如果蝠神修為足夠的話，像蟾神那樣，變成小小的一隻，我們就可以直接開車，將它送到江戶川區，而不是需要通過這種步行的傳統方式替它開路。”
    “收起你的抱怨吧，以後也不要再提及蟾神。”
    “可是我的心裏麵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瘦個子的中穀神官說著話，回頭向後麵張望一眼。
    一隻巨大蝙蝠，扇動著黑色雙翅，停在樹冠之上，近乎與黑夜融為一體，唯有那一雙猩紅眼睛，讓它的存在顯露無疑。
    蝠神，接替蟾神的新神靈。
    “我已經提前調查過了，沿著荒川這一條河道的兩側幾乎沒有人煙，除了可能存在的荒川之主，幾乎不存在什麽可能的麻煩。”
    高個子的中山神官安撫幾句，同時讓自己也打起精神來，以免真的出現什麽意外。
    京都那邊需要提燈迎神輿，他們請神入世，也需要相應的迎接儀式。
    步行入市，如果能夠成功，就證明該位神靈有配享此地香火的命格、氣運。
    如果不能成功，那就自然沒有什麽後續了。
    兩人沿著河道大約走500米，跟在後麵的那一隻蝙蝠，才輕輕扇動一下翅膀，從這一處樹冠落在另一處樹冠上。
    荒川區，向來人煙較為稀少，加上河道兩側植被繁密，雜草叢生，並沒有出現什麽人影。
    深夜2點多，中穀神官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看已經不遠的江戶川區。
    “蝠神，已經接近江戶川區了，您可以讓自己稍微變小一點，以免世人因為無知衝撞您的神威。”
    兩人同時麵朝後方開口。
    在他們的注視下，有兩層樓高的蝠神，妖力流轉，身軀硬生生縮小數倍，隻有一隻貓頭鷹般的大小。
    中穀神官鬆了一口氣，蝠神修為雖然不足，無法做到長時間改變自己的體型，但從這裏堅持到江戶川區的目的地，還是勉強能夠做到。
    縮小後的蝠神，忽地從樹冠上滑落，撲閃著翅膀，落在高個子神官的肩膀上，目光緊緊注視著前方。
    “蝠神，可是發現了什麽嗎？”
    中山神官的小心髒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眼神充滿戒備。
    “不會吧……我的預感成真了？”中穀神官低喃的語氣有些顫抖。
    “吱吱吱！”
    站在高個子神官肩膀上的蝠神，眼神凶厲，猙獰露齒，爪子緊緊抓著下方神官的肩膀上，穿進血肉裏麵，滲出血跡。
    中山神官疼得呲牙，可並不敢嗬斥肩膀上蝠神的行為。
    他隻是侍奉蝠神的神官，而不是那位與蝠神簽訂契約的封神者。
    嘩啦啦。
    一道身影伴隨著荒川的流水聲出現在兩人一蝙蝠的眼前。
    很熟悉。
    最近晚上做噩夢的時候都會夢見。
    那一劍斬落蟾神腦袋的風采……不，是殘忍斬殺蟾神腦袋的可怕模樣，常常會讓他們嚇得難以入睡。
    “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中山神官臉色驟變，語氣也哆哆嗦嗦起來。
    中穀神官臉色煞白，麵露苦笑，“高僧，您今晚是特意來這裏堵我們的嗎？”
    “可能是緣分吧。”
    平宮千夜麵色微異回了一句。
    他根本不清楚金光教在暗中的行蹤，也不知道今晚出現在這裏的人，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兩位神官。
    之所以會來，是因為這裏存在著明顯的妖怪氣息。
    這樣大搖大擺，就想從自家寺廟的大門口路過？
    真以為小廟裏麵沒有大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