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麽可能呢！”
    山兔眼睛瞪圓，震驚得差點跳了起來，聲音也就沒有再壓住。
    平宮千夜、老山童以及其他兩隻小山童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連她坐下的魔蛙都呱呱兩聲，來表明自己此刻疑惑的心情。
    “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啊，請繼續無視我吧……”
    山兔又將腦袋埋下去，跟環住自己腰間的小青輕聲交談起來。
    “看來又有好事發生了。”
    老山童收回目光，隱隱猜到了什麽原因。
    剛才的這位蓮生大師所誦念的《文殊智慧咒》，他年輕時也聽過一次。
    不過那一次，他是躲在牆外偷聽。
    那高僧應該是已經發現它的存在，隻是沒有聲張，反而在屋內念了三遍《文殊智慧咒》，啟迪它的智慧。
    在那不久之後，它就漸漸學會人類的語言，智慧也比往日增長許多。
    有了足夠的智慧之後，它學會了像人那樣思考，也就想明白自己是因為那位高僧的幫助才能增長智慧，學會人類語言。
    為此，它一直很感謝那位高僧。
    後來它又偷偷回去一趟，可幾年的時間，那位高僧已經圓寂，不在人世。
    眼下，它又再度聽到這篇熟悉的經文。
    這對它們智慧增長緩慢的山童一族來說，無疑是一場大造化。
    “啊……哦……山……童……”
    受到敕封的年輕山童，張了張嘴，說話聲斷斷續續，在老山童的引導下，才漸漸能說清楚山童這個詞語。
    “蓮生大師，還請您暫等一晚上，我有些身後事需要跟它們交代一下。”
    老山童勉強自己顫顫巍巍立在原地，它的大限將至，等教會年輕山童人類的語言，以及一些山童一族的秘辛後，就可以安心成為蓮生大師手中禪杖的器靈。
    “大……師……”
    年輕山童麵朝平宮千夜，跪地又叩拜了三次。
    敕封為山神是交易，可誦念《文殊智慧咒》給它啟迪智慧，卻是一場恩情。
    “蓮生大師，請稍等。”
    老山童說完這句話，就讓兩隻小山童攙扶著自己，四隻山童一並消失於密林深處。
    瀑布下，水澗旁，隻剩下平宮千夜、山兔、魔蛙以及小青。
    “呱呱。”
    魔蛙放低姿態，俯首向平宮千夜這位高僧問好。
    平宮千夜好奇開口：“以你的智慧與修為，應該早已通人性，懂人語。”
    “呱呱。”
    魔蛙隻是搖了搖頭。
    “蛙先生說，它並不想說人話，它一直認為自己是一隻青蛙成妖。”
    山兔隻能又抬起腦袋來，充當翻譯：“呱呱，就是它們這一族的語言，就像是你們人類世界裏麵，不同國家不同種族所呈現出的不同語言一樣。”
    這是一隻堅守本心，原生態的妖怪。
    平宮千夜心中還是對它的行為有些讚賞，同時也好奇，隻是呱呱兩聲，就能表達出這麽豐富的訊息內容嗎？
    “我，我隻是幫助蛙先生補充一下它的內心想法。”
    山兔腦袋低下，聲音很低，承認了是自己充當翻譯時額外補充了新內容。
    “你們怎麽也來這裏？探親訪友？”平宮千夜直接略過魔蛙與山兔交談。
    “……”
    山兔抬起頭，鼓起勇氣，烏黑的小眼睛瞪了平宮千夜一眼。
    如果不是這人來自己所在的山林吼幾嗓子，自己也不會被那隻可惡的大老虎攆到這裏來。
    “有凶殘的虎妖怪在追我們。”
    山兔沉默的時候，小青從山兔的腰間爬了出來，蛇頭抵在山兔的肩膀上。
    咦，是蛇妖啊。
    還是全身碧綠的模樣，這就是山兔剛才口中的小青？
    平宮千夜一下子來了興趣，蛇精跟和尚之間，向來容易發生一些故事。
    許多民間傳說以及電影電視劇裏麵，蛇精可是常常跟和尚們糾纏不清。
    “你是否有一位姐姐叫小白？”平宮千夜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有，我自出生時，便獨自修煉，沒有什麽姐姐。”
    小青說話的時候，特意看了眼山兔，“山兔大王常常照顧我，如果說有姐姐的話，那就隻能是山兔大王了。”
    平宮千夜眼神有些奇異，其實仔細想想的話。
    白毛的山兔與青蛇化妖的小青，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白一青。
    “感謝蓮生大師剛才誦念的佛經助我啟迪智慧，使我能通人性，能曉人語。”
    小青從山兔身上爬了下來，來到魔蛙腦袋的前端，上半身直起，學著剛才山童的模樣，麵朝平宮千夜拜了三拜。
    這是一隻十分具有靈性與智慧的蛇妖。
    平宮千夜心中將小青與山童對比一下，兩者的智慧差距極為明顯。
    一個說話還磕磕絆絆，另外一個已經能夠流暢對答，不輸一般人類。
    所謂的資質之說，大抵就是如此吧。
    可也很正常，畢竟山童走的是走力大磚飛的路線，不需要點太多的智力。
    平宮千夜又與山兔、小青聊了一會兒，才完全明白它們今晚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事情源頭竟是他自己。
    “你們剛才說那隻大老虎被稱作什麽？”
    “虎先鋒，山童爺爺是這樣稱呼它的。”
    山兔語氣有些憤憤不平，什麽虎先鋒，明明就是一隻可惡的大花貓！
    “真是一個很好的稱呼。”
    平宮千夜臉上露出笑容，取這種名字的虎妖，能活這麽久也是不容易啊。
    結束這一個話題後，氣氛有些沉默。
    平宮千夜從隨身納袋裏麵取出幾顆野果，有山李子跟桃金娘，蹲下身子，在水澗清洗一下。
    回頭看了眼山兔等妖，它們都對這類常吃的山中野果沒有興趣。
    平宮千夜坐在之前老山童躺的玉石床上，吃著野果，有時候跟山兔與小青聊幾句，更多的時候，則是欣賞山中月色。
    算起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山中露營。
    今天為了抓緊時間來到這裏，他橫穿一大片山林，徑直取直線而來，才能在一天之內從荒川區抵達這裏。
    吃完野果，平宮千夜又飲了幾口山中清泉，然後坐在玉石床，默默誦經修行。
    大約過了半小時，平宮千夜感覺自己的褲腿位置被蹭了蹭，睜眼一看，是從山兔身上下來的小青。
    它應該是一條竹葉青修煉成妖，體態纖細修長，通體碧綠，沒有雜色，約有一米二的長度。
    很好看，尤其是它盤成一圈的時候，就像是一串湛清碧綠的手串。
    它的眼睛不是血腥的紅色，而是透露著對世事懵懂的黑白兩色。
    仔細瞧瞧的話，能夠發現它腦袋兩邊有頰窩，類似於人的酒窩。
    此刻，它正遊動到自己的褲腿附近，想靠近自己，又有些害怕，眼中帶著些許好奇。
    平宮千夜彎腰探出右手，小青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就順著他的右手爬了過來，身子蜷縮在他的掌心裏麵，蛇頭微微抬起，與他對視。
    冰涼的觸感，是屬於蛇類冷血動物特有的溫度。
    正值7月末的夜晚，冰涼的觸感，倒是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蓮生大師……”
    小青抬著頭，期期艾艾不敢開口。
    “何事？”
    平宮千夜給了它一個鼓勵的目光，對於這隻因自己誦念《文殊智慧咒》啟迪靈智的小蛇妖，他還是很歡喜的。
    “蓮生大師，您，能不能助我修行？”小青終於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
    等一等，這情況有些不對勁吧？
    平宮千夜神情一怔，一隻青蛇妖竟然向自己開口，要讓自己助它修行？
    這簡直就是倒反天罡啊！
    他都沒有說出那句：“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的經典台詞！
    這隻青蛇妖竟然敢反過來讓自己助它修行？
    屬實是倒反天罡了！
    “大師，不行嗎？”
    見平宮千夜的神情有些奇怪，小青縮起自己的身軀，將腦袋埋了起來，生怕自己的言語惹來眼前高僧的怪罪。
    “小青，你回來！”
    坐在魔蛙腦袋上的山兔終於看不下去了，站直了身子，雙手叉腰，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自己身邊除了蛙先生之外，就隻剩下小青了。
    萬一小青要是跟著這位可怕的高僧去修行，那自己不就更加孤單了嗎？
    而且，哪裏有妖怪主動請求跟在高僧身邊修行的啊！
    故事裏麵高僧與妖怪的和諧相處，都是虛假的，是專門用來哄騙心思純潔的妖怪！
    明明是那些可惡的和尚強行抓走妖怪們，將妖怪們強留在身邊，想要以佛法度化，以此來顯示佛法無邊。
    “蓮生大師……”
    小青沒有理會山兔的呼喊，隻是緩緩探出自己的腦袋，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含著泫然欲泣的淚滴，期待又不安注視著平宮千夜。
    此青蛇妖果真是天賦異稟啊！
    明明才初通人性不久，可這自然而然流露的動作與神態，懵懂、單純、無辜、茫然……
    簡直就是一件大殺器。
    如果等它長大之後，所展露出來的風情絕對會更加可怕！
    平宮千夜隻是這樣想了一會兒，就很快收回自己的思緒，平靜道：“你為何想要讓我助你修行？”
    “我隻是覺得蓮生大師很厲害，如果能跟在您的身邊修行，那我也能變得很厲害。”
    小青說出自己質樸的小心思，很單純，就是為了能夠變得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