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卷 雄起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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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名勤笑道:“你以為我是你在集市上說大鼓啊,還賣關子——是你等不得罷了。我告訴你,石鐸山的仇人王六子,死就死在他這張嘴上。”

    褚思鵬:“怎麽講?”

    薛名勤:“他竟然在日本人麵前告了孫士光的狀。”

    褚思鵬:“何事值得他如此?”

    薛名勤:“還不是孫士光打了敗仗。”

    褚思鵬:“日本人和偽軍這年把打敗仗不是常有的事麽,還值得告狀?”

    薛名勤:“問題就出在孫士光身上,他帶著五十多人外出催給養,結果咱們的隊伍打了他的埋伏,這一仗,偽軍傷亡十五、六人,孫士光本人也受了傷,而且還住進了賈汪日軍醫院養傷。這件事是一個獨立事件,日本人並不知情,所以孫士光也不想讓日本人知道。”

    褚思鵬:“越是不想叫日本人知道,日本人偏就知道了,知道了還不得克他?”

    薛名勤:“對了,日本人克他了,日軍隊長對孫士光嚴加訓斥,這件事讓孫士光極為惱火,讓人抓緊調查,非要找到告他黑狀的人不行。”

    褚思鵬:“能告他一次黑狀,就能告他第二次,身邊有這樣的內奸,孫士光日子不會好過。”

    薛名勤:“孫士光是什麽人,你說的他自然會想到,尤其是這些帶兵的,他們心裏明白的很,有這樣的人在,不知道哪天就被打了黑槍也不一定。所以他要查,而且要求一定要查出。”

    褚思鵬:“怎麽就扯到王六子身上了?”

    薛名勤:“就是王六子告的狀。這一點,我查的清清楚楚。也合該王六子當死,這一天王六子就撞到石鐸山手上了。正輪到石鐸山帶班的時候,村外就來了一個商人,大搖大擺向村裏走。”

    “石鐸山一看,正是仇人王六子,真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即大喝一聲:站住!幹什麽的!王六子看了石鐸山幾眼,沒理他,繼續往裏走。”

    “石鐸山再不說話,上去就是一拳,王六子哪想到眼前這人說上手就上手,沒任何準備,被這一拳打的踉踉蹌蹌退了好幾步。王六子何曾吃過這樣的虧,不示弱,過去就與石鐸山打起來。”

    “王六子剛起手就被石鐸山一把抓住,用力一扭,把脖子一卡,直接一個跟頭就弄趴下了,劈頭蓋臉的,這拳頭就上身了……”

    褚思鵬:“這是殺母殺妹之仇,今兒個好歹也算是出了氣了。倒是這王六子至死隻怕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薛名勤:“這個事你還真猜錯了,要報仇怎麽能讓他不知道是誰殺他呢?石鐸山是厚道人,死前自然是會讓他知道,隻有讓他知道,他的這個仇報的透徹,報的痛快。”

    褚思鵬點點頭:“也是!死,也要讓他知道是死在誰手上。讓他知道作惡無好報。既是借了孫士光的手處死王六子,定然不會直接打死的。”

    薛名勤:“那是,直接打死了,在孫士光麵前也不太好交待。打他,隻是先出口惡氣。正好那時候我也趕到了,我和石鐸山就搜王六子的身,結果搜出運河支隊根據地的路條出來,這是偽造的,假的……”

    褚思鵬笑道:“你不會就此栽贓,說他是八路吧?”

    薛名勤:“哎呀,這話到了你嘴裏怎麽就這麽難聽呢?怎麽叫栽贓了?說的也太難聽了,這叫將計就計,這叫順水推舟。”

    褚思鵬笑的渾身亂顫:“好,將計就計,你說的對。”

    薛名勤:“我當時確實就說了:果然是個探子!王六子一聽登時慌了,身上的傷痛也忘了,口裏忙不迭的說:別誤會,別誤會,是自己人,我是皇軍警備隊的。我故意問他:叫什麽!王六子說:我叫王六子。”

    “我惡狠狠的說:好一個王六子,打的就是你這個王六子,我們隊長就是要揍你個王六子。說完我和石鐸山一起動手又揍了他一頓,邊揍邊問他:講實話,上次我們隊長吃了敗仗,是不是你去匯報皇軍的!”

    “到了這個時候王六子哪還敢抵賴,老老實實認了。我們兩個打完王六子,讓石鐸山先出了口氣,然後把他綁了,送去孫士光那兒。”

    “孫士光剛從日本人醫院回來,正一肚子氣。我們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恰就聽他在那兒發誓賭咒的罵:……,老子不報這個仇就不姓孫……。”

    “我向前一步說道:報告隊長,在村頭抓到一個八路探子,這是在他身上搜到的路條。然後把路條遞給孫士光。孫士光接條在手,看了看,說:好!你今天也碰到老子手下了,老子正要報仇。”

    “我又送去一句話:隊長,上次我們遭伏擊,就是他給八路報告的,剛才他承認了。說完後,我一轉身去把被石鐸山卡著脖子的王六子提到門邊,大聲喝問他:說實話,上次是不是你報告的?不講實話斃了你。王六子忙的說:是,是,隊長饒命。孫士光一跺腳,吼了一聲:斃了他!”

    “厲害!厲害!”褚思鵬說道:“你這招叫偷梁換柱吧,噢……,不對不對,應當叫混淆視聽……”

    薛名勤嗬嗬而樂:“褚先生,你管它叫什麽呢,反正這招就管用,隻要管用就行。孫士光這惡人,一句話還真厲害,直把個王六子嚇得跪在地上,隻喊著饒命。石鐸山聽到孫士光的話後,立刻向前,提著王六子就走,我在後緊跟著,一直到村西一條小溝裏,摜在地上,恨恨地說道:在龍門山前殺死我母親、殺死我妹妹,你這個狗漢奸,早就該死,今天,我代表八路軍判處你的死刑。”

    褚思鵬歎了口氣道:“同為中國人,怎麽偏就做了奸人,偏又來害中國人。五六年前我就見過朱木石首長和幾個人在北許陽探討過中國的漢奸為何這麽多,又如何消除漢奸土壤……”

    薛名勤驚訝非常:“你和朱木石首長原來還有一段交往,怎麽一回事?”

    褚思鵬說道:“慚愧,我以為那是朱木石,其實不是,他是朱木石首長身邊的人,他冒了朱木石首長的名……”

    然後褚思鵬把當年在北許陽與“朱木石”的一段際遇簡單說了一遍。

    薛名勤更覺驚奇:“那又是誰,怎麽對朱木石首長如此了解,以後我見了首長一定替你問一問。”

    褚思鵬:“我後來見過真正的朱木石首長,我當時隻顧著激動了,就沒想起來問,其實問和不問已沒有任何意義……,好了不提了。這第四回,就叫‘巧除漢奸,報仇雪恨’如何?”

    薛名勤:“行,就按褚先生說的。”

    褚思鵬:“好,就這麽著,薛排長,你請繼續。”

    薛名勤:“好。除了王六子後,我們就去向孫士光匯報。孫士光出這口惡氣後,很是高興,說:你們給我報了仇,我得提拔你們。當即委任石鐸山為三分隊分隊長,讓我做他的貼身侍衛。”

    “此事過後沒多久,石鐸海也做了班長。自此我們三個人的工作就順利多了,我經常利用貼身侍衛的身份到處走走,又發展了三分隊的一個班長李寶傑和士兵張學近、劉金山等人。咱們支隊又派來了排長郭德誌,我們把他補到石鐸海那個班上,協助我工作。”

    “我和郭德誌研究了新的工作計劃,其一:通過結拜把兄弟的方式組織可靠的力量;其二:石鐸山、李寶傑、張學近、劉金山等人條件已經成熟,報請支隊批準後,發展他們入了黨;其三:抓住時機,拉出隊伍。”

    “可是後來考慮到時間較短,工作還不夠成熟,決定第一步先拉出人到謝福部,再相繼拉回支隊……”

    褚思鵬:“謝福這個人,他不是賈汪‘和平救**’的旅長嗎?人稱謝司令,是他吧?”

    薛名勤:“褚先生也識得此人?!你說的沒錯,是他。”

    褚思鵬:“這個人在賈汪窯上,作惡不少,他以‘家禮’之名,組織了一幫子徒子徒孫,拉起了一支隊伍,他助倭鬼子鎮壓窯工,倭鬼子認為他有功,先讓他當了賈汪的警察署長,後又當旅長,算是一個鐵杆漢奸了。”

    薛名勤:“沒錯,就憑他替倭鬼子鎮壓窯工這一條,就是一個該死的漢奸。”

    褚思鵬:“既然這樣,你還把人拉到他手下?”

    薛名勤:“謝福雖人稱司令,其實手下人不多,那個時候他正在招兵買馬,如果我們把人拉過去,一方麵將會得到重用,另一方麵也會重創孫士光部。”

    褚思鵬:“說不定還能在謝福手下再挖一部分人,是不是?”

    薛名勤:“就是這個道理。”

    褚思鵬:“這個人是你想拉就能隨便拉走的嗎?你憑什麽?你又憑什麽讓謝福相信你?”

    薛名勤:“憑什麽?憑的就是他孫士光不善待手下,打罵且不說,就連飲食也是相當的差,在孫士光手下當兵其實是相當的苦。俗話說:吃糧當兵!而當兵又得賣命,吃都吃不好,那又憑什麽為他賣命。”

    “苦到什麽地步?士兵們平日裏一日三餐都是高梁麵糊糊。在過年的時候一般都盼著能吃頓好的,可就是過年,你想吃頓好的都難,去年年底三十的時候,就因為這個給了我們把人拉出去的機會。”

    褚思鵬:“隻是一頓飯的事,就讓你找到了機會?”

    褚思鵬麵露疑色。

    薛名勤見他不信,便說道:“事情就是那麽的巧,就是那麽寸,還真就是一頓飯的事。大年三十下午,大夥兒都看到了偽保長送來了許多白麵和豬肉,而且夜裏‘乒乒乓乓’的刀案聲,滿院裏飄著肉香,這擺明了是讓大夥兒過個肥年,哪個士兵不那麽想,又有哪個不那麽說……”

    褚思鵬點點頭說道:“我好像明白了,這胃口吊上來了,後來應當是沒吃著吧!沒吃著就窩火鬧事,這就給了你機會。”

    薛名勤笑道:“褚先生經的多見的廣,果然讓你給猜著了,就是這麽個事。吊了一夜的胃口,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上,士兵們都等不急了,一個個早早的起來了,就等吹號吃那頓飯,他們幻想中的那頓飯。”

    “等啊等的,等來等去就是不開飯。都急了,其中一個士兵可就說了:我拚著叫上士罵一頓,給你們探個消息去。說完走了。”

    “一會兒那個士兵跳著跑過來了,還沒進門就在那兒吆喝:你們猜猜吃啥呀!還沒等大夥兒回話,他又自顧自的說:吃酒席!”

    “吃酒席的事可沒有先例,聽完這個士兵的話,沒幾個信他,有人就說了:你做夢吧,能吃頓白麵就不錯了。那個士兵有些急了,說:你們不信?誰騙人誰是兒子,我從窗子裏看得清清楚楚,做好的肉丸子,擺了好幾桌。我還問夥夫班長啥時候開飯,他說把紅燒肉燜出來就吃飯。你們說,這不是吃酒席是吃啥?”

    “他這麽一說,人人都信以為真,個個開心得了不得。隻等著開飯,越想還越餓……”

    褚思鵬歎道:“這人啊就怕這,你給了他無限的希望,結果到頭來是一場空,而且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那麽多人總有個把兩個要挑頭找事,這事就來了。”

    薛名勤:“誰說不是呢。這胃口啊真是越吊越高。好不容易到達小餉午,一聲哨響,可開了飯了!士兵們笑著就朝夥房跑。到了夥房大院,好麽,哪來的酒席?隻有兩個夥夫正抬著個大木桶正從屋裏向院子裏走。擠過去一看,還是高梁麵糊煮紅薯!唯一和往日不同的是上麵多了幾個油花子。”

    “當時就亂了,有罵的,有把碗扔了的,有直接回去不吃了的。幾個班長跑到夥房門口大罵:媽的,這是過年嗎,把上士拉出來說說理。那上士見惹了眾怒,忙的示弱:弟兄們,不要錯怪了好人,隊長讓這麽辦,我有什麽法子!酒席是有,可那是隊長請客的呀,弟兄們過年吃不上口菜,我心裏也難受,今天飯裏的油還是我偷偷的放的哪……”

    褚思鵬笑了:“為個上士明明是火上澆油嘛,他是不嫌事大。”

    薛名勤也笑:“還有一個不嫌事大的。”

    褚思鵬:“那就是你了!”

    薛名勤:“自然是我!我當時就撂了一句話:還是當官好!”

    褚思鵬:“你這是又點了把火。”

    薛名勤:“這把火一點,立時就有人罵了起來:老子賣命,兒子享福!還有罵:沒有老子們當兵,他當個龜孫!邊罵邊吃,邊把紅薯皮向地上扔!扔了一地!”

    “本來罵完後,大家消消氣也就沒事了,可偏就在這個當口,有個人跑了過來,而且問了一句:上士,酒席做好了嗎?正是孫士光的侄子孫豹!他跑的太急,一腳就踩在紅薯皮上,腳下一滑,一聲響,直接摔在了地上。剛過年嘛,一身新衣服,就這麽弄髒了。”

    “孫豹爬起來就罵:媽的,你們瞎了眼啦,把飯往路上倒。罵完後,見沒人理他,他又開始亂罵。有個班長叫王福科,見孫豹亂罵,氣得把手裏的碗直接摔在地上,對著孫豹就罵:奶奶的,你個婊  子養的,罵誰?再罵,老子就揍你!”

    “那孫豹仗著孫士光這個後台也是橫慣了的,又怎麽會怕王福科?撲到王福科跟前就罵:就罵你的,你敢怎麽樣!王福科一抬手就是兩個耳光,打的‘叭叭’響。孫豹當即還手,就王福科打上了。可是打不過王福科,孫豹見不形勢不妙,抽手跑了,邊跑邊罵:你小子厲害,有種你等著!

    “大夥兒見出了事,膽小的就跑了,有見識的就勸王福科去說幾句好話了事,王福科也不聽勸,蹲到一邊生悶氣。”

    褚思鵬說道:“這個時候他也醒了,知道這種情況絕沒有好果子吃,求饒也不頂事的,隻能看人家孫士光如何出牌了。”

    薛名勤:“這是一定的,孫士光又豈會放過他?一會兒孫士光就過來了,雙手叉腰,站在台階上,喝道:王福科,你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且記你十軍棍,明天開銷你,現在把你先禁閉起來。”

    “晚上我去禁閉室去看王福科,他正在牆腳凍得發抖,見我拿著被來的,跑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還是咱兄弟義氣,奶奶的,連孫豹也欺侮老子,好哥哥你放我出去,我去毀了這個王八蛋,出出這口惡氣。”

    “我說:王班長,這可不行,我問你,你出去找誰算賬?他說:找孫豹?我再問:孫豹為什麽敢欺負你?他說:還不是仗著孫士光?我又問:孫士光又仗著誰?他說:還不是仗著他日本老子!我說:你毀了這兩個人,日本鬼子能放過你?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明天找孫豹低低頭,賠個情先出去。日本鬼子不倒,我們的氣就受不完,仇就報不了。要報仇,弟兄們隻有團結起來,一起打倒日本鬼子才行……,談了很多,最後和他講了反正的事情。”

    褚思鵬:“這就對了,有一個就有一片,王福科是一個班長,他本身的人緣也不會很差,他會影響一批人,你工作就好做多了。”

    薛名勤:“如你所言,王福科後來可是成了反正的骨幹呢。當晚我出了禁閉室就去找石鐸山、郭德誌等人開了個碰頭會。石鐸山說他已經和謝福取得了聯係,送禮的煙土也準備好了。準備拉出去的人也聯絡好了。時間就定在初四晚上,恰就是孫士光的生日宴,地點定在崮峴西門亂墳場,暗號也定好了,叫‘棄暗——投明’。具體計劃為:由郭德誌、石鐸山指揮本小隊;我到禁閉室放出王福科,然後帶領四班幹掉分隊長趙彪,帶出二小隊。”

    “周圍四晚,一切如計劃一樣,隊伍到了亂墳場,我簡單做了點兒工作,我說:我們這幾天受的氣,咱們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筆賬,就不提了,‘此地不養爺,自有養爺處’,我們到謝福司令那兒去,謝司令已給我們準備好了過年禮物,他還說每個班長都提為小隊長,現在我們就去向謝司令拜年……”

    “第二天早晨,我們就到了賈汪窯謝福部隊的駐地,中午,謝福接見了我、石鐸山、郭德誌三個人,我們拿出了幾斤大煙土作為禮物。謝福見又是煙土,又是幾十口子人和槍,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他說:在本司令這兒絕虧待不了你們,這樣吧,洪撫、郭德誌二人為中隊長,石鐸山跟我當護衛兵!怎麽樣!還有,再放你們三天假!利用這三天時間,我又是逛大街,又是進酒館,順便就與支隊聯係上了……”

    褚思鵬:“你這一走,絕對是孫士光想不到的,還帶走了孫士光這麽多人,你這是想要他的命。”

    薛名勤嗬嗬一笑:“要不了他小命,也得叫他大病一場。這種人,沒必要憐惜他。這種漢奸,那天沒趁著他的生日宴要了他的命就已經是便宜他了。”

    褚思鵬:“謝福光顧著高興,他絕不會想到,他這個地方隻是你的臨時落腳處,當時有多高興,這幾天就有多失落。唯一受益的就是咱們支隊了,你送給他幾十個人,卻帶走了他三百多人,你這生意做的,實在是太精明了,薛排長,我褚思鵬是真心佩服。這一回麽……”

    褚思鵬思考了一會兒說道:“這一回就叫:薛排長相機行事,拉出隊伍。如何?”

    薛名勤點點頭,表示同意。

    褚思鵬:“薛排長,您是喝口水潤潤嗓子,還是接著說。”

    薛名勤:“喝水就不必了。我接著說就是了。”

    褚思鵬讚道;“甚好!”

    薛名勤:“接下來的這四、五個月,在我們幾個人的努力下,我們發展的黨員和積極分子加起來就有四十多人;我帶的一中隊和郭德誌帶的二中隊可以說已經基本掌握了,另外四中隊之中石鐸海的一個小分隊,還有王福科的機槍班,加起來總共有三百多人,基本上都可以拉出去。”

    “為了匯報工作和請示起義事宜,我借故專門回了支隊一次,當時新任副支隊長邢仙文同誌接待了我,我們詳細交談,製訂了工作和大體計劃。”

    “回到賈汪之後,我就開始找機會起義。四中隊長謝才是謝福的親信,謝福派謝才到我不老河邊進行騷擾,結果被我軍打了埋伏,死傷四十餘人,謝才也幾乎送了命。這一結果讓謝福大發雷霆,發誓定報此仇……”

    褚思鵬:“這麽說,你的機會就來了。他要報仇,你就趁機提出報仇,是不是?”

    薛名勤:“著啊,褚先生,你怎麽一猜就著?”

    褚思鵬:“這是順理成章的事,一個想找機會把人拉出來,另一個想報仇,這可是一拍即合的事。鼓書裏這類事多了。”

    薛名勤歎道:“曆史上許多事情是不斷重演的,不成想,讓我就碰到了一回。我和郭德誌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認為這是絕佳機會,就就借著為謝福報仇的機會把人拉出去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們讓石鐸山去買了些‘白麵’(海洛英),同時與支隊取得聯係……”

    褚思鵬:“怎麽著?替謝福報個仇,本來是玩命的事,怎麽還得送禮?你們這事做的也太小心了吧?!”

    薛名勤:“也沒什麽,這叫投其所好,必須把事做的穩穩的。”

    褚思鵬讚道:“厲害,厲害,事情讓你薛排長做到這個地步是我褚某人想像不到的,厲害,厲害……”

    薛名勤:“第二天,我和郭德誌,帶著兩包‘白麵’去見謝福,謝福正和他小老婆一起抽大煙,我們兩個等了足足一個多鍾頭……”

    褚思鵬歎道:“謝福這個蠢才,人家都算計到他頭上了,他還隻顧著抽大煙,蠢啊蠢啊……”

    薛名勤沒理他,繼續說道:“這個時候謝福的精神狀態最好,見我和郭德誌這兩個中隊長竟然給他送來了‘白麵’,那自然是興奮得不得了,說道:你們兩個能替本司令著想,不像謝才那個蠢貨,我有心抬舉他,他偏偏不爭氣……”

    “真是要什麽他來什麽,謝福自己竟然扯到這個話頭上。我直接上話:這太氣人了,憑司令的威風,這幾個土八路算什麽!小河溝裏偏偏就翻了船,司令,我們可不能吃這個虧。謝福說:不吃這個虧,你們說怎麽辦?”

    “郭德誌趁機說:司令,我們兩個來投奔您,至今還沒報您的提攜之恩,這次四中隊吃了虧,掃了司令您的顏麵,也就是打了我們的耳光,所以我們想……,趁現在快麥收了,我們兩個中隊出去,能抓人就抓人,能搞糧就搞糧,一來呢報答司令的恩德,二來呢也讓八路看看咱們謝司令也不是好惹的。”

    “謝福聽了,哈哈大笑,說:好,你們出去好好的撈點兒回來,本司令好好賞你們。又讓石鐸山去喊來軍需長李昌富,然後對我們兩個說:過去我對你們關心不夠,你們兩個中隊的武器都沒有補充,這次出去要弄得整齊點。”

    “李昌富來了之後,謝福立刻安排:你把庫房裏存的四挺輕機槍和兩門小鋼炮,八十支三八大蓋發給這兩個中隊……”

    “嗬,這次可賺大了,謝福可真夠下本錢的,看來他是真想讓你們給他長臉哪。”褚思鵬忍不住插嘴。

    薛名勤:“人人都想長臉,本來嘛,謝福也有長臉的本錢,隻是他這次走了眼,看錯人了。

    褚思鵬:“這個給算一回,就叫‘假報仇,意外獲贈武器’如何。”

    薛名勤應了聲“好”,然後繼續說話:“這天夜裏,剛過半夜,我就發出命令:通知隊伍,馬上到指定地點集合。半個小時之後,一、二兩個中隊和石鐸山的小分隊、王福科的機槍班三百多人就集合起來了,在村外靜靜的站著。”

    “我低低的聲音說:弟兄們,德國鬼子已經垮台了,倭鬼子也是秋後螞蚱,沒幾天蹦達了,從今天起,我們就走上英雄的抗日之路,絕不再當漢奸,我們現在就去根據地參加八路軍運河支隊,支隊首長已經派部隊來接應我們了。現在我命令:郭德誌同誌帶二中隊在前,我帶一中隊在後,石鐸山同誌負責前後聯絡,石鐸海和王福科帶本小隊和機槍班在後掩護,出發!”

    “郭德誌趁著我講話的功夫,迅速清點了一下人數,應當是三百二十五人,實到三百二十四人,沒到的那個人是六班副謝龍,是謝福的堂侄。我估計是這小子感覺到了異常,如今應當是去謝福處報告去了。謝福應當很快會帶人追來。”

    “我立刻命令大部隊先走,我帶著石鐸海小隊和王福科機槍班伏在亂墳地來,伏擊追來的謝福。沒多久謝福果然帶著特務連追過來,快到墳地時,我一聲令下,一陣排子槍打過去,立時打倒了好幾個。餘者或原地趴著不動,或轉身跑了。”

    “謝福趴在地上大呼小叫的:兩位隊長,咱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虧待你們呀,你們就忍心拆我的台呀!我有啥對不住你們的,你們就提出來,咱們好商量嘛!隻要你們回來,當官的全升一級,當兵的發雙餉……”

    “我們沒理他,一陣子槍過去,把他的聲音壓下去了。稍一交戰,我們就甩開他們追趕大部隊,而謝福黑夜裏怕中了埋伏也不敢追。”

    褚思鵬讚道:“妙!妙!整個過程幹淨利落,帶回來三百二十四人,這份業績,整個運河支隊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你得算立了頭功。”

    褚思鵬邊說話邊立起了大拇指,麵上盡顯豔羨之色。

    薛名勤搖搖頭:“你過譽了,我薛名勤可不敢貪天之功,以為己力。在這個過程中,我本人有個幾斤幾兩,出了多少力我還是知道的。”

    褚思鵬:“何為貪天之功?薛排長,何需如此謙虛,有功就是有功嘛。依著我看,支隊要不了多久就會對你嘉獎。”

    薛名勤歎道:“何為貪天之功!這種事豈是一個人能做得來的?營領導的籌劃和推薦、支隊首長的重視和安排、支隊情報網的運用……,各個方麵共同協同,方有今日之成果,故此成果絕非一人之功,這九個月之中,我所能做的隻是相機行事,穿針引線,靜候水到渠成而已。”

    褚思鵬聽罷麵色凝重,沉聲道:“薛排長,您若這麽看,我褚思鵬可更見佩服您了。”

    薛名勤:“這其中更重要的一點是天時,褚先生你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倭鬼子快要完蛋了,但凡留點心的都知道這一點。凡是做二倭鬼子的最怕的就是這個,每個人都披著漢奸皮,這身漢奸皮,有幾個不想盡快扒下來?一旦倭鬼子投降了,他們還可以回東洋,二倭鬼子呢,他們上哪去?如果有個機會可以脫了這身漢奸皮,如果是你,你願意不願意?”

    褚思鵬頻頻點頭:“是這個道理,隻要有機會,誰不想脫了這身漢奸皮,而且這是一個戴罪立功的壯舉。罷了,這功不功的咱們就無須爭論了,支隊領導自有定論,你我就不必操這個心了。這一回就叫作‘起義歸來’。好,再次祝賀您,薛排長……”

    褚思鵬邊說邊站起身來:“支隊首長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讓我把它變成鼓書。這個任務可不輕,我才能有限,隻怕達不到首長預期的效果。如今,您把這個事說的這麽細,我心中初步有了底蘊,謝謝您,薛排長!”

    卻見薛名勤搖了搖手,同時手指著椅子:“別忙,你坐下,這事還沒完哪!”

    褚思鵬登時驚住了:“怎麽,還有?!”

    薛名勤麵上堆笑:“有,當然有!”

    褚思鵬忙道:“薛排長,您快說。”

    薛名勤:“你不坐下,我如何說?”

    褚思鵬忙的坐了,兩隻眼直盯著薛名勤,要聽後來之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