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天人非想(求首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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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葬崗中,劉萍再拜,周圍隱有鬼哭之聲。
    “我們……能遇到恩公這樣的義士,真是三生有幸。”劉萍低著頭說道,語氣似乎在哽咽。
    “好了,說說是什麽人做的吧,不管神智泯滅與否,我能幫的,就是一定幫。”高見如此說道。
    劉萍點了點頭,收斂了一下情緒,保持著鬼身,說道:“此處之所以所有的神智都被磨滅了,是因為……這裏死的都是那些可憐人。”
    “可憐?”高見重複了一遍,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過他馬上擺手:“噢,不用管我,你繼續說。”
    劉萍聞言繼續說道:“這附近都是釘棚,每個月都要死好多人,殘骸都擺在了這裏,官府的巫覡來這裏做了法,磨滅了她們的神智,說這裏的陰氣重,做了法,她們就不能化作厲鬼作惡了。”
    高見點了點頭,他知道周圍的情況。
    如今滄州外城區的地形,高見也差不多知道。
    這附近是那些便宜的窯子,所謂‘瓦舍之所’便是這種地方。
    據高見所知,這一行可謂是上下分明,為首的叫“清吟”或“班子”,出入皆是貴人,隻有內城才有。
    次一等的叫做“茶室”,或者‘書寓’,也是風雅一時,外城隻有極少數地方有這樣的紅粉之處。
    再次一等的,叫‘草台’,人們常說的“草台班子”,其實就是第三等的‘草台’和第一等的‘班子’的合稱,用此話來暗喻某處上不得台麵。
    最下者,才是最下層人稱的‘窯子’,也叫‘老媽堂’,還有一些俗話,稱其為叫‘打釘’,所以這些流鶯暗娼也被稱為‘釘棚’,就是用於打釘的棚子。
    大點的地方,那些雕樓畫舫,或者有成本開出一間類似酒樓的地方,都不會在這裏,這個地方是那種便宜的‘私娼’的聚集地。
    換而言之,這裏就是釘棚,最便宜的地方,也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年輕漂亮的,最次也是在草台,甚至還有些能嫁給達官貴人做妾。
    年老色衰,肥胖臃腫的,才會到釘棚來。
    不過,很多釘棚的女人,其實都年輕漂亮過,但她們或是過了氣,或是嫁給人做妾之後被人拋棄,亦或者其丈夫亡故,被趕出家,流落在外,便也隻能當起釘棚,最多不到三年,肯定會因為貧病交加而死於草棚。
    正是因為來這裏的都是老的,醜的,所以這個地方死人才特別的快,快的出奇,每天都能搬過來許多。
    “這裏的可憐人,沒什麽仇怨,多是貧病而死,又被做法抹了神智,如今雖然陰風陣陣,但什麽都沒有了,恩公……你知道她們該向誰報仇嗎?”劉萍對高見問道。
    該對誰報仇呢?
    是誰殺了這些女人?
    好像誰也沒殺,但又好像誰都動了手。
    高見一時也答不上來。
    他隻能蹲下來,點燃了香燭,說道:“這……我就幫不了你們了,不過,如果我的事情成功了,像你們這樣的人,會少很多,真的,相信我。”
    沒了左家,沒了白山江水族們不斷渴求的血祭,以神朝調控風雨的能力,發揮出該有的活力出來,讓人吃飽飯不是什麽問題。
    吃得起飯,哪裏還有這麽多人願意去釘棚呢?
    就算真要去做這行,也該去茶室,書寓之類的地方,做個受人追捧的小姐,而不是三錢一次的垃圾桶。
    將香燭都弄好後,這時,高見抬頭,看著眼前的劉萍說道:“你……不是劉萍吧,不過放心,我高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隨著高見的話語,眼前的劉萍開始融化。
    融化之後的劉萍,變成了一團扭曲的肢體,其中好像凝聚了無數的怨念,無數的委屈,可又找不到人。
    委屈什麽呢?好像什麽都不委屈,可又好像事事都委屈。
    怨恨誰呢?好像誰都怨不上,但又像是人人都該埋怨。
    一腔屈怨,無從發泄。
    渾身血淚,流與誰看?
    這是……目前為止,高見遇到過的,最強的怨鬼!
    怪不得專門有巫覡過來做法鎮壓,這頭怨鬼,在源源不斷地釘棚耗材的不斷澆灌之下,已經到了二境以上,甚至靠近三境了!
    來自怨鬼的強烈威壓朝著高見壓來。
    不過高見卻不動不搖,他隻是說道:“是啊,這裏的陰魂都沒有了神智,不過從所有失去神智的陰魂裏,卻孕育出了你……你想報仇,也想發泄,可你不知道向誰。”
    “我也不知道你該向誰報複,但我能給你承諾的,就隻有這個,不知道這個答案,你滿意嗎?”高見如此說道。
    “謝……謝,就算救不了我,也請救救……後來人。”那一團扭曲的肢體,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高見聽見這話,拱手行禮:“決不食言。”
    他心中有些欽佩,比起自己,眼前的怨鬼,或許心更好。
    怨鬼逐漸消散,但高見知道,它會幫自己的。
    那麽,下一個亂葬崗吧。
    高見提刀繼續。
    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接著一個。
    每一個亂葬崗,都有一個讓人不忍側目的故事。
    或是讓人憤怒,或是讓人悲傷,在這混亂的滄州外城,這些地方,就是悲歡離合的具體體現。
    喔,不對,沒有歡,也沒有合。
    有的隻是早已來臨的死亡,和死亡之前痛苦的人生。
    高見每次,都隻覺得心中沉重。
    他現在甚至有點想要趕緊結束這件事,因為這樣的話,那些怨鬼就能早日投胎了。
    早點投胎,對他們來說,可就是早日解脫。
    他們因為高見多留一日在這世上,就要多受一日的折磨。
    必須得加快速度了。
    又是一夜過去,高見吃了點早餐,回去睡覺。
    到了中午,起床,吃飯,花了十幾金為走龍買了一些靈材,不然他都要餓瘦了。
    之後的時間,練功,按照早就定好的修行路線開始水磨工夫。
    日日鍛煉,才能日日進步。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知不覺,人便脫胎換骨了。
    如今兩天過去,高見已經清掃了六十五個亂葬崗。
    那麽,繼續。
    第三天,九十四個。
    第四天,一百三十七個。
    第五天,一百八十五個。
    ……
    第九天,三百二十四個。
    ……
    第十三天,五百一十七個。
    到了第十三天的清晨,終於隻剩下了最後那麽一點。
    按照高見這些天的統計,隻差兩個了。
    斬下那個殺人如麻,自以為是的幫派頭子,高見甩了甩鏽刀上的血跡。
    刀尖五寸散發光芒,都是過去十三天的積累,高見甚至沒來得及用。
    他每天的時間都排的滿滿的,每天都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
    一想到這些人還能活在世上,他就覺得自己休息都是一種罪過。
    他最近了解到了滄州外城的太多惡心事,已經到了高見說出來都覺得惡心的地步了。
    終於,已經快解決了,隻剩下最後一個了。
    當他清掃完這些所有五百一十九個亂葬崗之後,願意幫他的陰鬼數量也已經算是成了氣候了。
    一境的四百八十一位。
    二境的三十八位。
    十三天來,高見聲名鵲起!
    現在他去內城,已經會有人對他作揖,甚至是指指點點,像是看見了什麽稀奇的東西一樣!
    原因很簡單。
    十三天,一個人,解決了五百一十九個亂葬崗之中的所有陰鬼,讓其不再作亂。
    曾經黃泉衛還在的時候,都沒有這個效率,如今管轄陰鬼的巫覡們,也大多都是封印或者驅逐了事,效率遠遠沒有這麽高。
    因為,亂葬崗的陰鬼這種東西,想要滅殺,實在是很難,怨氣不散,磨滅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
    而且,想要殺一個一境的陰鬼,為了安全起見,一般都是四五個一境的修行者一起行動,保證不會出意外。
    就這樣,時常還會被陰鬼換命,折損人手。
    更別說二境的陰鬼,就需要四五個二境的修行者了。
    清掃這五百一十九個亂葬崗的陰鬼,需要一百個二境,兩三千個一境修行者一起行動,光是調配這麽多人手,就要花好幾個月了。
    所以,高見作為一個一境,一個人,十三天解決了五百一十九個亂葬崗,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戰績!
    然而,高見卻知道,其實不需要這樣的。
    這些陰鬼,沒什麽壞人,他們隻是受了冤屈。
    好好說話,他們其實都能聽的。
    可是,沒人聽他們說話,所有人想的辦法都是直接滅殺。
    高見隻是聽聽他們說話,幫他們伸冤,僅此而已,就解決了滄州一大難,成為了諸多衙門傳說裏的人物。
    但是高見卻開心不起來。
    因為,亂葬崗還剩最後一個,也就是高見到現在也沒能解決的,是所有亂葬崗裏,唯一一個三境的陰鬼,但是被巫覡們下了封印,無法離開原地,但負責此事的巫覡們也難以磨滅其神智,隻能將他困在原地。
    這位三境的,最是淒慘,受的苦也最多,他甚至沒有名字……因為,沒人給他起名。
    這是一個極其強大的怨鬼,按照衙門的說法,叫做‘孽嬰’。
    那是怨念的集合體。
    滄州這個地方,生下來養不活,或者根本不想養的幼兒太多了,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的孩子被白山江的那些支流衝走。
    一直到某一次偶然,一些屍骨恰好堆在了一起。
    於是,這頭龐大的鬼怪就誕生了。
    孽嬰聽不懂話,無法理解信息,也不知道高見說的是什麽,對外界有著天然的惡意,隻想著把自己的惡意全部傾瀉出去。
    高見也沒辦法,這最後一個,他到現在也沒解決,隻是靠近那個封印,就會遭到惡意襲來,還好巫覡們的封印足夠強,孽嬰也沒有可以思考的心智,隻有純粹的本能,所以它才一直沒有往外席卷。
    “唉。”高見吃著早餐,歎了口氣。
    最後一隻怨鬼,要怎麽辦呢?
    說實話,他對孽嬰提不起來任何的惡意,這隻是一個個剛剛出生還沒來得及啼哭的嬰兒所聚合而成的,甚至他會對外界有殘酷的行為,僅僅也隻是因為外界襲來的諸多惡意而已。
    要怎麽辦呢?
    高見沒有頭緒。
    如果實在沒有頭緒的話,就先跳過吧,不能拖太久。
    不能讓左家習慣自己的存在,那樣的話,自己就危險了。
    一邊吃早餐,高見一邊思索著要怎麽辦。
    “施主在苦惱什麽?”這時候,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從高見身後傳來。
    高見一手握刀,馬上轉身,警惕的看向身後。
    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氣息!
    然後,看見了一個藍色皮膚的光頭,站在高見的身後。
    光頭穿著普通的服裝,除了皮膚是藍色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外城賣燒餅的。
    他是一個人來的,周圍沒有別的人。
    而且,因為對方的到來,導致周圍的人流都變少了,一個藍色皮膚的人似乎有點嚇人。
    “天人……”高見皺眉。
    他見過這個天人,就在他第一天入城的時候,就在內城碰到過這個天人。
    “高見先生,我們又見麵了,你可以叫我‘非想’。”這位天人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非想?閣下找我有什麽事?”高見有些警惕。
    這種異類存在,不知道目的的情況下,還是小心點好。
    “閣下是不是想要解決那頭孽嬰?”非想說道。
    “是。”高見點頭。
    這並不是什麽秘密,畢竟高見現在在內城的很多衙門裏,其實算是名人,到處都流傳著高見的傳說,眼前的天人知道一點也很正常。
    外城倒是沒什麽名氣,因為太亂了,太苦了,大部分人沒有心思關注自己一日三餐之外的消息,所以高見不怎麽出名。
    “高見先生有慈悲心,所以我也想幫幫先生。”這位天人說道。
    “幫我什麽?”高見看向眼前的天人。
    “在天人諸天中,有護法二十諸天之一,其名曰‘鬼子母神’,能安撫幼孩,我願為先生做法,喚來鬼子母神的神力。”天人如此說道。
    “為什麽?”高見依然警惕著。
    “因為高見先生有慈悲心,滄州這麽大,你是我看見的第一個,所以,我來幫高見先生渡過難關,畢竟……白山江水族已經出手了。”那天人行禮,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