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預感,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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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俊有些感歎。
    自己做事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或者說,自己的預感真是越來越準確了。
    連這種事情他都能猜到的。
    有時候,預感真是不得不信啊。
    但不管怎麽說,他既然提前知道了有人會因為這件事來殺他,那麽他也不會坐以待斃就是了,他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提前布置了曾經的那些鬼怪。
    要知道,力工幫真正的戰力,並不是這幫最多一境的力工纖夫什麽的,而是高見昔日留下來的滄州百神和鬼怪啊!
    這幫鬼怪,曾經最強的是三境的孽嬰!
    雖然現在孽嬰投胎去了,可是剩下的這些鬼怪,二境的也不在少數!
    鬼怪們化作陰風,呼嘯而去!
    卻見那個最開始對李俊出手的殺手,立刻在巷子裏動彈起來。
    該死,被擺了一道!
    這個李俊能在外城立足,果然還是有點手段……
    但他可不會坐以待斃。
    將柴刀拋掉,那隻不過是偽裝而已,實際上他根本不擅長用刀。
    腿上拔出匕首,腰間十字弩早已上弦,吹箭掛好,符印綁在手心。
    作為殺手,怎麽會使用柴刀那麽容易暴露的東西呢。
    弦張,手起,按下扳機,十字弩直接飛出一支利箭,箭速無倫!貼牆急行!不過這次,破風的箭聲隻到一半,那道寒芒收起,回身一擋,箭矢被擊墜在地。
    這位殺手的冷汗也已經浸透了後背。
    看不見,也感知不到。
    還有周圍的這些陰風……
    是鬼。
    不僅僅是自己被埋伏,而且自己射出來的箭矢,居然被人在三步之內擋了下來!他的十字弩可是精品,雖然不是法寶,但一箭洞穿一境的修行者並不是什麽問題。
    這說明對方的戰鬥力不止一境!
    他立刻翻滾,再度上弦,與此同時將手中的符印綁在箭矢上,朝著虛影陰風最濃重的地方,再射一發。
    這一係列動作,隻花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他的速度非常快。
    符印綁著的箭矢爆開!雷霆開始蔓延。
    符印中封存著一次道門術法,掌心雷!
    可以看見,陰風猛的後撤!
    雷霆根據根底不同,其性質也不同,道門的五雷法就有十種不同性質的雷霆,而此刻的掌心雷,則取的是‘春雷’,春雷謂之陽氣發,冬雷謂之陽氣泄,夏雷謂之陽氣盛,所以春雷的性質是陽氣萌發,帶有生機,同時陽剛,專克陰邪鬼怪!
    果不其然,雷霆炸響,那股看不見的陰風受創,立刻逃竄。
    見到起效,殺手並沒有追擊,而是轉身,腳步急忙蹬地,眨眼間就退出數十步。
    現在可不是拚命的時候,對方絕對不止一隻!
    一路衝撞,他腳踏牆壁,在縫隙之間連上四層樓,穿過那些扭曲交雜的建築物,輕而易舉,像是蜘蛛一樣來到了屋頂。
    然後,他看見了屠殺。
    他看見,之前的那些同伴,此刻都身陷重重包圍之中。
    許多纖夫和力工,都拿著武器,而且並不是那種雜亂無章的武器,有的用叉子,有的用長矛,有的用弩箭,前麵還有人持盾,不去拚匹夫之勇,叉子阻攔,長槍從盾陣的縫隙之中刺出殺傷,遠程了就射箭!
    這是什麽纖夫?!這他媽是軍陣!
    說好的隻是碼頭的垃圾東西而已呢?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情?!人家明明就是有備而來,情報有誤!
    隻是沒有軍陣凝聚兵氣的力量而已,顯然這隻是一些粗陋的空架子,和真正的軍陣比起來差的太遠。
    如果殺手們可以組織一次突襲,完全可以依靠個人武力強行衝破這些陣列。
    是,但旁邊有神祇和鬼怪護體。
    鬼怪幹擾,甚至是偷襲這些殺手,神祇則阻攔他們的行動本身。
    這種幹擾下,強衝不出去!
    不知不覺間,在這片小巷子扭曲的建築之中,周圍竟透露出了某種殺陣的氣息,對這些各自為戰的殺手來說,此好像真的是絕殺之局!這些人真的要在這裏殺了自己!許多人這次都會……凶多吉少!
    眼見敵人越逼越近,閃著白光的槍尖,噬人的氣氛,鬼怪不斷穿梭,神祇護身,再加上步步為營,一點點往巷子裏推進的壯漢們,讓殺手突然感覺自己陷入人生中緊張的時刻。
    是啊,以前他也是這樣的,時常刀尖舔血,生死之間遊走。
    雖然單槍匹馬的殺手,確實會被集體行動的團體克製,但殺手們……也不是不能配合。
    地上依然在傳來低沉的哨子聲。
    殺手們不斷通過哨子聲,溝通著,很快就脫離了原本的那種一盤散沙的態勢。
    他們聚集了起來,也形成了陣勢,雖然不及軍陣,但也比纖夫們好的太多太多。
    “還有多少人。”有哨子聲問道。
    “還剩二十九個,剛剛集合的過程裏,折損了大概三成,大部分都是被鬼殺的,注意鬼怪,往身上灑符水。”
    “足夠了,他們不可能封鎖所有地方,最薄弱的地方是哪裏?”
    “東邊,洗衣巷三樓,那裏我剛剛看了沒有人,隻有兩隻唱戲鬼在遊蕩。”
    “走。”
    殺手們不斷吹著無聲的哨子,溝通不斷。
    這些人默契無間,配合天衣無縫,眼神交會之間,招式連環,身影交錯之際,絕殺之網儼然已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雖然和幾百號力工纖夫,幾百號鬼魂,幾十個神祇的數量比起來他們隻是一隻蒼蠅,但這隻蒼蠅……非常滑溜。
    “保持這樣,馬上就出去了。”
    “好。”
    “快。”
    “還有三百尺。”
    “追兵來了,兩頭水鬼,頭頂二十尺。”
    “擊退。”
    井井有條的殺手們有條不紊的撤離著,無聲,高效,通過哨子的密語,他們在這種陰暗的建築群裏優勢不小。。
    “到了。”
    “到了。”
    哨子沉默了起來,殺手們都鬆了一口氣。
    離開這蜘蛛網一樣盤踞的垃圾建築,到了外麵,這些纖夫和鬼魂就不可能抓得到自己了。
    正當殺手們以為自己即將安全的時候——
    “誒,我看見這邊這麽大陣仗,原來是在搞這個?要幫忙嗎?”洗衣巷的外麵,一匹駿馬停下,上麵坐著一個男人,一衫黑衣。
    “東家!這幫人是來殺人的!”有纖夫狂喜,大聲喊道!
    “喔。”那人點了點頭。
    然後,殺手們發現,自己身後,身後突現人影!白光交織出綿密刀網,向他們襲來!
    好快!
    殺手集體,瞬間潰散!
    好幾個殺手勉力擋住餘波,再退兩步,剛想撤退。
    可他們這一退,陣勢一散,卻見數道刀光趁機攻入,已然將所有人包圍!
    該怎麽形容這個場麵呢?
    狼入羊群。
    刀光閃爍,好像是逐電光而來,蹁躚似鳥,隻剩下‘驚豔’兩個字。
    是的,哪怕他是殺手,見過許許多多殘忍的場麵,已經習慣了血腥,然而在這一刻,在那些同伴的屍身飛灑出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是恐怖,不是躲避,而是“驚豔”。
    當人第一次看著那些充斥著黑色,髒髒,無數血漿內髒飛濺的場景的時候,一般來說都會覺得刺激性很大,獵奇的新鮮感,有人很喜歡,有人很恐懼。
    但不管怎麽說,見得多了之後,後麵都會逐漸演化索然無味。
    哪怕是喜歡的,哪怕是對暴力展現出一種癡迷的人,單純的血漿內髒腦滿腸肥已經不再有意義。
    那麽,一個血漿場景中怎麽樣才能表現出驚為天人的暴力美學呢?華麗的處決?令人震驚意想不到的擊殺對手的方式?
    這個殺手原本不知道,但現在……他知道了。
    長刀穿過,鋒刃相合,隱隱光破,斫龍寂虎。
    不過一個呼吸,巷子裏便隻剩下了一個活口,而且被一把生鏽的長刀釘在了地上。
    正是剛剛那個第一個襲擊李俊的那個,他的身手最好,哪怕被驚豔到了也依然躲開了相當多的攻擊,所以活到了最後。
    “還活著吧?”那個黑衣男人如此說道,走了過來。
    “你是……高見?”殺手抬起頭,沒有恐懼,有的隻是……欽佩。
    是啊,欽佩。
    殺人能殺到這個地步,真是,漂亮極了。
    這人的刀法,是怎麽練的?
    他幾境了?恐怕是能和那些將軍媲美了吧?
    “是我。”高見走了過來,蹲在他麵前,說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來搞刺殺的啊?知不知道背後是誰罩著的?”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動手吧。”殺手倒是很坦然的一閉眼。
    既然災難和悲苦可以被習慣,那麽死亡本身自然也可以被習慣,經曆的生死關頭太多,就不會太怕死了。
    高見也不多說什麽,拔出刀來,一刀就砍掉了頭。
    他沒有折磨逼供的習慣,不說就不說,老子還懶得問呢!
    砍掉對方的頭,這時候,纖夫們也正在趕過來。
    首先趕到的是一些鬼怪。
    可以看見許許多多的陰風在陰影之中穿梭,然後化作人身,盡管身上腐敗,帶著死亡時候不可磨滅的痕跡,但他們還是很高興的站在一邊,喊著當初那個尊稱:“高校尉!你回來了?這都一個多月了!”
    鬼怪們最先到,之後便是神祇,一下,好多個神祇都落了下來,化做神身顯靈,也很欣喜:“高校尉,好久不見了!”
    “東家!東家!”纖夫和力工們這才喘著粗氣,匆忙趕到。
    李俊也在其中,揮著手,像是自誇一樣說道:“東家!哎喲,你居然都到了,你看我這事兒,幹得不賴吧!”
    “不賴,這幫人應該是第一次想要用暴力奪權的人吧?你知道來曆嗎?”高見問道。
    “不知道,事後再查就行了,現在我們可不是以前了,咱們有的是有能耐的人!”李俊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眾人、神、鬼的前麵,和高見搭話。
    “好事,不用我經常看著,也不會出事了吧?”高見有點高興的問道。
    “那肯定,東家你還信不過我嗎?!”李俊拍著胸脯,很是自信的說道。
    這話一說,高見突然感覺,李俊好像變化很大。
    以前的李俊,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上麵,又怕虧待了下麵,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很厲害的人,做事商商量量的,尤其是在高見麵前,一直都是提不起心氣的模樣。
    但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他現在一點都不害怕,而且非常自然的就站在了領袖的位置上,代替大家發言。
    現在下麵的纖夫和力工,以及鬼怪們,都不乏受傷的,雖然因為布置合理而沒有死人,可那些傷勢看起來還是不算輕,以前的李俊肯定已經手忙腳亂,想要聯係醫生之類的。
    可現在,他甚至都沒有理睬這些事,因為高見看得出來,已經有人在幫忙救治了,該包紮包紮,該救治救治,之後的撫恤和補償,湯藥費之類的顯然也有章程。
    這麽大的勢力,有人死,有人受傷再正常不過了,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作為領袖決不能慌亂,不能動搖。
    如果一個將軍,愛兵如子,然後陣前看見自己的士兵死傷就心慌意亂,這個將軍是不合格的,上位者可以愛兵如子,但也要用兵如棋。
    勢力是要用的,一時的犧牲是為了未來,隻要決策上可以給大部分人帶來好處,那麽小部分的犧牲是可以接受,也必須接受的。
    否則的話,隻會導致大家一起受罪。
    跟隨冷血的將領拚死搏殺,換得功名和財富。
    或者跟隨愛兵如子的將領,雖然不會死,卻隻能一輩子當個大頭兵。
    前者追隨的人,才會更多啊。
    至於非要莽上去,還不肯犧牲任何人,恐怕隻有高見這種傻子才會做吧。
    所以高見很清楚,自己這個鳥樣是當不了領袖的,他的格局沒那麽大,心也沒那麽平靜。
    他是個莽夫,雖然很聰明,可他不是個合格的領袖,執掌不了一方。
    而現在看起來,李俊卻有這樣的資質。
    短短時間內,李俊已經能夠毫無波動的接受犧牲了。
    這種……這種特質雖然好,如果太優秀了,就會造成完全不把下屬的命當一回事,心中隻有自己目標的暴君了。
    隻是李俊看起來還沒變成那樣,好事。
    “我當然信得過你。”高見笑笑。
    說話之間,天空落下一箭,直刺李俊!
    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