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我要錢,我要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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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蒙蒙,將夜晚的黃燈渲染得越發迷離。
油紙傘下,柳雨岑主仆二人踏著濕潤的石階緩緩前行,遠遠便聽得茶室傳出男子爽朗大笑,和女子銀鈴般的嬌笑聲。
彼此對視一眼,柳雲柏眨了眨眼,傳音道:“老爺心情甚好呢!”
柳雨岑美眸閃爍,纖纖玉指稍稍提了提裙擺,暗自吸了口氣,那帶著草木清香的濕潤空氣沁入心脾,仿佛能撫平心頭的些許忐忑。
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繡著纏枝蓮紋的裙裾在雨中翩躚,宛如一朵在雨夜盛放的幽蘭。
少頃。
二人行至茶室門口,柳雨岑欠身一禮,展露笑顏叫道:“夫君!”
柳雲柏熟練地收攏雨傘,目光不經意間與座中男子相觸,頓時雙頰飛紅,慌忙垂下眼簾,纏綿又激烈的畫麵不受控製地在腦海閃掠。
“雨岑來了。”
曹景延簡單招呼一聲,與妹妹傳音道:“你先去忙,叫你南宮嫂回來。”
曹景琪卻隻取出符籙發消息通知南宮衣容,賴著不走,一雙美眸在柳雨岑身上打了個轉,暗自撇嘴,心中嘀咕道:“下雨天穿那麽正式,不嫌累得慌!”
柳雨岑很自然坐到丈夫身旁,順手接過方小樹手中的茶壺,邊斟茶邊笑道:“老遠便聽見夫君開懷笑聲,定是遇到高興事了,也說與妾身聽聽?”
曹景延‘哦’了一聲,漫不經心道:“七妹說了個有趣的笑話。”
他端起杯子飲了口茶,問:“夫人過來,有事?”
對於這般生硬的交談方式,柳雨岑沒有感覺絲毫不適,因為來之前已做了萬全準備,演練過無數次各種場景。
她笑盈盈道:“這莊園府邸落成至今,一直沒取名立匾,妾身來問問夫君的意見。”
曹景延無所謂道:“一個名字而已,夫人定就行。”
柳雨岑挪動坐姿,靠前些許,顫著睫毛道:“妾室倒是想了兩個,一個是‘無雙宮’,一個是‘遮天府’,不隻夫君更中意哪個?”
曹景延微怔,扭頭詫異看去。
柳雨岑迎著他的目光,美眸眨了眨,隨即朝貼身侍女遞了個眼色。
柳雲柏依次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塊牌匾,以元氣定住,懸立在半空。
一塊是工工整整的隸書,白底黑字寫著‘無雙宮’,內斂又不失磅礴大氣。
一塊是龍飛鳳舞的草書,黑底紅字寫著‘遮天府’,鐵畫銀鉤盡顯霸氣,淩厲透匾而出。
曹景延目光微閃,掃視場內幾人,問:“你們覺得呢?”
曹景琪瞥了柳雨岑一眼,心中暗罵一聲‘無恥’,仔細看了看兩塊牌匾,說道:“我覺得‘無雙宮’好,天下無雙,絕世無雙,正好應了外界對哥哥‘無雙體修’的讚譽。”
方小樹也不由得朝柳雨岑看了眼,心中遲疑,明知道老爺有個假名叫‘梁遮天’,從眼神中也可以看出老爺更中意‘遮天府’,猶豫了下卻道:“‘無雙宮’合適。”
柳雲柏跟著出聲道:“奴婢也覺得‘無雙宮’好些,也有獨一無二的意思。”
曹景延看向柳雨岑,似笑非笑問:“你說呢?”
柳雨岑嘴角噙笑,乖巧的樣子道:“妾身偏愛‘遮天府’,更襯夫君氣質!”
曹景延點著頭道:“我也喜歡‘遮天府’。”
曹景琪臉色微變,忙傳音道:“哥,還是用‘無雙宮’吧,遮天此名太大,偶爾假名用用無妨,那麽大一塊牌匾掛在外麵,氣勢如此張揚,天道昭昭,容易犯忌諱的!”
方小樹心中一緊,也跟著傳音道:“老爺,天有天道的意思,遮天有些不妥。”
曹景延卻渾不在意,起身走到牌匾近前,抬手摩挲上麵的字跡,說道:“就這個了。”
“好!明日妾身便掛上!”柳雨岑笑靨如花,心中暗喜,感覺摸準了一些丈夫的脾性門道。
曹景延扭頭看去,話鋒卻陡然一轉道:“那倒不著急,在此之前,你有沒有話想跟為夫說?”
不等回話,他目光如炬盯著柳雨岑,繼續道:“你最近做的幾件事,讓人挑不出毛病,很趁我心意,但說實話,我曾對你很不爽。”
“或許你自身乃至柳族,於我而言,並沒有過錯和傷害之舉。”
“但你在我麵前,我就渾身不得勁,你應該明白我的感受吧?”
“我腦海裏冒出過念頭,要強行將你休掉,我回來第一時間,就寫了和離書……”
說著,他袖袍一拂,一本灰白色冊子輕飄飄落在案幾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茶室裏卻如同驚雷。
柳雲柏拿起打開看了眼,臉色微變,躬身放到自家夫人麵前。
柳雨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劇情完全偏離了自己的諸多預想。
她表情僵硬,再也無法淡定,看著和離書上的字跡感覺刺眼,俏臉一陣紅一陣白,搭在桌案上的指尖微微顫抖。
頃刻間,整個茶室安靜得落針可聞,連窗外的雨聲都清晰入耳。
方小樹躬身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屏住呼吸。
連曹景琪都變得乖巧了幾分,稍稍坐直了些身子,眼中卻閃爍著看好戲的光芒。
曹景延又轉向牌匾,盯著‘遮天府’三個字,似自說自話道:“在我的認知觀念裏,你當年下嫁我一個煉氣小修士的行為,讓我很是費解。”
“如今我不在乎柳族有什麽目的。”
“也不去假設那些未曾發生的、關於我最終結局的如果。”
“可即便不行夫妻之實,你我也是舉行道侶大典的結發夫妻!”
“你為家族奉獻的精神讓我欽佩,由此可見,柳族在你心中的份量和地位。”
頓了下,曹景延轉身看去道:“你與青姐不一樣,我要的不隻是幾句話的態度。”
“你嫁給我四十年了,到齊陽峰也快三十年了吧,這些年應該有認真想過。”
“我想聽聽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柳雨岑目光從和離書上移開,抬眸看去道:“你也說了,你我行了道侶大典,天道見證,你是我夫君,如今齊陽峰才是我的家……”
曹景延抬手打斷道:“不妨與你明言,以前曹氏選擇朝廷,今後我也站隊風族,接下來我會前往都城和滄邑。”
“通州那邊我會與柳族和青雲宗合作,攻打涼州,不為別的,隻為錢,為了能有資源撐到戰爭結束!”
“倘若柳族不歸順朝廷,雲州與通州必有一戰。”
“柳族與青雲宗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你比我更清楚,非是隨隨便便能切割得了。”
“屆時我殺入柳族,屠你族親,或者柳族大軍踏平齊陽峰,你當如何自處?”
柳雨岑用力咬著唇,眼眶泛紅,盯著道:“你非得逼我作選擇?”
曹景延直視道:“不是我逼你,事實擺在眼前,是你我都必須麵對的問題,難道你沒想過?”
“你今日不過來,改天我也得去找你。”
“你一個金丹強者,天之驕女,柳氏的核心族人。”
“為了家族利益,不顧自己清白下嫁給一個煉氣修士,我若是你,都不用考慮,直接簽了和離書,回滄邑去。”
“還是說,你當初到青岩是無奈之舉?”
“亦或者,柳族過河拆橋,如今我在你心裏的位置,已然勝過一切?”
“更甚者,你有把握勸說柳氏改旗易幟?”
“你能做到嗎?”
兩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柳雨岑雙手按著和離書,直抓得紙張發皺,頭腦一熱,就要取出筆簽字走人。
柳雲柏察覺到夫人狀態不對,急忙傳音語速飛快道:“夫人!您沒聽清楚麽,老爺說的曾,是曾經對您不爽!”
“若決計要和離,和離書早就寫好了,為何等到現在?”
“定是老爺改主意了,和不和離,取決於您!”
“咱們回去柳族,也回不到從前了,您現在不叫柳雨岑,是曹柳氏,是曹柳雨岑!”
“老爺句句藏著玄機,一個不在乎,一個不假設,不正如咱們此前分析的一樣麽,老爺根本不計較以前!”
“老爺既然選擇了風族朝廷,為何還要與柳族合作攻打涼州?”
“最後一句就點明了意圖,老爺想柳氏改旗易幟,拉柳氏反水。”
“不管做不做得到,您先應下,也必須得選!”
被難堪和惱怒衝昏了大腦的柳雨岑,經侍女一提醒,如醍醐灌頂。
她抬手抹了把眼淚,微微吐了口氣,看向丈夫,嘴角扯出一絲笑意道:“謝謝,謝謝你沒有在家宴上拿出這和離書。”
曹景延樣子懶散,無奈道:“本來我是想的。”
柳雨岑抿了唇道:“我有三個問題。”
曹景延頷首道:“你說。”
柳雨岑站起身問:“為何不選擇柳族?”
曹景延道:“因為我不想整個曹氏跟著陪葬。”
柳雨岑又問:“風氏氣數已盡,你何以斷定風族能贏?”
曹景延好笑道:“那你又怎麽確定風氏氣數已盡?行,便如你所說,但隻要我加入,不管是哪一方勢力,結果就會不一樣。”
柳雨岑怔了下,‘嗬’笑一聲道:“既如此,我是你妻子,你為何不能偏向我一些,選柳族?”
曹景延臉色古怪道:“你跟我扯皮?已經三個問題了。”
柳雨岑往前邁了一步道:“最後一個問題,今日你我鬧成這般場麵,往後還能如正常夫妻?”
“為何不能?”
反問一句,曹景延道:“別人善待我一分,我百倍還之,你全心全意,我自不會負你。”
柳雨岑輕輕點頭,玉手掌心朝下,元氣噴吐將和離書震了個粉碎,目光堅定道:“天道見證過了,我柳雨岑生是曹家人,死立曹家碑。”
說罷,她正禮欠身:“夫君先忙,妾身有些不適,先行告退。”
柳雲柏連忙跟著行了一禮,上前攙扶。
曹景延看著兩個背影出門,說道:“看哪天方便,一起拜見嶽父大人。”
柳雨岑頓步轉身,欠身頷首道:“是,聽夫君安排。”
待人在門外消失,曹景琪立馬揮袖布下隔絕屏障,衝去麵前抓著兄長的胳膊興奮道:
“哇~哥好威猛霸氣,三言兩語將她治得服服帖帖!”
曹景延瞪去一眼,抽手將妹妹甩了個踉蹌:“起開!”
跟著,他看向方小樹道:“不出所料,都城的旨意應該快到了,到時你出麵,若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不要接,我要錢,我要兵馬!”
方小樹躬身稱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