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用一塊小鐵塊和石頭撞擊，引燃了一種薄木片，點亮火堆。
    他用一個陶罐舀了水，又加入了一些幹蘑菇，幾條像是小肉幹的東西，捂上蓋子開始燉煮。
    火亮起來後，洞穴裏暖和了起來。
    周異觀察到，火坑那的通風倒是比想象中好。外麵似乎有某種氣流，能將這裏的煙帶上去，室內倒不覺得嗆。
    “大師。”
    少年阿金低聲說：“我沒有告訴鎮上人您的事，一個也沒說，您除非讓我說，不然我一個字也不會亂講。偶爾也有路過的外地人過來休息，和我們交易東西。所以大夥兒估計覺得，您是過來暫時休息一晚上。”
    他在生存方麵表現得老練而細心。
    周異問他：“進來的時候，我看到這裏基本都是和你年紀差不多大小，沒怎麽看到年長的人？”
    “年長者大多都有著一技之長，才能活到年紀那麽大，他們不會願意在這裏留著，都去了其他更大更好的集鎮，或者是城市裏討生活。”
    “這裏受傷很容易死人，因為沒有醫生和好藥，年紀大的人很容易莫名其妙就死了。我爹就是這樣，有一天我醒來，發現叫不醒他，不曉得怎麽就死掉了。”
    阿金盤腿坐在地上，並不忌諱死亡，他一臉輕鬆地說：“像是我們這些經驗還不算太豐富的人，尤其是我這種拾荒匠，本身到處都是。好的地方不要我們的，也不允許我們這樣的外地人落腳。”
    “他們隻要會種植飼養的，有這兩種手藝，經驗豐富的話可以去幹活。有能耐的都是走這條路，去了其他集鎮，那邊日子要好過一點。”
    “我從小喜歡撿東西，但這樣經常吃不飽，也在想要學一門有人要的手藝，然後熬日子。沒法子，現在胃口越來越大，餓得睡不著……”
    他正說著，門口草簾子忽然被人掀開。
    一個脖子上掛了骨頭鏈子的高大少年鑽進來：“阿金，我要和你換，你那個帽子要多少菇？”
    看到裏麵有陌生人，不速之客啊了一聲。
    他一時間嘴唇動了動，麵對生人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阿金站起來說：“不換。”
    “換嘛。”
    對方還是努力遊說：“我給100菇！”
    “不換。”
    骨鏈少年咬牙，摸出一把打磨鋒利的骨頭匕首說：“再加這個。”
    阿金搖頭。
    對方垂頭喪氣地離開。
    這裏的交易倒是很直接。
    周異看向阿金：“蟊穀鎮是以物易物？”
    少年嗯了一聲：“也有，不過主要還是以蘑菇為主。”
    蘑菇就是這裏的硬通貨幣，不僅蟊穀鎮如此，就連城市也是同樣。
    具有食用價值的幹蘑菇，本身可以長期儲存，且重量很輕，隨身攜帶很方便。需要時隻要用水煮了就能吃，或者撒點鹽幹吃也可以。
    基礎的通用貨幣單位就是菇。
    1菇就是1朵幹菇。
    比如，不願意跑到遠處的綠洲河邊去打水，請其他人去打一桶水，就需要支付10菇。
    之前骨鏈少年給鴨舌帽報價100菇，能買上一件舊衣服了。
    蟊穀鎮主要產出的是洞穴蘑菇。人們將這種蘑菇的菌絲進行養殖，通常是養一個專門的洞裏，放上腐爛的木頭和葉子，保持水分，然後經過數個月的照料，最終成長為蘑菇。
    新手幾乎不可能獨自養蘑菇，需要在老師傅的指導下，先從學徒跟班當起，過幾年才能學會成功種植的本事。掌握農業技能的熟練工，也是各地都需要的緊俏人才。
    除去洞穴蘑菇外，當地人吃的另一種主要食物是蟊穀蟲。
    “蟊穀是一種蟲子，也是這個集鎮的名字來由。”阿金打開一個編織簍，從裏頭捏出一隻表麵褐色的無毛軟蟲。
    它長約20厘米，頭部呈黑色，形似某種大蚯蚓。
    “蟊穀蟲長在地下，喂給它蘑菇碎渣和不能吃的蘑菇柄，它就能長。”
    阿金摸了摸手裏的蟲子說：“新鮮的烤著吃，外皮軟糯，裏麵也有接近肉的感覺。活蟲價格比較貴，交易的基本上是風幹後的蟲幹，說白了就是死掉的蟊穀，但吃了也能有力氣。”
    “價格上，1份蟲幹的價格，需要5份重的幹菇才能交易，活蟲就更貴了，而且越長越肥，價格越貴。”
    “我現在就烤了它，您一定要嚐嚐，這是蟊穀鎮美食。雖然比不上新鮮肉，但已經是我們這裏最好的了……”
    少年翻出一根小木簽子就要處理蟲子，被周異趕緊叫停。
    比起烤大蚯蚓，他還是更喜歡大肉排。
    周異嚐了嚐蘑菇湯，隻加了一點鹽，味道極其寡淡。
    他也由此切身體會到，蟊穀鎮人的確很艱難，蘑菇和蟲子就是他們日常主食。為避光納種鋒芒，他們調整作息為日落而起，日升而休，也無法開展土地的大麵積種植和畜牧，隻能在這狹窄的空間和時間裏勉強求存。
    昔日人類是地球霸主，支配和改造山河湖海，現在的新人類徹底淪為自然界食物鏈的阿貓阿狗，餓不死就算成功。
    周異捏了捏眉心。
    原以為遇到新人類群體，就能吃上闊別已久的新鮮飯菜，結果他們差點都要退化成穴居人了。
    重振人類榮光，還得自己這個史前人類出手。
    周異看向阿金：“既然你現在沒工作，我雇你，你對酬勞有什麽預期？”
    “預期？啥？”
    “就是伱要多少報酬。”
    “這是我可以要的嗎？”對方一臉震驚。
    “……”
    周異說：“包吃包住，安全保障，每個月給你兩斤肉。”
    “包吃包住？”
    阿金似乎明白了什麽，搓著手小聲問：“您是說，我吃的您給，我住在您的篝火那邊嗎？”
    “可以這麽理解。”
    “大師，那我要幹什麽？”
    “建房子。”
    聽到這個任務，阿金頓時有了底氣，拍著胸口說：“別的不說，挖洞我有點本事的，篝火那邊我一定給您挖個非常規整漂亮的地洞出來，會是一個很好的房子。”
    周異離開前叮囑他，讓他收拾一下東西第二天晚上過來報道。
    返回海灘後，周異當即下達命令，一隻隻武士蟹從死海的光霧之中爬出，開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