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廣交會上幹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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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廖莎翻了個大白眼:“陳哥,你就別死鴨子嘴硬了,全廠的老少爺們兒都知道你滿臉貼紙條,輸了鑽桌子從廠長胯下鑽出來的。”
    說著說著,宋廖莎還納悶:
    “欸?你這屋當時是怎麽個布局啊?咋能鑽桌子還鑽錯方向了呢?”
    “滾犢子!”陳露陽聽不下去了,一腳踹在了宋廖莎屁股上。
    “我就是把撲克牌藏書裏被咱廠長發現了,這特麽讓你們傳的!”
    “你們一個個不去省報當記者都白瞎了!”
    正嘮著,就聽敲門聲傳來。
    陳露陽以為是車間的工人找他,開口說了句“請進”。
    下一刻,三個穿大衣,戴帽子,拎大包的青年破門而入。
    最前麵的一個人,後背上還冒出了半截槍管。
    陳露陽登時嚇的一後背的冷汗。
    這年頭可沒有禁槍一說。
    ……不能是因為搶了橡膠廠的訂單,橡膠廠派人來突突自己了吧?!
    空氣凝固了兩秒鍾,隨後辦公室傳來了宋廖莎驚喜的聲音:
    “小趙?小李小王??你們仨啥前回來的!”
    以為要被滅口的陳露陽驚愕的看著宋廖莎,問道:“你認識這三位英雄?”
    “咋不認識呢!”宋廖莎高興道:“這不就是咱汽配部的職工家屬汽車維修培訓社的同誌嗎!”
    見陳露陽眼神還有點迷茫,宋廖莎提醒:“你忘了?還是你主張的,讓他們出去自銷維修的!”
    謔!
    陳露陽這下才想起來。
    當時廠裏招了50名職工家屬專門學習小汽車的維修,連人帶車一起奔赴全國各地。
    “你們走的這一趟時間挺長啊!”
    陳露陽趕緊將三個人請到沙發上,一人倒了一杯熱水,
    瞧著小趙身後的槍管子,陳露陽憂心忡忡問:“外麵不安全?”
    “安全啊!挺安全的!”小趙高興的回答。
    雖然名字叫“小趙”,但是青年的臉上不知道多久沒打理了,腮邊全是胡子,看著比黃平濤都滄桑。
    “那咋還帶著槍呢?防身啊?”陳露陽惜命的站在櫃子後麵。
    雖然槍管子是衝著天的,但萬一特麽要是走火了呢?
    他還沒考大學,沒娶媳婦兒呢!
    “害!這是玩具槍!”小趙恍然大悟,解開身上的繩子,將槍遞給陳露陽。
    “你們說巧不巧,我們幾個剛到南方就撞上廣交會,我們托了買車公司的兄弟幫忙,借著他們的身份進去逛了一天。”
    陳露陽:“那你這槍是從廣交會上買的?”
    小趙笑道:“算是也不是。這是花海《東方日報》的周記者買了讓我給你帶回來的。”
    要說這事兒也是巧到家了。
    他們幾個人土包子似的正在廣交會裏轉悠呢,結果那周記者聽見他們的口音主動過來攀談,幾句話就把他們的真實身份給勾出來了。
    在聽到他們幾個沒有邀請函,是借了買車公司的身份溜進來瞧熱鬧的時候,
    周記者的臉上竟然還露出了一絲“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感慨。
    也真是托了周記者的福,
    他們在廣交會上所有的吃喝用度基本上全都是周記者負責支出的。
    至於這把玩具蘇式機槍,就是周記者特意在展會上買給陳露陽家小外甥的。
    “周記者?周雲?”陳露陽驚訝出聲。
    “對!就是周雲同誌!”小趙提起周雲,聲音和表情無比親切。
    “這也是周雲同誌讓我給你帶回來的。”
    小趙靈巧的拉開背包,從記錄本裏板板正正的掏出了一遝報紙。
    “這是啥?”陳露陽心裏“咯噔”一下,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托了陳父陳母和老陳家全家人的福,他現在看見報紙就心突突。
    小趙笑道:“是你的報道!”
    “這要不是看報紙,我都不知道小陳老師還參加了文化出版和學術交流大會!報紙上特意給你拍了張單獨照片,照的老帶勁了!”
    陳露陽嘴唇一抖,緩緩展開報紙。
    果然,在第二版“文化出版和學術交流大會會議報道”上,清清晰晰的印著自己的大臉!
    這張照片由於是專門給自己拍的,無論是取景、光線、構圖還是人物儀態的捕捉都非常到位!
    宋廖莎看的都羨慕了。
    “哥,你這張照片都可以拿去相親了。”
    “去!”陳露陽嫌棄的罵了一句,納悶道:
    “這報紙給一張就行了,為啥拿回這麽多啊?”
    這年頭報紙又不是集郵,有一張露露臉就算了,但是他手裏的這遝足足有七八份。
    剛剛他順帶眼看了看《東方日報》的內容。
    上麵從時政要聞到理論觀察再到風土人情,各個要素應有盡有。
    稿件質量寫的也很高,按理說不至於賣不出去免費送人吧?
    “這是我特意給你要的!”
    小趙一臉邀功的看著陳露陽,表情寫滿了驕傲和機靈。
    “小陳老師你不是喜歡把照片貼門上嗎?我怕單張貼了不好看,特意管周同誌多要了幾份。”
    陳露陽渾身僵硬,稚嫩的心口仿佛被一塊大石頭狠狠砸了又砸!
    這以前丟人在廠大院裏丟丟就算了。
    現在可好,直接一竿子丟人丟到南方!
    以後要是碰見周雲了,他還咋見人啊!
    陳露陽快哭了:“誰跟你說我喜歡把照片貼門上的啊?!”
    “全廠老少爺們兒都這麽說啊!”小趙小心地回答。
    別人家大門上不是貼財神,就是貼門神,貼春聯。
    隻有老陳家門上貼照片。
    而且每次貼的還都是陳露陽的照片。
    小趙這才好心多要了幾份報紙……難道,要錯了?
    “行了,這麽滴吧!”
    陳露陽心中敲死了主意,死活不能讓這批報紙麵世!
    但是這報紙上麵畢竟印有自己的照片,
    陳露陽還有點小迷信,感覺扔了帶自己照片的報紙好像不太好。
    幹脆!
    陳露陽將報紙鎖在了櫃子裏,誰都別想瞧見!
    “小陳老師,你這東西我就算帶到了。”
    小趙站起身:“我這次從南方帶回了不少吃的,都封在了另外一個包裏,我先把吃的送到融合車間,回頭你自己別忘了取。”
    汽配部的自銷工人離開機械廠的時候,陳露陽還是融合車間的翻譯那。
    所以小趙就幹脆把所有東西給融合車間打了個包,連帶著陳露陽那份也一起放在了裏麵。
    可是誰能想到回了廠,小陳老師竟然變成小陳主任了!
    小趙幾人隻能先來送槍,然後再去給曹青杭他們送吃的。
    “就融合車間那群屬狼的,等我回頭再去,那些吃的早就被他們吃沒了!”
    陳露陽站起身:“正好我也要回車間一趟,咱們一起走。”
    小趙幾個人剛從南方回來,又去參加了廣交會,對外麵的市場有第一手的了解。
    況且他也想聽聽這次廣交會上還有什麽熱鬧。
    等到了融合車間,小趙仿佛打開百寶袋一樣,將各種各樣包裝的吃的全都掏了出來。
    除了糖、香腸、餅幹、罐頭以外,
    甚至還拿回來了好幾盒壯腰健腎丸和華佗再造丸!
    對於華佗再造丸也就算了,倒是壯腰健腎丸被老蔣老薛老路老馮瞄了好幾眼。
    誰都想拿,但誰又都不好意思伸手。
    “這個魚片特別好吃,我也不知道是哪國的外國人,這次來廣交會專程就來買這個魚片。”
    小趙拿起魚片,熟練的撕開包裝。
    “我嚐嚐!”小吳的好奇伸出手,在袋裏撕下一塊放在嘴裏。
    隨即他皺著眉:“吃不慣,腥嚎的。”
    隻是小吳雖然吃不慣,江邊渡一郎倒是吃的滋滋有味。
    如今的江邊渡一郎穿著陳母給做的棉褲,腳上踩著黑色的二棉鞋,頭發在廠理發店剃的職工頭,耳朵後麵還別了一根舍不得抽的煙。
    他要是不開口,真認不出來這還是個國際友人。
    陳露陽笑道:“別說,你這魚片對他路子。對了,這次廣交會有沒有啥好玩兒的事兒跟我們說說?”
    小趙一副按耐不住八卦的模樣,興奮道:“還真的有!”
    “這次廣交會咱省的香腸廠和糖果廠也去了,不僅去了還幹起來了!”
    大家一聽有打起來的,瞬間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小趙身上。
    “咱省的兄弟單位不是應該互幫互助嗎?咋還幹起來了?”
    聽著疑問,小趙坐在小板凳上道:
    “原本前麵都好好的,但是最後確認訂單的時候出事了。”
    “好像香腸廠自己談下來的單子,但是合同要跟糖果廠簽。這樣一來,香腸廠賣出的所有收益就都變成糖果廠的了,就因為這事兒倆家幹起來了。”
    陳露陽聽的腦袋迷糊:“香腸廠的單子,為啥要算在糖果廠?”
    “因為香腸廠是從糖果廠分出來的。”曹青杭開口。
    “最初香腸廠隻是糖果廠的一個車間,後來才獨立分出了香腸廠。”
    “但是廠子的生產線雖然分出來了,主控權卻沒分,最後收益還是得給糖果廠。”
    曹青杭的父母本就是省裏的領導,對於這些工廠間的隱秘故事平時總聽。
    自然也就了解的多。
    “這麽回事啊!那這香腸廠挺憋屈啊!”
    陳露陽總算聽明白了兩個廠子的糾葛,怪不得這兩個廠的廠長不對付呢。
    “那廣交會上有沒有賣玩具的?”陳露陽開始問上了重點。
    “有啊,洋娃娃,小手槍……做的可真了!”小趙回答。
    “那有沒有賣玩具小汽車的?”陳露陽問。
    “有啊!”小趙說到這眼睛亮了。
    “‘壓倒西風’的鐵皮小汽車賣的賊好!做的可好看了。”
    “除了壓倒西風以外,還有好幾款發條玩具小汽車,擰幾下發條車就自己動。”
    說起廣交會,小趙的嘴就叭叭個不停。
    當初汽配部招工的時候,就是為了自銷做準備,招的都是能說會道的。
    小趙親身走了一圈廣交會,說的更是聲情並茂,聽的大家都跟瞧新鮮一樣。
    大家一直聽到晚上下班,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江邊渡一郎無比幸福的擁有了所有的魚片魚醬和魚幹,下班就跑去食堂就著饅頭庫庫造。
    當天晚上,擁有了最新款花海工字牌氣槍的軍軍,吃完了晚飯就跑了出去,嚷嚷著要給小胖墩兒顯擺顯擺。
    這一顯擺就顯擺到了晚上八點多,
    等到孫誌剛騎車去接兒子回家的時候,小胖墩兒還舍不得讓軍軍走。
    甩著大鼻涕蹭著王輕舟的腿,哭著喊著讓姥爺給他買槍。
    想到王輕舟哈個老腰,拿手絹給小胖墩兒擦鼻涕的模樣,陳露陽就忍不住在被窩裏偷摸摸的樂。
    起初,陳露陽隻當糖果廠和香腸廠在廣交會上幹起來是個八卦新聞。
    可是讓大家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波戰火竟然越燃越烈,
    直接從南方燃燒回了省城。
    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生產的香腸,坐著長途跋涉擠著火車,反複吆喝談下來的訂單被糖果廠收走,香腸廠直接停工了!
    反正單子不是你糖果廠和外商簽的嗎?
    現在生產不出東西,自然也是你糖果廠想辦法!
    這麽一來香腸廠雖然解氣了,但是糖果廠傻眼了。
    香腸車間所有的生產線,早早就已經隨著新廠移走了。
    且不說他們產不了香腸。
    就算能產,他們沒有新配方,也生產不出外商訂購的香腸。
    如此也就算了,更鬧心的是香腸廠這麽一停工,其他廠、供銷社和國營商廈不幹了!
    眼看年底,像是糖果廠、肉聯廠、香腸廠、奶粉廠、啤酒廠這些地方都承擔著福利任務,
    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就指著年底的時候分點吃喝。
    他們單子和票都買回來了,結果人家廠子停工不幹了,這不是鬧呢嗎?!
    可是無論誰去香腸廠找,
    香腸廠的門衛大爺就一句話:“我們廠就是負責生產的,你們這些事兒得去找糖果廠說。”
    起初大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都覺得香腸廠瘋了,不想幹了。
    但是聽到廣交會上的事兒之後,基本上都一麵倒的轉頭奔向糖果廠要說法。
    而這群人裏,就屬宋廖莎去的最勤。
    他好不容易從香腸廠帶回來了一大批票,回頭別不能兌換,全廠老少爺們轉頭再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