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馮久香卻是一副老家雀看小家賊的神情，幽幽道：
    “照我看，那小孟同誌哪是服務咱們啊，明明就是奔著老二使勁呢！”
    “老二你說實話，那姑娘跟你啥關係？你倆是不是處朋友呢！？”
    陳露陽嚇的瘋狂否認：“沒有！媽，那姑娘是我鐵路朋友的一個小妹妹，我倆啥關係沒有！！！”
    “啥關係沒有？？？”名偵查員馮久香同誌冷冷一笑。
    “啥關係沒有，還能又給我們又拿衣服又主動看尺碼的？”
    陳露陽真是比竇娥都冤：“媽，都說了是朋友，我倆真啥關係沒有。”
    馮久香就勢問道：“那你跟誰有關係？”
    “我跟……”陳露陽猛地閉上嘴，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媽。
    “我跟誰也沒關係啊！”
    “媽，你咋學會套我話了呢？！”
    馮久香“切”了一聲：“是那個飯店的女經理把？”
    陳露陽猝不及防被揭開心底深處的小秘密，心驚的看著馮久香，有點氣弱地道：
    “什麽女經理？”
    馮久香白了一眼陳露陽：“跟你媽裝傻，你還嫩著呢！”
    “陳露陽我可警告你，你該工作工作，該好好生活就好好生活，不許在外麵給我犯錯誤聽見沒？”
    “回頭要是讓我知道你在外麵胡搞，我打不死你！”
    “媽，我哪是那胡搞亂搞的人啊！”陳露陽趕緊表忠心。
    “不是最好！”馮久香瞪了陳露陽一眼。
    母子倆在後麵刀光劍影，陳麗紅和陳玲玲在前麵快快樂樂。
    國營商店的一樓主要賣的各種糕點香腸、酒水餅幹還有化妝品。
    給家裏的女人們買完東西了，剩下的就是給自己對象和未來丈母娘買東西了。
    趁著馮久香、陳麗紅和陳玲玲擠在人群裏搶糕點餅幹的功夫，
    陳露陽快刀斬亂麻，迅速在旁邊的櫃台前拿下兩套“永芳”，隨後若無其事的回歸到陳家的隊伍之中。
    ……
    周一的清晨，機械廠大院早早就熱鬧了起來。
    伴隨著一陣陣自行車的“叮鈴”聲，大批工人穿著厚棉衣、戴著舊布帽，三三兩兩地騎著車向廠區湧去。
    廠辦公大樓的樓梯上，隋主席穿著呢大衣，手裏攥著一份早上剛從傳達室領來的報紙，高興的走到王輕舟的辦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
    “請進。”
    隋主席推門而入，瞧見於岸山正坐在王輕舟的辦公桌前。
    “呦，於廠長也在！我沒打擾領導們談工作吧？”
    王輕舟衝她招招手：“沒事兒，我倆也是閑聊。”
    隋主席將報紙展開遞過去，語氣中透著興奮：“廠長，省報豋了咱們的新聞不說，剛剛我還接到了省報電話，省宣傳部對於咱們中意合作的國際婦女節非常感興趣，想讓咱們出一篇簡報，好好講一講與意大利工程師和日本專家交流合作的經驗和做法。”
    王輕舟接過報紙。
    報紙的頭版就是意大利女工程師與機加工車間姑娘們打籃球的照片。
    於岸山笑道：“看來現在省裏對咱們很重視啊！”
    王輕舟看著報紙，眼皮都沒抬一下：“一號工程，即是動力也是壓力啊！”
    自從省裏確定機械廠小汽車作為省一號工程之後，各種政策、經濟和宣傳全都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傾斜而來。
    就在昨天，省裏還開會決定下撥資金，支持小汽車項目的研發生產。
    如此一來，省宣傳部針對這個時間段宣傳機械廠，也就不足為奇了。
    “好事兒，寫吧。”王輕舟將報紙還給隋主席。
    “王廠長，您看這個簡報讓誰寫比較好？”隋主席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雖然工會、婦聯和辦公室不缺能寫材料的同誌，
    但是這種涉及到業務工作方麵的材料，從來都是由相關的業務幹部撰寫。
    畢竟是省裏要的簡報，又涉及到中意和中日的技術交流，
    隋主席再三掂量，還是覺得這個事兒不應該自己這塊出頭，便找到了王輕舟。
    “找陳露陽寫。”王輕舟半分猶豫都沒有，直接點將。
    “陳露陽有時間麽？”於岸山心疼自己的手下，主動給陳露陽擋活。
    “他現在既給江邊渡一郎翻譯，又給意大利工程師翻譯，能有時間寫這個嗎？”
    隋主席有些為難：“可是咱們廠裏也就小陳主任和他們兩個打交道打的多，換成別人也寫不明白啊。”
    王輕舟直接不容置疑道：“去找陳露陽寫，就說我讓的。”
    隋主席馬上高興道：“好的廠長。”
    說完，隋主席果斷忽視麵色不太好看的於岸山，轉身就去車間找陳露陽寫簡報去了。
    “咋了老於，心疼了?”
    廠長辦公室裏，王輕舟笑著問於岸山。
    於岸山道：“上周我去車間走了一圈，小陳真是累的是腳打後腦勺，既要當翻譯又要做會議記錄，還要跟著去車間指導工人生產。”
    “這又給他攤派了一個寫簡報的工作，我怕這孩子吃不消啊。”
    王輕舟瞥了他一眼：“你啊！真是小看了他。”
    於岸山臉上微笑，但是眼神卻尤為不讚同！
    這個老廠長，用起人來，從來都不手軟。
    說好聽的，叫給平台，充分發揮個人能力，
    說不好聽的，那就是把你當成生產隊的驢，天天抽你小鞭，讓你往死裏幹活。
    但好在這王廠長，也不白讓你幹活。
    “這又是日本專家又是意大利工程師的，我看現在咱們這位小陳主任，現在也快成半個造車專家了。”
    王輕舟瞥了一眼於岸山：“老於，這陳露陽是你的兵，你看他最近表現怎麽樣？”
    於岸山沒好氣道：“我看他表現不咋地！”
    王輕舟樂了：“怎麽說？”
    於岸山道：“樣樣通，樣樣鬆。他這一天又是橡膠車間生產，又是技術交流，又是寫簡報，又是踢足球的，我看最後啥也幹不好。”
    王輕舟樂了。
    這於岸山分明是因為他給陳露陽派活的事兒，擱這點他，心裏不滿意呢。
    但是他也不生氣，反而笑道：“是嗎？我倒是瞅他最近表現挺好。”
    頓了頓，王輕舟突然開口問了句：“陳露陽啥前評的助理工程師？”
    於岸山抬頭想了想：“年前吧？”
    王輕舟道：“他給廠裏做貢獻，廠裏也不能虧待他。讓他轉成高級工程師吧。”
    “這個我不讚成。”
    於岸山表情嚴肅了。
    機械廠的高級工程師含金量是絕對高的。
    雖然陳露陽現在專職負責與日本本和意大利的技術對接和溝通，也學了不少造車的專業知識。
    但是高級工程師……對陳露陽還是有點太高了。
    王輕舟聽了於岸山的顧慮，笑著擺擺手。
    “學中幹，幹中學麽！”
    “想他剛進廠的時候，還是個啥也不懂的高中生呢。現在不也是講技術講的一套套的。”
    於岸山還是皺著眉頭，“可是陳露陽現在已經是車間主任和助理工程師了。”
    “如果再讓他年紀輕輕的當上高級工程師，以後可怎麽辦？”
    重用幹部也不是這麽個重用法。
    現在陳露陽還不到20歲，就已經攀到了這個高度。
    那以後呢？
    以後陳露陽要是再為廠裏做出了貢獻，廠裏該拿什麽獎勵？
    總不能讓他當廠長吧？
    這也就是新中國成立了，擱以前這種賞無可賞的局麵，早晚得找個機會把他嘎了！
    於岸山的擔憂不無道理，但王輕舟也是個敢用敢任的狠人。
    “老於，廠裏多少年才出了這麽一個人才，不好好捧著，難道還壓著？”
    陳露陽來了這大半年的時間，不僅出色的完成了造車的技術交接和翻譯工作，
    而且還解決了廠裏家屬職工就業、機械廠小汽車宣傳產銷會、橡膠車間技術改革、拿下鍋爐廠和化工廠訂單、小汽車玩具生產和錐子河市橡膠進口的問題。
    除此之外，類似與楊樹林公社和白雁奶粉廠合作，組織意大利女工程師參加國際三八婦女節，與冰雕隊溝打造小汽車冰雕等等之類的事兒更是數不勝數，
    那換個人根本就幹不了！
    至於什麽“恃寵而驕”之類的事情，王輕舟那更是全然不操心。
    隻要廠裏有陳大誌盯著，那陳露陽就是翻不出五指山的孫猴子。
    一撅屁股，別人還沒察覺呢，
    陳大誌的巴掌就先揍過去了。
    於岸山依然保守：“我還是覺得太早了，再等一等……”
    “不等了！”王輕舟搓了搓臉，“該提就提！”
    “年輕人，鮮衣怒馬，意氣風發一些，挺好！”
    ……
    此時，融合車間
    陳露陽正看著手裏的省報發愁。
    三八婦女節後，自己榮升婦聯副主席的通知沒收到，反而婦聯的活卻搶先到了。
    “小陳主任，我們主席說了，這個任務是王廠長親自指派你幹的，讓你好好寫，寫出咱們廠的特色。”
    小馬幹事站在旁邊，噶不溜脆兒的跟陳露陽轉達著要求。
    “行……，我知道了，哪天要？”陳露陽問。
    “這個有點急，好像明天就要。”
    小馬幹事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虛。
    省報要求的是下周交。
    但是隋主席向來擅長打提前量，就定的明天交。
    陳露陽聲音都尖了：“明天？咋要的這麽急！”
    小馬幹事弱弱的點點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下。
    她的任務就是把工作遞到，其他的都跟她沒關係！
    她是無辜的，嚶！
    “行，我知道了，我寫完給你送去。”
    陳露陽看著手中的報紙，尋思尋思，直接拿出筆在稿紙上歘欻欻寫出一頁半的提綱。
    寫完之後，陳露陽又改動改動，在後麵添了點需要補充的亮點，拿著提綱回到橡膠車間，叫來了杜涵。
    “杜兒啊，省裏要一個經驗事跡介紹。”
    “我寫了個綱，你在這上麵擴擴，豐富豐富再加點細節。”
    陳露陽將報紙和提綱交給杜涵：“這個東西著急，廠裏明天就要。”
    “你辛苦辛苦，盡量下午攢一個材料出來。”
    杜涵接過報紙和提綱，一打眼就把提綱從上到下掃了個遍。
    痛快道：“沒問題！”
    陳露陽點頭：“行！寫去吧。”
    杜涵這半年經過陳露陽的磨煉，寫作水平和寫作速度大幅提升，再加上有陳露陽列好的提綱在，不到兩個小時就把一篇事跡材料弄完了。
    換成平常，陳露陽可能還得讓他再雕琢雕琢修改修改，
    但是隋主席那邊催命一樣要的著急，車間裏還有一堆事，
    幹脆，
    陳露陽直接拿著材料，揣了一盒煙，徑直推開了辦公室牛主任的屋。
    牛主任作為機械廠裏的第一支筆，平時寫的都是王輕舟向省領導匯報的材料。
    修改這種事跡材料簡直就是手拿把掐。
    再加上陳露陽又是拿煙又是說好話打溜須的，牛主任二話不說，拿起鋼筆欻欻歘的就把材料一頓修改潤色。
    拿到了牛主任的修改稿之後！
    陳露陽返回到車間，照著修改稿，重新將材料在稿紙上謄了一遍。
    這才趕在下班前坐到於岸山辦公室，讓於岸山把關。
    “領導，廠裏讓我給省報寫一個東西，我弄了一份，您給把把關，有不到位或者不妥帖的，我再拿回去修改。”
    陳露陽很是真誠的坐在於岸山辦公桌上前，將材料遞了過去。
    “小陳主任這是快手啊！早上的事兒，下午就整完了？”
    於岸山詫異的看著手中的材料。
    陳露陽哭訴著告狀：“沒辦法，隋主席要的急，說明天早上就得給她。”
    於岸山無語了。
    這隋主席可真是夠能整事了。
    不過都是領導，他也不能駁了隋主席的麵子。
    將材料看了一遍，於岸山很是佛係道：“行，就這麽交吧。”
    “回頭隋主席他們估計也得找人修改……寫材料這種事兒，不用投入太多，多幹出點業績比啥都強。”
    這話可真是說到陳露陽的心坎裏了。
    沒事兒多幹點活，那不比啥都強！
    就像最初他剛接手橡膠車間，整個車間一年到頭也沒幹啥活，結果愣是寫了四五頁材料，拿出來自己都覺得丟人。
    你機械廠要是庫庫造出一百萬輛車，
    就算你就浮皮潦草寫50個字，那都能以一號大字，循環印滿整張省報的首版，同時廣播每隔一小時就洗腦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