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這些玩具小汽車是我在片兒城買回來的。”
    陳露陽開口道：“這次我去片兒城，發現大家對於玩具小汽車的接受度非常高，購買力也很強。”
    “華僑商店裏10多塊的進口小汽車，說斷貨就斷貨。大家願意花錢，也舍得花錢買小汽車。”
    “所以我覺得，咱們廠的玩具小汽車如果能好好做，增加一些設計刪掉和新意，多賣出價格和數量完全不是問題。”
    說話之間，陳露陽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強烈的自信。
    真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如果不是這次去片兒城出差，他哪能知道小汽車玩具能賣這麽好！
    於岸山也有點被說動了。
    “你是說，這麽一個小汽車玩具賣出10多塊，也有人買？”
    “供不應求！”陳露陽開口：
    “領導，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現在廠裏的意大利工程師正在幫咱們設計新車，一旦設計完成，是新車的造型與細節與以往相比完全就是全新的。”
    “我們可以借著新車造出的這個時間節點，推出我們的新小汽車玩具。”
    “而且！”
    “我們這次同樣可以玩一下高端。同時推出兩款小汽車。”
    “一款是同小汽車1:1複刻，原汁原味的基礎形小汽車玩具。”
    “一款則是完全按照意大利工程師們的圖紙設計的高端型小汽車玩具。”
    “基礎形的小汽車玩具，可以還賣3元錢。”
    “高端型的小汽車玩具，就可以把價格往上調一調了。”
    雖然馬可波羅波們設計的眾多結構和細節都被砍了。
    但是他們被砍的原因不是不好看，而是因為機械廠要考慮成本。
    如果能把這些現階段因為成本而不能被采用的設計構思以小汽車玩具的形式表現出來，
    那不僅會在當今的小汽車玩具市場上直接脫穎而出，說不定反而這個高端型的小汽車玩具還能被爆搶野說不一定！
    “最主要的一點！”
    陳露陽上半身往前傾了傾，右手指骨按耐不住似的敲了敲於岸山的桌子。
    “咱們現在是省裏的一號工程。”
    “有這個東風在，到時候省裏會幫咱們做宣傳、談合作。”
    “咱們隻負責把東西造出來，其餘的事情和困難自然有省裏幫忙和協調。”
    一個省城的機械廠在片兒城說不上話，不方便進高檔商店。
    但要是省裏的官方出麵去談呢！
    那力度絕對是不一樣的！！！
    “領導，現在改革開放，時不我待。”
    “省裏的優秀項目那麽多，競爭也激烈。今年咱們是被重點扶持的一號工程，明年可就說不好了。”
    於岸山有點被心動了。
    “拿著這些車，咱倆找廠長去！”
    “好嘞！”
    ……
    等兩個人進入王輕舟辦公室，跟他說了陳露陽的思路之後，王輕舟同樣震驚了。
    “就這麽一個小汽車，10多塊錢！！”
    “這我可真是沒想到啊！”
    王輕舟都自認為時刻跟隨時代潮流，每天讀書看報，學習國家和社會的新知識了。
    但是他也同樣被這可怕的價格和購買力給震驚了。
    不過陳露陽說的有道理！
    現在機械廠的小汽車正是推陳出新、升級建造的重要時間節點，如果小汽車玩具也能跟著推出新型號的話，到時候真能賣好也不一定。
    “哎！老於，我當初跟你說什麽來著！”
    王輕舟笑著指著陳露陽：“這人就不能在廠裏待著！”
    “隻要把他一放出去，馬上回來就有新想法和新點子！”
    於岸山也樂了。
    “是啊！以前您這麽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
    “現在我是真信了！”
    “這要不是廠裏的意大利工程師和日本專家離不開他，我都想把他派出去工作了！”
    陳露陽小鵪鶉一樣的坐在旁邊，大聲不敢喘。
    生怕這兩個領導一個激動，真給自己在露天安排一個野戰辦公區。
    雖然現在天回暖了，但還是涼嗖嗖的，待久了容易生病。
    “你也別在這繃著了！陳工，”
    王輕舟不打算放過他：“這次去片兒城，除了給小汽車玩具做了調研，還發現什麽有意思的事兒了？”
    “說出來給我們兩個聽聽，也讓我們見見世麵。”
    陳露陽想了想，道：
    “確實是還有一個事兒。”
    “國家機械工業委員會批複第一機械工業部報告，同意成立“壓倒西風”汽車工業聯營公司。”
    “現在隻是內部消息，等到下個月就要正式對外公開。”
    王輕舟點點頭。
    “這個我知道。這是汽車工業總公司號召的。是個好事！”
    陳露陽不解的看了王輕舟一眼。
    “不是一機部的事兒嗎？怎麽還變成汽車總公司了？”
    王輕舟解釋道：“汽車工業總公司本來就是在一機部汽車總局基礎上組建而成的，是汽車工業綜合性的大型國家獨資公司，在咱們國家計劃實行單列，專門負責汽車工業的行業管理職能。”
    “啊！這樣。”
    陳露陽恍然大悟，旋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麽，黑亮的眼睛裏閃爍過一道亮光。
    王輕舟一瞥，就知道陳露陽又有鬼主意了！
    “你又想到什麽了？”
    陳露陽笑道：“我就是想，要是能認識汽車工業總公司的人就好了。”
    王輕舟和於岸山好奇的看著他。
    陳露陽道：“之前我聽說這事兒的時候，還問人家咱們機械廠能不能也加入聯營公司。”
    “但是石山機械廠的人說咱們隸屬三機部，沒有辦法越界摻和一機部的事兒。”
    “這如果要是中間有了名義上的汽車工業總公司，咱們就可以不用格跟一機部打交道，直接與總公司聯係了。”
    聽了陳露陽的話，王輕舟當真是老懷安慰！
    要不說是廠裏長大的親子弟呢！
    出趟門都想著廠裏的事兒！
    王輕舟笑道：“加入聯營公司，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陳露陽點頭：“我知道，但我想著能不能就是加入他們，但是還不給他們幹活……”
    王輕舟被陳露陽這番不要臉的話語逗笑了。
    自己家孩子，關起門說點占別人便宜的話，無傷大雅，反而更顯得孩子念家。
    “行！你想吧。”王輕舟樂道。
    “回頭想出來了，別忘了告訴我們一聲，也讓我們學習學習！”
    看著王輕舟的神色，陳露陽鋪墊了一圈，終於說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廠長，我還有一個事兒……這些小汽車玩具都是我自己掏錢拿票給廠裏買的。”
    “能不能把車錢給我報嘍……”
    看著陳露陽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管廠裏要錢的模樣，
    王輕舟樂得半分猶豫沒有。
    “報！必須報！”
    “回頭你寫個單子，去財務正常報。”
    “好嘞！謝謝廠長！”
    就這樣！
    陳露陽拿著一小遝報銷回來的小汽車玩具錢還有補助，高高興興的走出了廠財務科。
    由於是會計沒有辦法把陳露陽消耗的票報給他，
    所以在請示了廠長同意之後，這些票錢以補助的形式發放給陳露陽，主打一個不讓孩子吃虧。
    有錢了……
    陳露陽摸著再次厚厚鼓起來的褲兜，心裏的底氣又足了！
    上次三八婦女節，他身上的錢幾乎都快花光了。
    現在總算又富裕了！！！
    找對象去！
    下午，
    陳露陽先去小賣部買了盒煙，隨後騎車直奔工商局。
    跟東方大街比起來，工商局雖然近了一些，但也沒近太多。
    到了工商局門口，陳露陽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煙，準備開始攻略門衛大爺的第一步。
    可是煙還沒遞到人手裏呢，就被門衛大爺一個凶狠的嗓門給喝了回去。
    “你哪個單位的？來找誰？”
    陳露陽馬上樂嗬嗬的道：“大爺，我是機械廠的，這是我的工作證。請問陳今越在嗎？我找她。”
    大爺繃著臉，拿過工作證檢查。
    在確定陳露陽是機械廠的工人之後，大爺將證還給陳露陽。
    “你找她有啥事？”
    “我給她送點東西。”
    大爺板著個臉，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隨後，他掛斷電話：“陳今越不在，你要麽把東西放在這，我幫你給。要不然你就再來。”
    不在？
    陳露陽懵了一下。
    他跟這個大爺不熟，也不知道大爺是不是個靠譜的。
    萬一大爺不靠譜，打開自己的包袱，瞅見自己給陳今越買的雪花膏，回頭再在局裏說些什麽有的沒的，壞了姐姐的名聲就不好了。
    “大爺，你能幫我問問，陳今越什麽時候能回來嗎?”
    大爺毫不猶豫的拒絕：“這我問不著。”
    “這人來人往的這麽多，誰都要我問，我問的過來嗎我!”
    收發室大爺一臉的暴躁。
    別看工商局的地界不大，但是一天天來訪的人可屬實不少。
    年初年末、每個季度的開始，都是工商局來訪量最大的時候，收發室大爺能跟他聊這麽久，都是看在機械廠的麵子上。
    換成別人早就轟走了。
    陳露陽瞧著這大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正琢磨著如何拉進關係呢。
    結果一個熱絡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陳，是你啊！”
    陳露陽回頭一看，卻見陸長思小跑帶顛的從大院裏跑了出來。
    收發室大爺難得瞧見陸長思這麽主動熱情的模樣，詫異問：
    “咋？陸科長，你倆認識？”
    陸長思熱絡的跑到收發室前麵：“認識！這小同誌是我的朋友。”
    “害！”收發室大爺道：“你這小夥子認識陸科長，你咋不早說呢！”
    “我還以為你也是來辦事的呢！”
    陸長思笑道：“大爺，以後這小兄弟來了，麻煩照顧照顧。”
    收發室大爺：“害！放心吧。”
    轉過頭，陸長思熱情的跟陳露陽握握手。
    “小陳，你是來找今越的嗎？”
    陳露陽承認：“我來給越姐送點東西，但是越姐不在。”
    陸長思道：“今越今天去市場做調研了。這一周好像都要在外麵，如果你著急的話，可以把東西給我，然後由我替你轉交。”
    “沒那麽著急，我下次再來吧。”陳露陽微笑拒絕。
    自己花錢給對象買東西，結果讓另一個男的送，那成啥了！
    “行！你隨時來，隨時找我~”
    陸長思也不墨跡。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就互相告別離開了。
    不過這一趟陳露陽也並非沒有收獲。
    起碼收發室大爺收下了他的煙，混了一個眼熟。
    另外一邊，
    省委宣傳部部長辦公室
    陳拓的桌子上，寫有省機械廠與意大利工程師和日本專家交流合作的經驗和做法的省報正折疊在旁邊。
    他左手掐著一根煙，右手拿著鋼筆不斷在稿紙上的發言稿上進行修改。
    隨著80年代，國家與日本的關係回暖。
    為了增強對外智力引進，改革開放初期國家還與日本創立了中日經濟知識交流會。
    去年省裏大力開展對外文化交流，還邀請了日本觀光團來兒童公園坐了小火車。
    那一次，為了讓少先隊員更好的與日本觀光團代表交流，
    當時還是文化局局長的陳拓，特意找來了陳露陽擔當少先隊員的日語老師。
    經過了去年一整年的努力，日本新潟市政府派遣代表團不日將再次來到省城，針對加強經濟貿易往來、文化交流等諸多方麵與省政府達成協議，從官方層麵的交流促進兩個地方在文化、教育等領域的互動與合作。
    為了辦好這次接待和簽訂協議工作，
    陳拓過了年之後就領著省委宣傳部著手進行相關工作的準備。
    尤其是對官方書麵的講稿，更是拿捏又拿捏，思量再思量。
    今年的主題太多了。
    改革開放、馬列學習、對外文化交流……每一項都是省裏和國家大力宣傳推動的項目，每個主題都要有所涵蓋。
    但是哪個部分比重大，哪個說出來能更容易被日本友人接受，就需要斟酌斟酌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進來。”
    秘書走進來，手裏拿著一份名單。
    “領導，這是省裏篩選出的改革開放先鋒和先進工作者名單。您過目。”
    陳拓拿過名單，一行一行的看了起來。
    為了表彰先進，宣傳改革開放，省裏製作了一批橫幅、標語，通過舉辦展覽和歌舞團表演來歌頌改革開放成就。
    手裏的這份名單，就是省裏選出的改革先鋒和先進工作者。
    一旦確定了人員名單，下一步就是要對這些先鋒和先進工作者進行事跡報道。
    “改革先鋒：省機械廠廠長王輕舟。”
    “改革開放先進工作者：省機械廠廠長高級工程師、橡膠車間主任陳露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