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男人瘋狂掃蕩了一圈，最後才背著大包小裹的走出商店。
    而讓於岸山沒想到的，
    像他們一樣，空手進，大包小裹出的同誌不在少數！
    隨著政策支持，各地的經濟全都猶如雨後春筍一樣瘋狂的生產發展。
    且不說片兒城本地的居民們購買商品，
    大量外地來片兒城出差工作、甚至是出門長見識的同誌也相當多！！
    光是在一個外貿商店裏，於岸山就聽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各地口音。
    “這裏外地人真多啊！”於岸山忍不住開口。
    “領導，您這話嘮的，咱倆也是外地人。”
    陳露陽一邊將大包袱往肩上提了提，一邊笑著道:
    “以後不僅外地人，外國人也多！”
    於岸山忍不住嘟囔一句：“要是他們能把咱們小汽車全都買了就好了。”
    陳露陽樂道：“那咱們就努力唄！先賣遍全國，然後再賣到國外！”
    “然後每一個賣到國外的小玩具車下麵，都寫上made in China！”
    於岸山沒聽清：“沒什麽？”
    陳露陽笑道：“重國製造！”
    刹那間，於岸山眼底的狂熱激情再次熊熊燃燒！
    “對……！都印上！！”
    “印大大的！！”
    ……
    別看平時陳露陽和於岸山幹活是一把好漢！
    但是逛街就蔫蔫了。
    把片兒城幾個較大的外貿商店和國營商店都逛完之後，
    兩個大男人就好像夜半一點的大公雞，雞冠也歪了，毛也淩亂了，腳底板走的生疼！
    第二天天，逛累的兩個人走不動了。
    早上在招待所吃完了早飯，兩個人悶頭在屋裏結結實實的睡了一小個白天。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兩三點了。
    於岸山和陳露陽兩個人起來洗了一把臉，簡單收拾收拾，正準備出門吃飯。
    就聽見敲門聲響起。
    “陳露陽同誌！你在嗎？”
    李申元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陳露陽開門，就看見李申元一臉笑容的站在門口。
    在瞧見屋裏的於岸山的時候，李申元還很客氣的衝著於岸山打了個招呼。
    “晚上有空嗎？咱們聚聚？”李申元笑著問道。
    陳露陽現在正餓著，聽見李申元召喚吃飯，頓時心動了。
    隻不過這裏他說的不算，能不能去吃飯得先問問於岸山。
    陳露陽下意識的把目光看向於岸山。
    “去吧，好好聚聚！”於岸山敞亮的給假。
    “領導，您要不嫌棄，咱們一起聚聚？”李申元熱情的邀請於岸山。
    上次汽車展銷會，大家雖然所在的展區不同，但畢竟都是打過照麵的，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上次我們就想找機會跟你們學習學習，但是廠裏有事，錯過了機會。”
    李申元借力邀請：“我們廠領導也在，咱們一起聚聚？”
    “行！”於岸山痛快答應：“難得的機會，我們今天也和建天機械廠好好學習學習！”
    吃飯的位置，就在招待所旁邊的一個菜館。
    這家菜館挨著部招待所，幾乎都快成部裏的第二個食堂了。
    四個人選了一個安靜的位置坐下，點了幾道菜。
    這次建天機械廠來的，跟於岸山一樣，是一個姓韓的副廠長。
    大家幾口啤酒下肚，
    陳露陽就好奇問道：“韓廠長，李哥，這次你們來片兒城是有什麽工作啊？”
    李申元樂道：“我們是來找翻譯的。”
    陳露陽好奇：“咱們廠也跟外麵談成合作了？”
    “是啊！”李申元提起這事兒就高興。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們省機械廠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好思路，我們也與意大利建立起了聯係，想要買他們的技術和設備。”
    “這次我們就是來片兒城找意大利翻譯的。”
    聽到“找翻譯”，於岸山的眼眸中“歘”的一下閃過一絲寒芒。
    說起來，
    來片兒城找翻譯，絕對是於岸山這一生的汙點。
    想他去年剛到省機械廠，辦的第一件事就是領著郝逢春來片兒城找日語翻譯。
    兩個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四處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品學兼優、能力超強”的“全能型翻譯”。
    還沒等高興兩天呢，
    結果這翻譯自打進了鬆亭飯店，就開始腸炎、肺炎的大病小病犯個不停。
    不過話說回來，也虧了這個翻譯掉鏈子，才讓廠裏招進來了陳露陽。
    怎麽不算是因禍得福呢！
    於岸山想到這，心裏微微平衡了一些。
    “你們找的是哪個翻譯啊？”於岸山好奇的問道。
    “我們找的就是上次汽車展銷會上的翻譯。”李申元笑著開口。
    笑容中還隱隱含著一絲濃濃的驕傲之情！
    仿佛他們找來了這個翻譯，就仿佛占了多大便宜一樣！
    可是這話在陳露陽和於岸山聽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於岸山尋思尋思，問了句：“片兒城那麽多的翻譯，你們咋相中他了？”
    李申元有些謙虛：“我們對於片兒城了解的不多。但這畢竟是汽車展銷會請來的翻譯，水平肯定是有保證的。”
    “與其我們滿城的找翻譯，不如直接找個官方認證的。”
    “而且這個翻譯，聽說是個全才！！”
    “不僅會意大利語，還會日語和英語，好像其他的語言也會！”
    陳露陽、於岸山：……擦，無力反駁。
    於岸山忍了又忍，再次提醒他們倆：“那你們找他當翻譯的時候，有考察過他的語言能力麽？”
    李申元驕傲道：“當然！我們給他的意大利材料他都能翻譯出來，很準確。”
    說著，
    李申元還有些羨慕的看著陳露陽：
    “要是我們廠裏也有小陳這樣的技術幹部就好了。”
    於岸山和陳露陽也沒聲了。
    原本於岸山還想勸勸李申元他們，再找一個能替補的意大利翻譯。
    但是人家都這麽說了，要是自己再提出意見的話，別再讓人家再有啥別的想法。
    “好像這個翻譯腸胃不太好，咱們最好兜裏多備點止瀉藥，別換了水土再鬧肚子，耽誤咱們工作。”
    這句話一語點醒夢中人。
    “對啊！”
    李申元被提醒：“還是你們想的細致！”
    “人家翻譯老師大老遠跟著我們去建天，別再讓老師身體不舒服。”
    “……”
    瞧著李申元信心滿滿、幹勁十足的充滿期待的模樣，
    於岸山和陳露陽都忍不住替對方捏上一把冷汗。
    就在兩個人操心建天機械廠的翻譯的時候，
    片兒城市工業管理局規劃建設科
    科員小尹雙肩垂落，張著嘴巴，眼神麻木的看向天花板。
    豐南區的“資本主義廠房”又被退回來了……
    自從之前的“瓜子工廠”解散鎖門，市工業管理局就把廠房收了回來，準備再次出租。
    可是每個租了這個廠房的同誌，最後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申請退房。
    死活就是不在這幹了。
    這不今天，好不容易交出去的鑰匙又被退了回來。
    “這可咋整……”科員小尹無語問蒼天。
    現在工業管理局內部改進了管理和執行製度，要求轄內的工業管理區域都要保證規劃清晰、功能齊全、組織完善。
    要能用盡用、合理規劃每一塊工業廠房和工業用地。
    原本這個豐南區的小廠房，是入不了領導們的法眼的。
    但是沒辦法，廠房本身建於人群茂密的南站，人來人往，誰都能看見不說。
    他的“曆史背景”實在太過讓人難以忘記。
    每到工作匯報的時候，領導們就會問一句南站的“資本主義廠房”咋樣了。
    問了這麽久了，
    廠房依然空著，
    那到底是他們管理局的問題，還是什麽問題導致的？
    這很難解釋啊！
    就在小尹看著手裏的這串鑰匙發愁的時候，科長老劉走了進來。
    一邊進來還一邊道：
    “你說這事兒巧不巧！”
    “咱們剛把資本主義租出去，結果工業部又打來電話問那個廠房現在還能不能用，直接就讓我遺憾拒絕了……”
    老劉話還沒說完呢，
    就看見小尹仿佛鬼上身一樣，“噌”一下站起，連話都來不及說，隻是瘋狂的搖著手裏的廠房鑰匙。
    “我草……！！”
    老劉瞪大眼珠，
    看著那串該死的、熟悉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鑰匙，
    接著嘴裏大罵了一聲，
    閃電般的衝出辦公室，
    催命一樣的馬上撥回了工業部的電話。
    ……
    當天晚上，劉革再次找到了於岸山和陳露陽，告訴他們豐南區廠房現在無人租用，可以批給他們的好消息。
    第二天，
    於岸山和陳露陽來到市工業管理局去辦手續。
    等走出工業管理局的時候，陳露陽還挺感歎。
    “於廠長，我之前總聽大宋和傅哥說出門辦事兒難，可我真的感覺規劃建設科的那兩個同誌態度真的賊好！”
    不僅給人感覺如沐春風，甚至還特別熱心腸。
    除了必要的手續以外，其餘一切都是能簡化就簡化。
    甚至在他們離開的時候，那個劉科長和科員小尹兩個人還特別熱情的送兩個人出門。
    明明順利辦成事，該表達感謝的應該是於岸山與陳露陽。
    可是小尹竟然說脫了口，臨走前跟他們說了謝謝。
    再一聯想到，豐南區的廠房一直空著無人接手，
    陳露陽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不過他的顧慮很快就被於岸山一句話打消了。
    “看來，還是部裏說話有力度啊！”
    陳露陽笑道：“是啊！多虧了部裏支持咱們工作，要不然光靠咱們兩個人，還不知道要跑多久。”
    “現在咱們該走的程序都已經走完，就剩下時間了。”
    “等工業管理局那邊的流程都走完，就可以回片兒城取鑰匙，準備開維護修理中心了。”
    於岸山肩上的壓力也小了不少，高興道：“出來了這麽久，總算能給王廠長一個交代，回去好好交差了。”
    陳露陽也在住夠了。
    兩個人買了票，回去打包行李，收拾收拾準備回工廠。
    臨走前，陳露陽特意去了菜市場跟蘇小英報喜。
    如果一切順利，兩個月後片兒城就有汽車維護修理中心了。
    以後小汽車如果再有什麽小毛病，就可以隨時修理了。
    為了支持蘇小英的生意，
    同時也為了督導孫軍軍同誌、董滿貴兒子同誌、王廠長小外孫同誌等一幹九年義務教育小同誌的健康成長。
    陳露陽又買了幾個雞毛撣子，高高興興的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離開的火車站台上，
    陳露陽背著大大的行李包袱，身後左右各插兩把耀武揚威的大雞毛撣子。
    猛一看像極了殺上舞台的“武生”，每走一步都殺氣騰騰。
    好消息：由於太過引人注目，導致小偷眾目睽睽之下不好下手。
    壞消息：由於太過引人注目，誰看見他都要回頭瞅幾眼，有幾位大爺直接被勾起了戲癮，見天的直接吊嗓子唱了幾句。
    一路坎坷擁擠和顛簸，
    陳露陽和於岸山總算是回到了省城。
    大包小裹的回到家，陳露陽仿佛變魔術一樣的從包裏掏出了各種給家人買的好吃的之後，
    隨後拎著雞毛撣子出門，開始四處送禮。
    董滿貴家的院門，是他兒子小董開的。
    原本開開心心、蹦蹦跳跳，以為是好朋友來找自己玩的小董，在看見陳露陽，尤其是看見陳露陽手中的雞毛撣子的一刹那，
    小小的表情中寫滿了震驚、憤怒、害怕、錯愕等種種錯綜複雜的情緒。
    不知道是本能反應，還是出於小孩子打不過就逃避的想法。
    小董“啪”一下關上了門。
    陳露陽：？？？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呢，就聽院門裏傳來了小董有些心虛的喊聲。
    “沒人。”
    陳露陽：？？？
    不想讓我進門？
    那能行麽！！！
    這雞毛撣子可是你爸特意托我從片兒城帶回來的！
    “邦邦邦！”
    陳露陽這次不客氣了，一邊“邦邦”敲門，一邊高喊：
    “老董，在家沒啊！”
    “在在在！！！”
    隔著院門，陳露陽聽見一連串小跑衝來。
    院門打開，
    董滿貴穿著一件印有“橡膠車間籃球隊 12號”的紅色背心，踩著拖鞋，一臉笑容的跑了過來。
    “主任，您咋來了！”
    董滿貴有些詫異的開口詢問。
    自己兒子剛剛咋看的？
    這麽大一個大活人，他怎麽說看不見呢！
    “我來給你送雞毛撣子。”
    陳露陽笑眯眯的將雞毛撣子遞給董滿貴。
    這一道坐火車，他幾乎開了八成的防護甲來保護珍貴的雞毛撣子。
    力爭每個雞毛撣子的掉毛率不超過5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