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就那麽一說，你還真的給我背回來了！”
    董滿貴瞪大了眼睛。
    雖然一個雞毛撣子沒有多少錢，
    但是片兒城到省城這麽遠的路，
    能把雞毛撣子這麽完好保存帶回來，光是這份心意就比一切都重要。
    陳露陽和善微笑：“董哥發話了，我這必須執行啊！”
    將雞毛撣子遞給董滿貴，
    陳露陽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站在堂屋裏，偷偷往外瞅的小董，似乎嫌惹事不夠一樣的衝他招了招手。
    “董哥，東西送到，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陳露陽笑嗬嗬的跟董滿貴告別，隨後直奔王廠長的家裏。
    很遺憾，
    王廠長晚上帶著小外孫去河溝玩泥巴抓小魚去了。
    不過陳露陽還是笑嗬嗬的將雞毛撣子送給了王廠長的愛人。
    在拿到雞毛撣子的一瞬間，嫂夫人是懵逼的。
    王輕舟這麽一個大廠長，登門送禮的人真是海了去了！
    但是送雞毛撣子的……沒見過啊！
    不過虧了陳露陽在機械廠裏太出名，雞毛撣子也實在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嫂夫人將信將疑之下，還是感謝著收下了雞毛撣子。
    夜晚
    挨家分發雞毛撣子的陳露陽，已經隱隱成為了機械廠小孩崽子們的畢生之敵！
    第二天一大早，陳露陽就和於岸山一起敲開了王輕舟的門。
    剛一進屋，
    陳露陽就小眉頭微微一皺，盯著茶幾旁邊的雞毛撣子。
    這不是我拿去的、專門給王廠長、讓他揍小外孫的雞毛撣子嗎！？！？
    怎麽還拿到辦公室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內心沒憋好屁，
    刹那間，陳露陽甚至懷疑王廠長是不是把雞毛撣子放在辦公室，專門留著揍各位車間主任的！
    陳露陽的表情嚴肅了。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正正經經的跟於岸山一起匯報片兒城的工作經過。
    王輕舟認真聽完，問道：
    “豐南區那地方可挺亂……想好了？就選那了？”
    陳露陽嚴肅點頭：“想好了，就選這了。”
    王輕舟點點頭，也不多問：“行！你是負責人，你說選哪就是哪。”
    頓了頓，
    王輕舟問：“地點既然已經選好了，那人員有想法了嗎？”
    陳露陽猶豫了一下：“我確實有一個心儀的人選，但還沒有跟本人說。”
    王輕舟好奇：“誰這麽厲害，入了我們小陳主任的法眼？”
    陳露陽回答：“是張國強同誌。”
    “張國強？”
    王輕舟和於岸山兩個人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陳露陽瞧著兩位領導的表情，虛虛的問了一句：
    “張師傅也不是八級工人，我能帶走吧？”
    之前於岸山就已經明確表態。
    八級工人他連想都不要想，
    張國強隻是個六級工人，廠裏應該沒有理由不放人吧？
    王輕舟沉吟道：“張國強可以給你。”
    陳露陽高興道：“如果行的話，我想再帶他幾個徒弟走。這樣大家配合起來也很默契。”
    “除了張國強，我還相中了三個人。”
    陳露陽把焦龍、孫紅軍和李河的情況跟王輕舟和於岸山說了說。
    這些剛剛入廠工作的年輕人，王輕舟見麵恐怕連名字都叫不出來，自然是不會拒絕。
    聽完了陳露陽的打算，王輕舟囑咐於岸山道：
    “老於啊，小陳畢竟年輕，有些事情想的不太全麵。”
    “人選這塊，你幫著他一起參謀參謀。”
    於岸山點頭：“廠長放心。”
    說完了選址選廠的事兒，陳露陽開始蠢蠢欲動的說自己的事兒~
    “領導~~~”
    陳露陽呲個小白牙，一臉乖巧真誠的好學生模樣。
    “我眼看7月份就要高考了，還有幾天的功夫，我能不能跟廠裏請個假，在家裏複習？”
    王輕舟微微皺眉：“你不是已經被北大特招了？還複習什麽？”
    陳露陽一副賤兮兮的模樣：“我想看看憑自己的實力能不能考上……青春不留遺憾嘛~”
    王輕舟聽不下去了：“你好好說話！！！”
    陳露陽馬上嚴肅：“好的，領導。”
    “……那，領導您看能給我假嗎？”
    看著陳露陽一臉期盼的小眼神，王輕舟開口了。
    “這事兒我做不了主，你去問於副廠長吧。”
    陳露陽：？？？
    他一臉愕然的看著王輕舟，還沒等開口呢！
    於岸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啊，你去問問老郝，看看他給不給你假吧~”
    陳露陽：……？？？
    不是，這是不是玩賴了？
    那他媽的從來都是權限不夠，逐級向上請示。
    怎麽到自己頭上，就變成向下針對了呢！
    “那我去問問郝叔~”
    陳露陽憋憋屈屈的開口。
    走出了廠長辦公室，
    陳露陽在於岸山一臉“你加油”的目光中，走向了郝逢春的辦公室。
    郝逢春剛剛在杯裏泡了茶。
    瞧見陳露陽來串門，郝逢春還挺高興。
    “小陳！來的正好，我這個茶是今年的新茶，賊香。你來嚐嚐！！”
    說著，郝逢春又拿出了一個杯，給陳露陽倒了茶。
    陳露陽聞了一下……嘿！
    還真挺香！！
    倆人“滋兒滋兒”的喝半天，眼看著情感的聯係差不多了。
    陳露陽放下茶杯，試探的問：“郝叔兒~今天我來是找您請假的！”
    “找我請假？這合適嗎？”郝逢春一愣。
    如果說之前陳露陽在融合車間的時候，找自己請假也算正常。
    自從他當了橡膠車間的車間主任之後，能給他假的除了王輕舟就是於岸山。
    怎麽也輪不到找自己請假啊。
    陳露陽本著不能坑朋友的態度，誠實道:
    “是這樣的，郝叔，我不是報名高考了嘛~”
    “眼看就要考試了，我想回家複習。”
    郝逢春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笑笑嗬嗬的支持：
    “這應該的！好好複習。這次咱們爭取真考上省大！”
    “但是這事兒你最好跟王廠長說一聲。”
    “畢竟王廠長是咱領導，啥事得讓他知道知道。”
    “多請示不犯毛病。”
    “……”
    看著郝逢春慈祥的笑容，陳露陽靦腆道：
    “我跟王廠長說了，但是王廠長讓我找於廠長請。”
    “於廠長說讓我找你請。”
    話沒說完呢，
    郝逢春馬上放下茶杯，換了口風：
    “小陳啊，你看，現在融合車間這邊主要都是小曹在把握，你們具體的工作還是找小曹問問。”
    陳露陽：……
    所以，這是又一竿子把我支到曹工那了？？
    回到融合車間，陳露陽懷揣希望地把之前的話再次跟曹青杭說了一遍。
    曹青杭微微皺眉：“小陳兒，你也知道。”
    “咱們這個車間，我隻負責技術帶頭，是個名譽主任。”
    “真正管事的，是小吳。”
    “你問問他！他要是同意了，我沒有任何意見。”
    旁邊正在嗑瓜子的小吳：？？？
    陳露陽翻了個白眼看著小吳。
    小吳趕緊開口：“我眼瞎，聽不見你說啥。”
    陳露陽：……
    擦！
    爹還不請假了呢！！！
    這一個個的，一點都不關心青年工人的學習成長！
    從廠長到副廠長到郝逢春到融合車間走了一圈，陳露陽鬱悶的回到車間。
    這次他在片兒城買了不少點心。
    給橡膠車間的同誌們分了一些之後，陳露陽拿著東西去了組裝車間。
    東西發了一圈，
    陳露陽才在一個機床旁邊發現了悶頭幹活的張國強。
    這幾天，張國強的情緒很低落。
    原本好不容易給自己找了一條出路，決定去橡膠車間跟著陳露陽幹。
    老李都已經聯係好了黃平濤，
    想著啥前幾個人找陳露陽一起坐一坐，雙方拉進拉進感情，表露一下換車間的想法。
    哪成想這廝竟然要考大學……！！！
    要是陳露陽考不上還好，這要是他真的考上了……自己可咋整！
    而且來到組裝車間之後，他就仿佛來到了三不管地帶。
    加工車間的人不理他，組裝車間的人客氣著他。
    廠裏也沒有找他談話，
    ……別說談話了，就連個處分都沒有。
    張國強現在都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還是鬧挺。
    這一段鬱悶的日子裏，多虧了自己的好兄弟老李找自己喝酒，開導自己。
    老李說的對！
    張國強掄凳子的事兒已經鬧的全廠百姓都知道。
    不隻是張國強等著結果，別人也在等結果！
    這要是給張國強處分吧……
    那確實是車間主任欺負人在先。
    結果車間主任啥事沒有，反倒張國強給了處分，其他的工人勢必不高興！
    可要是不給他處分吧……
    今天一個技術工人掄凳子沒事。
    明天兩個技術工人也掄凳子那？
    要是大家遇見點不高興、不順心的事兒就掄凳子，消極抵抗，影響工作。
    完了廠裏還不處理，那車間主任們的麵子往哪放？
    以後隊伍怎麽管！！
    這左右上下，但凡哪個程度把握不好，輕了重了的，都會對廠裏的工作風氣產生非常不好的影響。
    要不是因為這，王輕舟也不能對加工車間的嶽主任發這麽大的火！
    張國強現在也知道自己現在這情況特殊。
    總之，一切交給時間。
    先這麽拖著吧……
    隻是可惜，
    陳露陽不知道張國強想要跟著自己幹。
    他看著張國強不說話，隻是一門心思的工作，心裏還懷疑是不是張國強想留在組裝車間？？
    或者……還想回加工車間？？
    陳露陽想了一圈，最後分析：不可能！！！
    能掄凳子揍人的，絕對是個骨頭硬的。
    雖然現在不吱聲，但心裏絕對有想法。
    “管他答不答應那，我先問問！！”
    陳露陽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
    下午，
    陳露陽一邊在車間與工人們幹活，一邊時刻盯著張國強的動向。
    終於！
    在喝了滿滿的一罐頭瓶水之後，張國強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走向廁所。
    陳露陽趕緊也放下手中的工作，尾隨著張國強進了廁所。
    倆人隔著幾個小茅坑，聞著味道，互相點頭示意算打了一個招呼。
    走出廁所，陳露陽熱情的湊過去，倆人並排行走在工廠大院裏。
    “張師傅，咱倆溜達溜達啊？”
    陳露陽遞過去一支煙，笑嗬嗬的提出邀請。
    工廠的工人勞動強度大，工作任務量繁重。
    不少人會趁著出門上廁所的功夫透透氣，抽根煙休息休息。
    車間主任自然也不會管這些事兒。
    “行。”
    張國強幹了一天，腰也是酸累的不行。
    兩個人一邊抽煙，一邊走到了廠後院的小河邊，站著看風景。
    “張師傅，最近在組裝車間幹的咋樣？”陳露陽笑嗬嗬問道。
    “一樣，在哪幹都是幹。”
    張國強的語氣頗有一些看透世事的無可奈何。
    擱哪不是活啊？
    張國強憋悶的抽了一口煙，輕輕歎了一口氣。
    陳露陽觀察著張國強的反應，決定直接出擊！
    “張哥，既然在哪幹都是幹，你想不想跟我幹？”
    張國強愕然的看著陳露陽。
    陳露陽的眼神無比熱切：“廠裏要在片兒城開一個汽車維護修理中心，由我負責修理中心工作。”
    “修理中心需要有經驗的師傅來壓陣，我想請您來中心當定海神針。”
    “……當然！光有您一個人肯定不夠，如果行的話，我想把你手下的幾個徒弟也一起帶去。”
    “張哥你看看有沒有想法？”
    張國強震驚的看著陳露陽：“去片兒城開汽車維護修理中心？”
    陳露陽笑著點頭：“嗯呐，片兒城！”
    “咱們廠目前在片兒城接近賣出了快100輛小汽車了，為了方便工人維修和客戶使用，廠裏就打算在片兒城開中心了。”
    “隻是目前這個事兒現在沒有擴大，很多人都不知道。”
    可是跟在片兒城開設修理中心相比，張國強更想不明白的是：
    “你不是報名高考了嗎？”
    “你要是高考考上了，這個中心怎麽辦？”
    陳露陽樂了：“張哥，我跟你交個實底兒。”
    “我已經收到北大特招生的通知了。”
    “今年9月份我就要片兒城上學，廠裏讓我以委培生的身份去讀書。”
    “到時候我一邊在片兒城讀書，一邊負責汽車維護修理中心工作。”
    張國強眼睛都瞪大了……
    好家夥！
    廠裏的人都知道陳露陽有本事，是廠領導麵前的紅人。
    可是再有本事，他也想不出來陳露陽竟然本事大到進軍片兒城了！
    心動！！！！！
    瘋狂心動！！
    自己現在擱廠裏工作的這麽憋屈，好好一個技術師傅都快成邊緣人物了。
    這時候來了一個人，無比真摯的說想要帶著自己幹。
    換成誰心裏都得感動啊！
    但是……
    “小陳主任，這件事我得考慮考慮。”
    張國強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