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裏老婆孩子，片兒城又太遠，我得跟家裏人商量商量。”
    “理解，這是應該的。”陳露陽馬上開口。
    這年頭誰不是拖家帶口的。
    隻要張國強沒有第一時間拒絕，那就是個完美的開始！！
    雖然張國強嘴上說，要回家跟家人們商量商量。
    可是剛一下班，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老李，將這件事情告訴老李，找他幫忙分析。
    果然！
    在聽說陳露陽要以委培生的身份，去北大讀特招生，兼任省機械廠汽車維護修理中心主任的時候，
    老李震驚了。
    “你說大家都是養兒子，我們主任這兒子是咋養的！！”
    這一刻，老李嫉妒了。
    老李心酸了！
    老李麵容醜陋了！
    張國強趕緊用筷子敲敲酒杯：“欸欸欸！別管兒子了，先看看我這事兒咋整！”
    “咋整？”老李恨鐵不成鋼一樣的看著張國強。
    “當然是去啊！！！”
    “那可是片兒城，憑啥不去啊！”
    老李痛心疾首：“這就是我沒本事，要不然我肯定跟他去！！”
    張國強問：“為啥呢？你說說！”
    老李幹了杯裏的小酒，一本正經開始分析起來：
    “你也說了，那陳露陽去片兒城是要讀書的。”
    “你當那北大的書那麽好讀呢！跟咱們機械廠初高中似的，說請假就請假，說不去就不去！”
    “雖然說你是修理中心的技術定海神針，但是在他去北大讀書的時候，那實際的中心管理人不就是你了！”
    張國強眼睛一亮！
    我草，好有道理！
    如果一切都是按照陳露陽說的，帶著自己的徒弟去。
    那自己徒弟肯定是全都聽自己的，一旦陳露陽不在，自己就是說了算了！
    “可是那麽一個中心，他不可能隻帶我一個技術師傅，我未必能說話算話啊！”
    張國強理智的冷靜一下。
    誰知道陳露陽除了找自己以外，還有沒有找其他的技術師傅？
    老李無語的看給他。
    “我跟你講，遇見事了不要總是先往不好的結果想，現在咱們先樂觀點分析！”
    “第二呢，就是一句老話了。”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生！”
    “你現在廠裏這麽尷尬，以後保不齊老嶽那個王八蛋找機會整你。”
    “與其一天天提心吊膽的跟他們扯，不如去片兒城另搏一片天地了！”
    這話說完，張國強瘋狂心動！！
    雖說人到中年，這個事業的進取心確實是會有一些下降。
    但是對於他們這些手握技術、擁有一技之長的人來說，那可真是男兒至死是少年！！
    隻要有機會，誰不想衝啊！
    如果不想衝的話，他也不至於當初在加工車間主任爭奪戰的時候，跟老嶽那個王八蛋結仇。
    “而且你想想，陳露陽是以委培生的身份去的北大讀書，這意味著什麽？”
    麵對老李靈魂深處的拷問，張國強懵逼的搖了搖頭。
    “意味啥啊？”
    老李唾沫星子都要噴出來了：“那意味著他大學畢業之後，害得回咱們廠裏。”
    大家現在都知道，一個大學生能有多麽多麽的值錢！
    更別提是北大的大學生了！
    那個汽車維護修理中心，連個分廠都不是。
    人家大學生畢業之後，肯定要回主戰線發展的。
    怎麽可能一直在小小的汽車維護修理中心呆著？1
    “等到那時候，小陳主任大學畢業回廠，你說片兒城的維護修理中心歸誰管？”
    “不還是歸你管麽！”
    張國強被說的眼睛一亮一亮的。
    我草……好有道理！
    眼看老李拿出一根煙，張國強趕緊劃開一根火柴，把火送了出去。
    “最後一點。”
    老李開口：“你覺得以咱們廠長的為人，能讓你們吃著虧，不遠萬裏的去片兒城區受罪嗎？”
    張國強迅速搖頭：“那不能！”
    王廠長雖然罵人、拉拉臉又強勢。
    但是對兄弟們是不錯的！
    老李道：“那不就得了！”
    “我估計你要是去了片兒城，供吃供住不說，工資肯定也不能少。”
    “除了正常發放工資以外，還能有補貼。”
    “反正你家孩子也長大了，家裏老人也身體硬朗，出去幹幾年多往家裏拿回點錢不挺好？”
    張國強一臉樸素的回答：“可是我家也不缺錢啊。”
    大家工資雖然差不多，
    但是房子是廠裏分的。
    廠裏有吃有喝、有理發店有澡堂子，有俱樂部還有裁縫店給做衣服的。
    衣服、膠鞋、棉鞋、軍大衣……廠裏每年都給發新的。
    想吃肉了想吃糖了，廠裏還給發票。
    就連汽水兒，廠裏都1分錢隨便喝。
    按照這麽個生產生活流程，大家除了能比誰家老頭工作幹的好，誰家媳婦兒做飯好吃，也真的沒有任何可以拚比的地方了。
    錢夠花就行了，整那麽多沒啥意義啊！
    “我他媽……”
    老李感覺自己都快勸不動了。
    “你錢夠花，你買的起電視機！彩電！！”
    “彩電廠裏大禮堂就有啊，想看就去禮堂看唄！再說咱們哪有時間看電視啊！”
    “……那現在南方有洗衣機了，你要是買了洗衣機，就不用大冬天燒熱水洗衣服了，你不想買啊？”
    “洗衣機那玩意兒能洗幹淨嗎？再說幾件衣服，冬天在屋裏拿洗衣板就搓出來了。不費勁啊！”
    “……那我嫂子辛苦跟你一輩子，她換過幾件新衣服？你給嫂子買過啥首飾嗎？”
    “她也不喜歡那些啊！”
    草。
    嘮不下去了。
    老李都特麽無語了。
    “我說張國強，你這小嘴兒叭叭的一句句的。”
    “你但凡把懟我的能耐用在老嶽身上，他能把你欺負到這種程度？”
    張國強提起老嶽就恨得牙癢癢。
    “我跟他犯不上話！”
    老李眼皮一抬：“是~犯不上話，上來就幹。”
    “反正我挺希望你去的。”老李發自肺腑的開口。
    頓了頓，
    老李忍不住又把話題嘮回到了孩子身上。
    “就算你不為錢，你就算為了你兒子我大侄兒，你也應該去。”
    張國強眼神瞬間認真了。
    張盼盼的學習成績在廠高中是數一數二的。
    每個周末，張盼盼都要去老師的家裏補課。
    如果按照老師說的，張盼盼如果發揮不好，可能就會去省大。
    可如果正常發揮，去片兒城或者花海上學，都是可能的！
    老李道：“小陳主任能進北大，肯定對片兒城的老師也熟悉，到時候如果能搭上小陳主任這條線，也讓咱孩子特招生進去，那不比你當主任都強！”
    張國強心動了。
    老李接著勸：“就算孩子整不了特招生，但要是考到片兒城了，起碼還有你這麽個爹在旁邊照應著。平時放個假啊，中秋啊，或者周末的時候他還有個爹能去聚聚。”
    “你就當提前預熱，陪孩子在片兒城上四年學不也挺好！？”
    張國強心動！！！！
    老婆可以扔家，但是孩子從小到大沒離開過自己身邊，
    而且張盼盼還不像陳露陽，不是那種闖實孩子。
    他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連跟同學們吵架都不會，髒話都不會說一句，
    這性格去了外地，肯定前期是要吃不少苦的。
    原本張國強想著自己兒子雖然人際交往差了點，但好歹學習好，也能往回勾一勾。
    但是一想到陳露陽不僅學習進了北大，甚至工作能力和人際溝通能力也強，
    張國強也心裏有些不平衡了。
    一口小白酒進肚，
    張國強忍不住抱怨：“真的！你說那陳主任到底咋教的兒子，怎麽人家那兒子就養的這麽好呢！”
    老李愁的直拍大腿：“誰說不是！！”
    這頓酒喝的兩個大男人晃晃悠悠，都快八點了才回家。
    晚上張國強跟媳婦兒說完，自己想要去片兒城的事。
    老張媳婦兒一沒作二沒鬧，反而還特別開心！
    “你可趕緊走吧！給你做這麽多年飯我都做的夠夠的了。”
    “等咱兒子明年上了大學，你還不在家，我就天天在食堂吃！”
    嗯？？？
    張國強雖然能想到媳婦兒會支持自己，但是他咋也沒想到，自己走了媳婦兒能這麽開心!
    “那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不在家，你不孤單啊？”
    “打雷你不害怕嗎？”
    老張媳婦兒一臉高興的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眼神中充滿向往！
    “到時候啊，我就去報個電大！”
    “我要好好讀書，好好學習，把我以前想學但是沒有機會學到的東西都學到！”
    說到興奮的地方，
    老張媳婦兒一個翻身，左手拄在耳朵下麵，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我還想學英語！”
    “我前幾天已經把小陳主任寫的那本英語教材買了，到時候我也想看英文原著！”
    張國強看著媳婦兒臉上散發出的光芒，鼻子突然一抽抽。
    他一把抱住媳婦兒，將腦袋埋進媳婦兒的頸窩，忍不住道了句：“媳婦兒，你咋這麽厲害呢！”
    老張媳婦兒小拳拳拍了一下張國強的後背。
    “到時候你去片兒城了，別忘了多給我買點書回來。”
    “嗯嗯！！”
    ……
    有了媳婦兒的首肯，張國強第二天就找到陳露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瞧著陳露陽高興的合不攏嘴的臉，
    張國強也沒有多想，反而主動問了句：
    “小陳主任，你需要多少人手？”
    陳露陽眼睛一亮：“肯定越多越好啊！張哥你還有推薦的人選嗎？”
    張國強道：“我還知道幾個師傅，手藝也很好，在廠裏……都有點不開心。”
    張國強語氣頓了頓，在“不開心”這三個字上意有所指。
    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這麽大的一個機械廠，哪能人人都過得快樂啊？！
    鬱鬱不得誌的，陰差陽錯命不好沒提起來的技術工人有的是！
    隻不過張國強是因為掄起了凳子，才被陳露陽發現注意。
    其他車間有的是默默認命，得過且過，悶頭幹活的工人。
    與其在這個環境裏不開心的工作，倒不如從頭開始，大家一起出去闖闖！
    張國強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去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大家都是同命相憐，勸起來也更有針對性。
    張國強雖然是好心推薦，但是陳露陽畢竟跟張國強的接觸少。
    宋廖莎給他推薦的兄弟，那就是自己人。
    張國強給推薦的，他就需要考察考察，了解了解了。
    “張哥，你把你覺得合適的人選拉個名單，我先看一看。”
    “行！”
    ……
    讓陳露陽沒想到的是，張國強給他推薦的這些工人師傅還真都口碑不錯！
    都是平時不蔫聲不吱語，隻會默默幹活的。
    而且工作經驗豐富，手藝很紮實。
    陳露陽也不客氣，名單上寫的有一個算一個，他都挨個去談。
    隻是這些人裏，最後答應他去的並不多。
    他們都是普普通通就想在家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沒有什麽大誌向，也不想改變平靜又安逸的生活。
    隻有三個師傅，願意跟他去片兒城。
    但是這三個人，在陳露陽看來也已經是相當好的結果了。
    有張國強和這三個師傅壓陣，陳露陽心裏算是有底了。
    當他拿著選定的人員名單，來找於岸山匯報的時候，
    於岸山對這幾個人的名單沒有什麽意見。
    隻不過……
    “你就選這幾個人，夠嗎？”
    算上焦龍、孫紅軍、李河、張國強和他的兩個徒弟，還有這三個師傅。
    一共才9個人。
    雖然安保和技術方麵有保障，但是一個小汽車修理中心也算是個獨立單位了。
    光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陳露陽開口：“我覺得夠了。”
    “焦龍、孫紅軍和李河他們會做飯，張師傅他們專職負責技術維修。”
    “平時我上學，中心就讓張師傅負責。”
    “而且以後汽車維護修理中心還可以從當地招人，慢慢招兵買馬。”
    陳露陽想過這個問題。
    現階段，汽車維護修理中心最重要的兩塊就是安全和技術。
    至於什麽後勤、食堂、會計、出納……等等一些後勤工作，就先交給焦龍他們三個人弄。
    以後汽車維護修理中心紮根了，穩定了，
    再看看從當地招人。
    “我覺得不行。”於岸山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