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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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陵難以置信看著眼前情景。
裹住謝長安周身的白光逐漸變弱之後,對方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但金縷傘與留天劍兩件伴生法寶如有感應,在她身前浮空旋轉,光華流轉,仿佛在為她療傷。
“她怎麽像是……”
境界又高了一些?
難道重傷昏迷還能修煉鍛心?
宋陵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去看雲極,似乎想從他那裏找到答案。
卻見雲極也緊緊皺著眉頭,似在沉思。
就在此時,謝長安睫毛微顫,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宋陵大喜:“你醒了?!”
他這份喜悅完全不假。
大家雖然萍水相逢,但謝長安明顯比來路不明的雲極靠譜多了,在團隊裏也是極為重要的戰力,若沒有她,大夥接下來的路必然會難走許多。
謝長安張了張幹裂的嘴唇,似要說什麽,還未發出聲音便咳嗽起來。
宋陵忙從乾坤袋裏拿出裝著水的竹筒給她喂過去。
這裏雖然到處都是冰,但沒人敢用。
他總覺得謝長安醒來之後,似乎與之前有些不同,但具體哪裏發生變化,卻無法形容。
見對方的目光落在狐狸身上,宋陵解釋道:“她也受傷昏過去,沒有性命之危。”
謝長安微微點頭,眼神還有點迷蒙,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有些緩過來,才輕聲說話。
“我……昏迷多久了?”
“十日,你整整昏迷了十日。”
眾人都受了傷,十日其實也不夠他們完全恢複。
這期間,狐狸迷迷糊糊醒過幾回,見外圍有法陣護持,暫時也沒有什麽新的妖邪跑出來,便又放心昏睡過去。
幽嶽神智時好時壞指望不上,宋陵便與雲極分了工,宋陵自己也有傷在身,他負責留守照看傷患,雲極稍好一些,則去附近察看情形,定時回來。
宋陵欲言又止:“謝道友,先前你昏迷時,有個人忽然出現,很像祝真人。”
謝長安的神色有些虛弱,但奇異的是這種虛弱正在緩慢修複,她四周瑩光未散,盤膝結印打坐,卻沒合眼入定。
“他做了什麽?”
宋陵:“什麽也沒做,就守著你,在你醒來之前又消散了。”
以至於他也沒分清到底是化身虛影還是此地妖邪魅惑人心的又一種手段。
謝長安似乎毫不意外。
宋陵試探地問:“他,確是祝真人嗎?可有什麽需要宋某幫忙的?”
謝長安搖首:“他被我封起來了。”
宋陵一怔:“什……”
謝長安顯然沒有多作解釋的打算,金縷傘被收起,留天劍卻光芒愈盛,似在為她反哺靈氣。
宋陵撓撓鼻子,雖然好奇萬分,也隻好不再追問。
這時候,她忽然又開口:“那把搖晚燭,你最好別去動。”
宋陵對這把古劍很是眼饞,之前法寶被封在冰石裏,他想動也動不了,後來劍被裏麵的人修一並帶出來,雖說人修死了,但劍還在。
搖晚燭此刻就插在冰石前,即使被封凍許多年,它渾身上下依舊散發淡淡劍氣。
他聽見這話,麵露微微尷尬。
宋陵並非沒有見過世麵的修士,理智上他也知道搖晚燭身有不祥,沾染煞氣,能不碰則不碰,但這把劍大有來頭,還是仙品法寶,劍下曾經亡魂無數,不管哪一點,都足以讓任何一個劍修蠢蠢欲動。
謝長安與雲極兩人之所以對此劍觀感平平,興趣不大,主要是他們都各自有了不遜於搖晚燭的仙品劍器,而宋陵手裏的劍雖然也能稱不錯的法寶,但比起留天劍或燎原劍,還是有些遜色的。
同為劍修,謝長安太明白一把仙劍對於劍修的吸引力了,所以才特意提醒他。
差不多的話,在她昏迷時,雲極也對宋陵說過。
若是他碰了劍出問題,他們本就人少的團隊又得減員。
宋陵幹笑一聲,縱然心癢難耐,也隻好忍住:“我不會碰的。”
兩人正說著話,雲極回來了。
他麵色原本有些沉凝,看見謝長安蘇醒,卻是不由一鬆,露出微微欣喜。
“謝道友醒了,可有大礙?”
謝長安:“還好,無妨。”
雲極遞來一瓶丹藥:“快速增益靈氣的,用了較為罕有的白頭參。”
謝長安接過來。
她帶了一堆赤霜山的丹藥,但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若是不收,反倒影響彼此信任。因為雲極此舉,不是對謝長安有什麽想法,而是他不希望失去一個修為高強的同伴。
此地凶險至極,慶煞甚至還未被殺絕,隻是遁走,他們將要麵對的危險還有許多,而目前同行五人裏,唯有謝長安不止修為與他相差仿佛,連反應亦是一等一,反觀其他幾人,瘋的瘋,傷的傷,宋陵雖也名門出身,終究略遜一籌。
雲極看著她,若有所思道:“我看謝道友雖有傷在身,但境界好像反倒有所增進。”
他目光敏銳,雖不知她因何突破,卻一眼就能看出宋陵沒發現的細節。
謝長安微微一怔,有些出神恍惚。
之前在識海之中,李承影娓娓道來。
越過噬神鏡的前塵過往,時光無數次回溯,她見證著一個又一個的人舍生忘死,多年修為毀於一旦,卻如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不惜與天道對抗,隻為了實現那個虛無縹緲的共同目標。
她望見秦素夜明明早就猜到自己洞察天機後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卻依舊義無反顧跟著沈六知去了悲回風山。
她望見涉雲主動將自己作為代價的一部分獻祭出去,換取計劃得以順利執行下去,哪怕赤霜山由此衰落,也絕不回頭。
她更望見,祝玄光為了這盤與天對弈的棋局,不惜將神魂生生剜出扔去凡間,換來一個年壽不永命數坎坷的李承影。
到了最後,他獨自代天下赴死,卻還想將唯一的生機留給她。
然而此人步步為營,算盡機關,當初選擇將李承影分出來,而不是直接消滅,是不是也對後來的波瀾早有所感?
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那場風雪之中,仿佛聽見李承影貼在耳畔說的話,而那些細碎囈語,漸漸凝聚為落在身上的雨滴。
殺她,是籌謀已久的棋局,而救她,是發自內心的柔軟。
那也許隻是幻覺,可也是疲憊之極的救贖,更是少年時的驚鴻一瞥,曆盡千帆的世外桃源。
她想,你既視我為希望,我便是你的希望。我不準你死,你就不能死。
她謝長安不是天命所係天道所鍾,她一路走來,逆水行舟舉步維艱,可當舉目四望,她所愛的人,所重視的人,都已經為那個目標付出許多,歲月,修為,乃至性命,有的音信全無,有的生死一線,還有的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更有許許多多活著的親朋路人,被冥冥中的存在牽引著,渾然不知等在盡頭的是一道永遠無法橫越的天塹。
於是,她也願執炬提燈,繼續朝著那條路前行,去嚐試以己微薄之力,將那道天塹斬斷。
不能後退,無法回頭,那就隻能一直往前走,直到蠟炬成灰,直到山海重逢。
大悲大喜,心潮起伏之下,她剛入劍仙未久的心境竟由此衝出境界壓製的牢籠,一下有了突破,連帶重傷的經脈,亦因緣際會,有了修複的機緣,加上靈藥滋補,傷勢漸漸也有了起色。
待她徹底痊愈,想必境界的提升才能完全體現出來。
而李承影,由於神魂形將破碎,已被她封在金縷傘中溫養。
她閉了閉眼,將所有刻骨銘心,柔軟溫存都收斂起來。
在雲極眼中,她的失態隻有一瞬間,重新睜開眼時,又是那個值得信賴的同伴了。
“是,僥幸有些收獲,多謝雲道友關心。”
“那便好,可喜可賀。”
雲極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我方才出去探查,發現了一些新東西,謝道友既然醒了,正好與諸位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