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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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宋陵原是準備打坐,聽見此言,便又睜開眼睛。
幽嶽也溜達過來,蹲在幾人中間,看看這個,望望那個。
宋陵抽了抽嘴角,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當日仙風道骨的離夢城主會失了神智變成這般模樣。
雲極:“我懷疑此地如天地未開之混沌雞卵,被切割成無數小境,像極佛家所言三千世界。這些小世界同時存在,又有肉眼無法看見的線將其彼此錯開,所以先前我們的人才會倏然出現與消失。”
宋陵:“雲道友的意思是,慶煞敗退之後不知所蹤,也是利用這樣的規則潛藏起來了?”
雲極頷首,心說這宋陵還不算太笨。
他與謝長安配合默契,難免以此要求別人,覺得宋陵空負北燭山首徒之名,其實雲極是要求過高,冤枉宋陵了。
宋陵雖然稟賦過人,但他一路走來皆為坦途,幾乎未曾受過挫折,連沈曦那樣的經曆變故都不曾有,與謝長安自然無法相比。
“慶煞被我們打傷,隻怕躲在陰暗處養好傷又會回來複仇,而且我猜此地肯定不止慶煞一個,還不知有什麽邪物在其它地方,諸位還是快些養好傷,以免遭遇不測。”
謝長安忽然問:“先前你們在餘慶村,那紅霧是何時出現?”
“子時前後……”宋陵頓了頓,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子時正是此地各個小世界輪轉變幻的時辰?”
謝長安:“現在什麽時辰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十日,此地又深埋地下,與外界隔絕,已然有些不知年歲的混淆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宋陵掐指算了算,心裏一咯噔。
“剛好快子時了!”
雲極道:“過去十日風平浪靜,可見未必每次都會輪到我們,又或者,並非每日輪轉。也許在我們探索到下一步的辦法之前,這裏還能暫時維持不變。”
話雖如此,眾人不免都警惕起來。
謝長安將昏睡的狐狸拉到身邊,給她喂下一些丹藥。
狐狸迷迷瞪瞪睜開一條縫隙,見是謝長安,又重新閉眼入定,毫不防備任其施為。
離夢城主不知從哪摸出個龜殼在那裏卜卦,銅錢在龜殼裏當啷作響,聲音回蕩在空曠冰石之間,格外響亮。
宋陵正豎起耳朵關注四周動靜,被這聲響一吵便有些焦躁,剛想讓他停下——
“大凶!”
幽嶽煞有介事將倒出來的銅錢排開。
“坎為水卦,行險用險,進退兩難,不宜妄動!”
雲極沒有貿然接話,似乎對他時好時壞的神智也有些無奈。
別看此刻對方似乎談吐條理清晰,誰也說不好是不是下一刻就又發作起來。
謝長安:“幽城主不如幫忙算一算我們其他同伴現在在何處。”
幽嶽抬起頭,視線忽然定住。
謝長安任他打量,沒有回避目光。
“你識海裏還有一個人,他快死了。”幽嶽冷不丁道。
旁人都聽不懂他沒頭沒腦的話,隻有謝長安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她道:“我不會讓他死的。幽城主,你是不是也在找什麽?”
幽嶽反問:“你說我在找什麽?”
謝長安沒有繼續與他兜圈子:“你想找碧陽君。”
幽嶽:“我為何找碧陽君?”
謝長安:“這就要問幽城主自己了,或許你也對謫仙感興趣,也想尋找開天門的機緣。”
幽嶽搖搖頭:“開天門的關鍵不在他們身上。”
謝長安眯起眼。
雲極心頭微動,也望向幽嶽。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位離夢城主身上,各有所思。
幽嶽又不理會他們了,拿起龜殼兀自卜卦。
晃了一會兒,將銅錢扔出來,他撥弄片刻,喃喃自語。
“奇怪,完全看不出來。”
沒有人發問,他主動抬起頭,望向謝長安。
“我在幫你算你關心的那個人的生死,我說過他快死了。”
謝長安手指一顫,麵不改色:“我也說了,我不會讓他死的。”
幽嶽:“屯卦,萬物初生,混沌不明,有可能生而轉死,也可能死地有生,他的一線生機,竟牽係在你身上。可你們相隔何止千萬裏,你又要如何救他?”
他一會兒說那人在謝長安識海,一會兒又說那人遠在千裏之外,旁人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真相,可謝長安知道,離夢城主瘋癲之語中,偏偏暗含真相。
謝長安沒有回答。
她望著幽嶽,像要望進他眼底深處無所遁藏的玄機。
“那你覺得,我要如何救他?”
但這次,幽嶽居然沒有逃避,沒有顧左右而言他。
他道:“你要找到能開天門的人,或者,自己去開天門。”
謝長安立刻追問:“如何開天門?”
幽嶽:“機緣不在我身上,你不該問我。”
說罷也不再看她,幽嶽轉而起身走到狐狸身前,蹲下身盯著狐狸,還冷不丁伸手去拔那尾巴上的毛,鬼鬼祟祟拔下幾根,扭頭就跑,又躲在角落裏開始自言自語。
也就是狐狸現在陷入似昏非昏的玄妙境界,借著先前鬥法的契機在尋求突破,暫時封閉了五感,否則若是看見有人對她的尾巴下手,必是要大發雷霆的。
宋陵見她的目光一直追著幽嶽走,忍不住低聲提醒她:“幽城主自在這裏遇了變故之後,性情大變,說話便有些……”
謝長安蹙眉:“不好,狐狸不見了。”
宋陵一愣,猛地扭頭朝狐狸的方向望去!
狐狸與幽嶽方才都在兩人視線之內,但幽嶽拔了毛之後跑到角落去,兩人難免跟著幽嶽走,這麽一錯眼,興許連兩息都不到,狐狸居然就消失了。
宋陵隨即想到雲極方才的話。
若對方所言不假,狐狸去了別的地方,別人是否也會來到這裏。
自己在地麵上就與循象失散了,循象現在也不知如何了,後者也是年輕修士中的佼佼者,但若落單對上此地妖邪,還真不好說……
剛想到這裏,他就聽見雲極道:“有人來了。”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從冰石之間穿過,跑向他們。
她的腳似乎受了傷,腳步有些踉蹌,說是跑,其實也就勉強走得快一些,身上衣裳難免血跡斑斑,與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的雲極他們差不多。
雲極和宋陵沒有貿然上前,也沒有說話,依舊盤腿坐著,但他們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捏好法訣,隨時戒備。
宋陵認得來者,但連自家師叔許危闕都被奪舍的情形下,他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突然出現的人。
對方也看見他們了。
“我是赤霜山於春山,後麵有人要殺我!”
謝長安也緩緩睜眼。
於春山麵色慘白,耳邊發絲都貼在麵上,汗津津的,半分從容也無。
她一麵說,一麵向後看。
一縷紅霧隨著她的話語出現在冰石後麵,朝她麵門掠去!
於春山低聲驚呼,想要舉劍相抗,卻因力竭而抬不起手,隻能眼睜睜看著紅霧到了眼前——
幾乎是同時,謝長安、雲極、宋陵三人同時出手。
三縷劍氣從於春山耳旁掠過,將紅霧破開,化為齏粉。
於春山驚魂未定,轉身朝他們道謝,定睛一看,驚訝且驚喜:“謝師妹?!”
謝長安點點頭:“於道友。”
於春山:“你……你是謝長安嗎?”
謝長安:“謝長安已死,我也非赤霜山弟子,自然不能再喊師姐了。於道友從何處來的,方才你有同伴嗎?”
於春山定了定神,想起更重要的事,也顧不上再計較這些稱呼舊事。
“有,我原本是跟著方師叔他們的,但是大家遇上紅霧,就四散各自逃命了,我親眼看著他們被紅霧吞噬,隻能一直跑。”
她喘了口氣,露出慶幸的表情。
“若不是你們出現,我現在怕也是枯骨了!”
雲極:“你跑了多久,還記得嗎?”
於春山搖搖頭:“走走停停,應該很久,我乾坤袋裏的丹藥都快用完了。此地好像是一處龐大陣法,我上次路過這裏時,還未看見你們,你們又是何時進來的?”
雲極:“方清瀾和許危闕都被慶煞奪舍,方才重傷跑了。”
於春山大吃一驚:“慶煞?是那些紅霧的本體嗎?那我們現在趕緊去尋他們吧!”
雲極望向謝長安,後者輕聲道:“於道友,你也受了傷,先坐下歇會兒吧。”
於春山急道:“我見識過那些紅霧的厲害,被它纏上的人,若不及時救治,怕是連宗師都扛不住!”
謝長安:“是嗎?”
於春山一怔:“你不信我說的?”
謝長安忽然歎了口氣,望向雲極:“現在?”
雲極微微點頭。
宋陵還未弄明白他們在打什麽啞謎,就見謝長安與雲極不約而同身形暴起,掠向於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