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第 2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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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6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通過自身靈力喪失,猜出此地為壽雲上仙所坐鎮。
    可在許多人原本的預測中,壽雲戰力位列諸上仙末尾,這一關想必也不會太難過,誰能料到甫一入局便是翻江倒海,生死難料。
    自此,壽雲上仙雖還未露麵,卻已無形中作了最為生動的震懾,再無人敢小覷。
    澹台溫聲道:“阿曇,我不會逼你下去的,你便在上麵好了,我與燕仙君可以輪換。”
    魏曇不置可否,隻作未聞。
    澹台也不介意她的態度:“你我三人聯手,何愁守不下這崖頂?不瞞你說,我與燕仙君熟知這移靈燼海的造意,若我們能在這孤崖堅持多一會兒,這造意就會自動指示出路,因為壽雲上仙想要維持如此之大的一方造意仙法,也是殊為不易的。”
    仿佛為了應和他的話,孤崖一邊,眾人腳下,忽然出現一條鐵索,由此際連接到對麵。目力所及,鐵索一半之後就被雲霧遮蔽,看不清盡頭的終點。
    澹台與燕裂帛對視一眼。
    “燕仙君可要先請?”
    燕裂帛:“澹台仙君先請。”
    澹台又問魏曇:“阿曇可要先走?”
    魏曇冷然不語。
    澹台不以為意:“如此,那就由我先走。”
    ……
    落入海中的謝長安,隻覺海水一下漫過頭頂,從嘴巴耳朵七竅滲入,帶著濃烈的海腥味,而她身上的傷口又引來四周惡鬼的覬覦。
    如故劍向後揮動,動作比在岸上要遲緩數倍,隻能稍稍將身後的攻擊蕩開,卻阻攔不住前方麵目猙獰的鬼魅修羅蜂擁而來。
    一隻手忽然伸來,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拖過去,一把護在身後,迎上惡鬼,將前方一掃而空,一邊帶著她衝出重圍,往前遊去。
    謝長安背上的傷不算重,她已經及時避開要害,麻煩的是傷口在水中裂開,血絲絲縷縷滲出,很難隔絕循味而來的鬼魅,這些東西方才在海中吞食不少仙人血肉,已然得趣上癮,絕不肯放過這個美味的獵物,紛紛跟在後麵緊追不舍。
    朱鹮緊緊抓住她的手。
    作為劍靈,身處深海並不影響他的出劍速度,他甚至也不必換氣,隻如毫無知覺的殺戮凶器一般,將一道又一道的劍氣送入惡鬼身軀,劍鋒將頭顱收割,很快四周水域越發渾濁,海水原本的腥膻加上惡鬼腐臭氣息,足以讓所有生靈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是朱鹮自己在,他可以不知疲倦殺下去,但這樣是無法通關的,而且,他意識到謝長安的體力在緩慢消逝中。
    雖然她隱藏得很好,甚至刻意不讓自己表現出來,以免影響到朱鹮,但他仍舊是察覺了。
    很快,朱鹮就放棄繼續屠殺這些惡鬼,轉而帶著謝長安繼續遊往另一個方向。
    在此處天地,所有人的靈力都被壓製得一絲不剩,朱鹮亦然,但他有個別人都沒有的優勢,那便是身為劍靈的先天劍意不受任何造意仙術影響,他能比旁人更為敏銳感知此間破綻與出路。
    果然,前方有一處丈高的海底洞窟,內裏蜿蜒曲折,隔絕海水,正是絕佳的休憩之地,他攙著人進去。
    “你如何?”
    朱鹮蹙眉去看謝長安背後的傷口,衣裳被劃開口子,但血已經不流了,甚至還有愈合的跡象。
    “無妨,已經緩過來了,方才主要是在水中一直閉氣,又失了靈氣,差點溺水……”
    謝長安斜倚石壁喘息片刻,拿出兩瓶丹藥塞入他手心。
    “臨行前我從無為宮丹房薅了不少傷藥,這裏一瓶是外傷,一瓶是內傷補充靈氣的,你也拿著,有備無患,我們未必一直都能待在一起。”
    朱鹮沒有客氣,接過就收入袖中乾坤袋。
    謝長安:“你先前遇見過白序嗎?”
    朱鹮:“我們一起進的十一層,但在十五層之後,我就沒再遇見過他……”
    白序不比他,劍靈真身在此地勢如破竹,通關速度自然要更慢一些,但以白序機變城府,若事不可為,想必會斟酌權衡,不至於讓自己淪落入險境。
    話音未落,洞口傳來細微聲響。
    動靜很輕,還有海浪幹擾,但兩人一直心懷戒備,立時就察覺了。
    “是我。”
    下一刻,魏曇的身影映入兩人眼簾。
    她步履有些蹣跚,身上也有淡淡血氣,衣裳上幾道口子,想來也受了傷。
    謝長安有點意外:“魏仙子也是被他們打落下來的?”
    魏曇:“不,我是自己跳下來的。”
    她此番準備充足,自然也帶了隨身傷藥,隻是因為大家如今形同凡人,方才有些狼狽,待離開此地,恢複靈力,衣裳裂口彈指間才能修複如常。
    她歇息片刻,對兩人說起自己來到這裏的經過。
    朱鹮與謝長安落崖之後,崖頂出現鐵索,澹台先行上去。
    鐵索細如麵條,他卻能舉重若輕落在上麵,步履閑庭信步。鐵索盡頭在目力之外,所見皆為漫天白霧,但在眾人的注視下,澹台還未走到白霧裏,就停住了。
    謝長安疑惑:“停住了,是何意?”
    魏曇:“狂風之中,紋絲不動,既未向前,也未後退,燕裂帛幾次呼喊,他也無動於衷。”
    若是澹台進了白霧消失不見,又或者半途冒出什麽危險掉下去,其他人也不意外,偏生是懸停半途,不動不回,才顯得詭異。
    燕裂帛不信邪,躍上鐵索,走向澹台。
    然後他也停住了。
    從崖頂角度看過去,燕裂帛正好就停在澹台身後幾寸,人如化為雕像,牢牢立於鐵索上。
    魏曇:“而後,鐵索連同二人,便都消失了。”
    謝長安:“幻境?陣法?”
    魏曇搖搖頭,顯然她也沒想明白個中關竅,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更沒時間讓她細想了。
    孤崖震動開裂,崖頂碎石紛紛往下落,本來居高臨下的寸身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變矮,底下眾人紛紛抓住機會飛身上來,要取魏曇他們而代之。
    這種情況下,與其被動應對,不如主動選擇,魏曇索性跳入海中,殺了不少惡鬼,往深海遊動,與謝、朱二人的路線不謀而合。
    “馮臨州似乎也與我一樣,剛入海時還綴在我身後,後來情形太亂,我也顧不上他了。”
    無論如何,方才在崖頂,魏曇雖與他們臨時結盟,此前又無交情,卻沒有在關鍵時刻背叛,也算信守承諾了。
    謝長安遞出一瓶丹藥:“這瓶傷藥能治內傷,現在靈力被壓製,難免能用上。”
    她來自無為宮,拿出來的自然是好東西。
    魏曇點頭接過:“多謝。”
    經此一回幾人更熟悉,有些話就好問了。
    “我們二人都是頭一回入琅嬛仙府,對壽雲上仙也不了解,隻能求教仙子,那條鐵索是否通關的關鍵?澹台他們真有把握嗎?”
    魏曇:“據我所知,燕裂帛與壽雲上仙的確有幾分交情,壽雲輕易放他們過去也不無可能,但鐵索未必就是唯一的出口。這既然是考驗,而非對付生死大敵,自然會留下有意為之的破綻,隻看我們能否發現。”
    謝長安與朱鹮對視一眼,魏曇的話,與他們的猜測幾乎相同。
    “譬如這片大海,他原本可以連這個海底洞窟都抹掉的,卻仍舊讓我們得以進來棲息。”
    魏曇:“不錯。上麵的路既然走不通,這裏又柳暗花明,可以試試繼續往裏走,洞窟幽深曲折,說不定會有別的發現。”
    謝長安和朱鹮也是這樣想的,三人既然意見一致,稍作歇息,恢複些氣力之後便可出發了。
    此時他們各自的仙玉開始由青色逐漸加深,意味著正向碧綠轉變,但尚有時間。
    魏曇與澹台的過往關係其實也是疑點,不過此事現在並不妨礙雙方合作,謝長安就沒有追根究底,畢竟大家萍水相逢,魏曇也沒有必要將所有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們再往裏走,才發現這個洞窟不僅幽深曲折,甚至四通八達,有幾次三人從某條岔道走出去,又發現另外一個通向海底的出口,也因此在仙玉完全變成碧玉的過程中,又有三名從外麵海域避進來的試煉者,與他們碰麵。
    更巧的是,這三人裏,還有兩人是剛剛交過手的熟人。
    馮臨州與孤光。
    孤光竟還沒死?
    謝長安微微挑眉,麵露意外。
    恰好孤光也含恨望來,內心波瀾起伏。
    因為他雖然僥幸沒死,可也沒好到哪裏去,全身幾處重傷不說,為了撿回這條命,還幾乎耗盡全身法寶,其中有一件他珍而重之,幾番都舍不得拿出來的至寶,這次卻不得不祭出來,這又讓他怎麽不深恨謝長安。
    另有一名身量不高尚未長成的少年,謝長安與他打過兩次照麵,依稀記得對方是弦越仙君跟前的仙童。對方不過剛入玉成境,能闖到此地全仗著之前幾層的法寶得力,如今靈力全無,法寶失效,底氣一下就沒了大半,又見眼前幾人劍拔弩張,修為皆在他之上,哪裏敢惹,忙怯生生避到一邊。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孤光看謝長安的眼神幾乎要噴火。
    “孤光掌宮,真是福大命大。”
    謝長安笑起來很好看,但在孤光眼裏,這抹笑容與外麵海域的惡鬼無異。
    孤光自然也可以將墨城搬出來,說些針鋒相對的狠話,但他更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尤其是謝長安給的那一劍,即使用了藥,現在連走路也勉強,更別提出手。
    咽下所有到嘴的話,他選擇忍氣吞聲,故作不聞。
    上界不禁比試交手,卻有認輸不殺的規矩,孤光就不信對方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再次出手。
    但他不敢與謝長安對視太久,匆匆一眼便垂下眉眼,任憑馮臨州出麵。
    馮臨州沒有理會兩人的暗潮洶湧,他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盡快通關出去。
    “魏仙友在此地可有發現?”
    他與謝長安朱鹮不熟,自然先問魏曇。
    魏曇:“我們也剛開始尋路,此地有許多岔路,又有各自通道出口,不如分開尋找。”
    馮臨州見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也不廢話:“甚好。”
    他轉頭看向孤光與少年,抬了抬下巴,示意少年:“你與我走。”
    又對孤光道:“你勿要跟著。”
    孤光表情微變:“馮仙君,我乃墨城上仙座前倚重之人,若能平安出去,上仙必有重謝。”
    馮臨州似笑非笑:“我若不肯相助,你出去要向墨城上仙告狀不成?”
    孤光一噎:“孤光不敢。”
    馮臨州有些嘲諷瞥他一眼,依舊重複:“勿要跟著,否則休怪我。”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當先從身側最近的岔道進入。
    少年怯生生看了看他們,忙跟上去。
    謝長安麵色有些古怪,她跟孤光有仇,自然不待見對方,但馮臨州和魏曇,對孤光似乎也不以為然,絲毫不顧及墨城的麵子?
    唯獨孤光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原也不是跟馮臨州一道的,隻是方才正好在門口遇見,知道自己單槍匹馬闖蕩這一層有些勉強,便借了馮臨州的光,希望謝長安他們誤會自己和馮臨州一道,讓對方有所忌憚,誰知馮臨州竟直接就拆穿了他。
    三人沒動,也都看著他。
    孤光知道他們在等自己先走,他無法,隻得隨手挑了最近的岔道,當先離開。
    謝長安這才道:“我們也走吧。”
    三人走入最左邊的岔道,又過了片刻,一人從旁側步出,竟是方才本該走遠的孤光。
    他盯著謝長安等人走過的方向,悄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