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第 2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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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這一次沒有再繞到出口,三人走入一條更為狹長的羊腸小道,但四周洞壁似乎卻更薄了,不時還能聽見外麵海潮拍打的聲音,腳邊也有一條巴掌大的溪流,與壁上晶石相互映照,在小道四周瀲灩出輝華光影,玄幻綺麗。
謝長安不知不覺被這些光影吸引視線,但過往經曆讓她意識到越是外表絢麗的東西,就越是不能沉浸心神,往往這種時候就容易著道。
她隨口尋了個話題,轉移自己和同伴的注意力。
“我與孤光有些舊怨,但魏仙子你們似乎也不太待見他,能問問緣由嗎?”
魏曇定了定神,也暗暗警醒,將視線移開,轉向頭頂。
“他原先是凡間修士飛升成仙的,據說與徐無夢頗有淵源,後者便將其帶在身邊教導,但二次仙亂中,據說他背叛徐無夢,還幹了些事,當時我在閉關,也隻是後來略有耳聞。徐無夢死後,他便去了墨城上仙那裏。馮臨州為何冷待他,我不得而知,不過我自己素來是不喜歡叛徒的。”
謝長安若有所思:“聽上去和滄溟上仙的掌宮欲雪經曆有些相似。”
魏曇淡淡道:“兩次仙亂,死傷無數,修為稍弱者,要麽跌落諸天,要麽身死道消,許多人為了活命,朝三暮四,轉投陣營,也是尋常。似孤光欲雪這樣的人,還有許多。墨城滄溟兩位上仙戰力非凡,尋常人等不入其眼,有人投效,他們也就用了,對方是否別有用心,他們也不在意,這卻是我等尋常仙人所無法企及的心境。”
說到這裏,她不禁咦了一聲,忽然發現頭頂也有壁畫,借著山石崎嶇起伏,描繪出錯落有致的圖案,自然而然將彩繪嵌入其中,形成栩栩如生的異獸,其中還有不少察覺生人來臨,扭頭朝她望來。
不好!
待魏曇醒過神,強行從頭頂彩繪抽離,發現朱鹮與謝長安的身影果然不見了。
另外一頭,謝長安同樣聽著聽著,就發覺魏曇聲音憑空消失了。
就連原本落在身後的朱鹮,也沒了蹤跡。
看來還是逃不過。
這仙術委實高明,神不知鬼不覺,即使再警醒也難免入彀。
彼時她的手正摸在石壁上,手邊帷幕輕簾,隨風飄動,層層褶皺,邊角就被她糅在手心。
晶石的光影幻變蓋去未知詭譎,顯出幾分寧馨平靜。
“朱鹮?魏仙子?”
聲音在甬道回蕩,果然沒能得到任何響應。
光線足夠,無須執燈掌燭也能讓人看清。
連貫的壁畫從視線延綿過去,如卷軸徐徐展開——
市井街巷,百工百業,熱鬧非凡,繁茂興旺,是煙火人間的盛世,紅塵凡夫的悲喜一生。
有人打井鑿石,有人洗衣做飯,來來往往,嬉笑怒罵。
碼頭邊大船停靠,候在岸邊的腳夫拎著扁擔開始一箱箱地挑貨,也有穿著綾羅綢緞的貴人從船上下來,搖著扇子走到路邊,饒有興致詢問這京城有何新鮮事物,攤販自然告訴他,今日是元宵佳節,聖上念民間營生不易,特地下旨今日免除宵禁,與民同樂,百姓自可通宵達旦賞燈遊玩。
外地來的年輕郎君聽罷,不由喜笑顏開,慶幸自己不早不晚,正好今日抵達,他一路沿著攤販逛去,買了不少零碎小玩意兒,東西兩市還沒走遍,腿腳已經開始發酸,他不得不先尋一處飯館酒肆歇息。
臨街的酒肆不僅有金發碧眼,高鼻深目的胡姬招攬顧客,裏麵還有跳著胡旋的舞者,身上羽裳羅裙琳琅泛光,便是在江南之地也甚為少見,年輕郎君大驚小怪,左顧右盼,鄰座的客人自稱京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見狀便半帶著炫耀,主動向他介紹起這匯聚了五湖四海稀奇寶物的天下首都。
兩人正閑聊,門口路過一支駱駝車隊,後麵還牽著西域寶馬,那是剛剛從大食歸來的西域商人,這上麵的貨物有一半將會流入達官貴人的府邸。
車隊商人們乘在馬上,也正交頭議論今日即將去拜見的光王殿下,都說光王最愛結交四方來客,府上門客更是來自天南地北,他們希望通過光王殿下,再認識宮裏的門路,多賣些貨物出去,這商隊以後還能在京城設點,常駐貿易。
“聽說光王妃的妹妹要成婚了,光王夫婦正四處為她搜羅奇珍異寶呢,咱們此行不還帶著一顆稀世寶珠嗎,路過焉耆時有人重金收購,我們都沒舍得給,這下總算可以找個好買家了。”
兩名西域商人從匣子裏小心翼翼捧出一顆內裏剔透,冰晶凝結的寶珠,賞玩一番,又依依不舍將其送入王府,又被放在眾多寶物之中,最後被一雙柔荑戴在頸上,與暗華流輝的衣裳彼此映襯,越發襯得寶珠主人容顏嬌豔,光彩照人。
但這樣的容顏,在重樓宮闕中也隻是組成萬千華彩的其中一小部分。
盛裝的宮娥捧著瓜果佳肴次第飄過,腳不沾地,香風徐徐。
不遠處翩翩如月中仙子的舞姬,則是來自教坊中最出色的“舞頭”,一根竹竿斜斜支在地上,她便能輕輕一躍,立足其上,蝶棲竹葉,仿若無物。
“醒醒,安娘,你莫不是要睡到宴散不成?”
“她還說要偷溜出去看燈會呢,李家郎君都在外頭等她了,這得讓人等到何時?”
“李二郎約莫也是不介意的,就讓他多等等吧,左右成了親也能天天見著。”
耳畔傳來小聲說笑,吵得她腦殼沉重,隱隱發昏。
眼皮重得如同墜了數斤石頭,但她還是勉強睜開一條縫。
入目便是璀璨如白日的燈火,兒臂粗的蠟燭四處晃著,刺得人眼睛疼,不禁抬手擋住。
這一抬手,袖口往下滑,手腕上的鐲子叮叮當當作響,金玉鑲嵌,精致異常,連上麵雕刻的琵琶亦絲弦清晰,琴頭上甚至還鑲嵌由數枚紅寶石圍成的寶相花,摸上去隻稍微微用力,便能察覺凹凸印在手指上的鈍痛。
一張臉探過來,青春活潑,似曾相識。
她微微一震。
“安娘,你沒事吧?這果酒的後勁有那麽大嗎,我也喝了一盅,都無甚醉意呢。”
對方摸她額頭,手心溫溫的,且柔軟,不用看也知道必是生於富貴之鄉,才有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手。
她猛地伸出手,緊緊捉住!
對方嚇一跳:“月姐姐,你快來看看,安娘這是怎麽了?”
香風由遠而近,那是牡丹的香氣。
牡丹香氣的主人彎腰看她臉色,也探了探額頭:“沒燒起來,這是真醉了?”
她抬頭去看,對方與她生得幾分相似,卻更為雍容,也更成熟年長幾分。
“阿……姊?”
“看來還沒糊塗。”貴婦人笑吟吟,將她拉起來。“好了,左右宴會已近尾聲,你正好出宮去醒醒酒。”
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紋絲未動。
“安娘?”
她怔怔望著兩人,尤其是依舊被自己捉住手的少女,忽然伸出手臂,將其緊緊抱住,潸然淚下!
“安娘,你沒事吧!”
少女嚇一跳,趕緊撫著她的後背。
“李漓,我方才做了個夢。”
“做噩夢了?早知下回不讓你喝酒了。”
“我夢見你們都……都不見了,餘下我一個,孤苦伶仃,舉目無親。”
“我說你怎麽醒來半天沒回神,原來是夢見這個,放心吧,那隻是夢,我們都在呢!”少女輕聲細語哄著她,“你要是不信,就掐掐我。”
她還真伸手掐住少女的臉。
後者小聲喊痛,捂著臉氣呼呼:“你還真舍得下狠手啊!”
李漓素來脾氣好,生氣也氣不過半天,何況對她從未真正生過氣。
她不由笑了。
李漓也笑了。
“好啦,李二郎該等急了,快走吧!”
她側身回望,奢華綺麗,觥籌交錯,還能遙遙望見遠道而來的使者正在覲見天顏,向身份貴重的中原天子敬酒,旁邊神仙妃子一般的女郎溫柔美麗,言笑晏晏。
李漓拉著她的手,親自將她送出宮門,交給一直候在那裏的身影。
“安娘吃了點酒,好像還有些迷糊,你看著些,莫要讓她離遠了。”
交代一番,少女轉身要走,卻發現自己袖子仍被拉住,不由失笑。
“安娘喝了酒,倒像個小孩子似的。”
她依舊一瞬不瞬盯著對方:“我隻是想多看你幾眼,一覺醒來,似乎與你分別了許多年。”
李漓聽見她的話,表情更為柔軟。
“我在呢,我一直在,你隻是做了一個噩夢,現在醒了,就好了。”
“隻是夢嗎?”她問。
“是的,那隻是夢。”李漓搖搖她的手指,“過兩日我去給你添妝,咱們就又能見了。”
她目送李漓走遠,肩膀多了披風的份量和暖意。
“郡主說你還未酒醒,但我看你像是有心事。”
年輕郎君走來,牽起她攏在披風下的手。
“若你不想去看燈,我便送你回府,可好?”
“李承影。”
她抬起頭,看著對方燈下半明半暗的俊臉。
“我也夢見你了。”
“是好夢?”對方問。
“不太好,”她道,“但也不算太壞。”
“那看來,在你的夢裏,我並沒有死。”他開玩笑,感覺自己的手倏然一緊。
那是對方伸出另外一隻手,也緊緊握住他。
“沒事的,那隻是夢。”
他溫聲安慰,甚至舍不得用力掙出來傷了她,便任由她抓著。
“雖然沒有死,但……”她卻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陪我去燈市吧,我想看看盛世長安的燈吧。”
他自然無所不從,兩人並行的影子在冬月之下被拉得斜長,幾乎重疊在一起。
“那能不能告訴我,你做了什麽夢?”
“這個夢很長……”
夜裏的長安,沒有宵禁的長安,是與白天截然不同的輝煌。
除了東西兩市的燈,還有天子從內庫自掏腰包,命京兆尹裝點城中各處,與民同樂的花燈,樹梢,牆邊,塗了各色圖案的燈籠高低錯落,天子還下令,過了十七,這些燈便可摘下來,分發給附近百姓,以添福壽。
自高祖以來,長安城逐漸擴建,高門林立,謝家亦是其中一戶,大女兒嫁與光王,成了光王妃,小女兒也即將與李尚書家的二公子成婚,知道的人莫不讚一聲珠聯璧合,姻緣天成。
沒有亂臣賊子,沒有父子疑心,當今聖上英明繼往,四海歸心,帝妃二人更是恩愛如初,琴瑟和鳴,開元的年號一直沿用至今,並未改用天寶,更無安史之亂。
“……長到,我以為那才是真的。”
她仰頭望著掛在樹上燈籠,“開元通福”四字隨風輕輕轉動。
“李承影,你有沒有做過那樣的夢?”
“沒有。”他與她一起仰頭看燈。
那隻是一盞很尋常樸素的燈籠,甚至不及旁邊攤子上的花哨新奇,他卻偏能耐得住性子,安安靜靜不催促,因為與她一起,哪怕不說話,他也有著無限的耐心。
旁人都說,謝家小娘子雖比李家二公子長了幾歲,偏偏兩人青梅竹馬,李家郎君成日追在她後麵跑,誰來說都不肯分開,分明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又說謝家小娘子命好,出身公卿世家,高祖在世,父母雙全,對其疼愛有加,生來便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命,往後嫁為李家婦,待李家二公子出仕入朝,步步青雲,將來又是一份貴不可言的錦繡前程。
“你知道的,我很少做夢,上回還是幾年前,白天你把我罵了一頓,晚上我做夢都是在哄你,給你道歉。”他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我連夢裏也是你呢。”
她側首看他,細細端詳。
少年郎君的俊秀是長夜微光也掩蓋不住的,藏在發間的霜白消失無蹤,不是夢裏喊她姐姐,為她擋下天劫的灑然,更不是沉澱了多年之後的威儀清冷。
他隻是李承影,是她一個人的李承影。
也是,謝家小娘子的李承影。
“你在想什麽?”
他怕她冷,將她攬得更緊一些。
她輕聲道:“我在想,真好。”
好到,十全十美,白璧無瑕。
若能如此度過一生,便是絕無缺憾了。
“是啊,我也覺得真好。”他仿佛知曉她在想什麽,“上天待我不薄,有了你,我便萬事知足。成親之後,我們少年夫妻,白頭到老,接下來的數十載,我們一起好好地過,好不好?”
她能在他眼中看見瀲灩燭光,漫天星河,能看見一生一世,矢誌不渝的誠摯,無論前麵風霜雪雨,又或萬丈懸崖,他也絕不會負她。
“你心如我心。”她如是道。
他眉眼彎彎,欲將她攬入懷,她卻忽然伸手,輕輕擋住。
“若一切當真如此,我與你,自然死生不渝,可我仍會想起那個夢,夢裏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讓我無法釋懷。”
他微微怔住,似無法理解她的話。
“你還在想那個夢?可這才是你應該抓住的當下。”
她忽然緊緊抱住他,似要將所有眷戀都糅入這個擁抱之中,又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鬆開,後退一步,搖搖頭。
“我也希望,這才是當下,最起碼,你一生無憂,不必經曆那些刀山火海。”
他被她臉上的悲傷震住了,一時竟沒有馬上追上來,任憑她踩著滿地冰雪,決然孤然往來路走。
她是記得路的。
這一條路,在那個遙遠的夢裏,曾經血海滔天,哀嚎無數,長槍從馬蹄邊撩起,將無數婦孺首級挑在槍頭,而後騎馬者放聲大笑,揚長而去。
她記得路上每一個坑窪,也記得路邊每一個鋪子,沒有宵禁的夜晚,鋪子大多關門了,因為店家也想帶著妻兒去逛一逛難得的長安夜景。
但她沒有放慢步伐,後麵傳來喊她名字的聲音,由遠而近,年輕郎君追了上來。
她始終沒有回過頭。
“安娘,你到底怎麽了?”修長的手探過來,輕輕拉住她的手腕,沒有不耐和氣憤,而是擔憂。“是不是身子不適,我陪你回府好不好?”
她搖搖頭:“我隻是忽然想我爹娘了,還有阿姊,李漓,你不要攔我,我想回去看看,陪著他們。”
他隻沉默片刻,仿佛無法理解,仍是道:“我不攔你,我陪你去。”
她深深看他一眼,主動牽起他的手,往宮門的方向走。
宮城自然不是隨便進的,但她是光王妃的妹妹,謝家小娘子,時常入宮,與貴妃也有幾分交情,身旁陪伴的還是尚書家的二郎君,說明緣由之後還是被放進去了。
李漓聽說她去而複返很是驚訝:“你可是落下什麽東西,讓侍女說一聲,我幫你捎出去便好了。”
她問:“我落下的東西,別人幫不了,我得自己回來拿。”
李漓訝異:“那是什麽寶貝?”
她不答反問:“你可曾看見我阿父與阿娘?”
李漓指了一個方向,她順勢遙望,在太液池的另一端,中年男人儒雅斯文,正與同僚寒暄,女眷則在另外一邊,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人朝旁邊微微一笑,嘴巴張合,仿佛閑聊,但那笑容盡是未曾被歲月變故摧折的安寧順心。
她也看得嘴角勾起。
“真好。”她輕聲道。
李漓:“什麽真好?”
她拉著李漓的手,舍不得鬆開。
“你們都在,也都過得很好,這曾是我心底最深的缺憾,也是許多人曾經想過而不得的日子。那一條朱雀大街,我來時看過了,灑掃得幹幹淨淨,不沾半點血跡,可我依舊記得他們其中大部分人的名字。”
李漓:“怎麽記得的?”
她道:“在那個夢裏,戰亂之後,我曾回去過一次,沿著街,一戶一戶地看,當時許多店鋪,早已人去樓空,可門口的牌子還在,有些沾了血,已經模糊不清,我便進去看店家留下的賬冊,上麵一筆一筆,都是長安城百姓的柴米油鹽,家長裏短。”
李漓麵露訝異:“那個夢?你還在惦記夢裏的情形呢?安娘,那隻是夢,這才是真實,沒有戰亂,也沒有什麽血,我們都好好的呢!”
她聞言就笑,也不反駁,隻是再舍不得鬆開的手也隻能鬆開,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你去哪兒!”身後傳來李漓的聲音。
李承影似乎也想追上來,卻不知被什麽攔住,兩人聲音離得越來越遠,終至不聞。
她一直走,穿過大半個太液池,走上玉階,又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宴會的主人。
沒有人攔住她,也許是太過意外沒反應過來,也許是因為她雙手空空,一介弱女子,怎麽看都不像有威脅,天子與貴妃對視一眼,後者朝她露出和善笑容,語帶調侃。
“這不是謝家安娘嗎,你怎麽了,可是李二郎待你不好,來告狀了?”
她搖搖頭:“我是來見陛下的。”
天子挑起眉頭:“何事?”
“當年重回太極宮,再次見到神誌不清,形容狼狽的你時,我覺得殺了你,不如留你苟活,才更能讓你體會從雲端跌下的痛苦。但後來,看見萬仞山出手了結你,我又後悔了。因為我覺得,這座城從冠絕天下到化為廢墟,裏麵的人雖然也未必每天都能過得好,但總比死在鐵蹄下,被蹂躪掠奪家破人亡來得好。你,還是應該去陪他們。多謝你,圓了我的遺憾。”
殿上不能帶刀兵,她也兩手空空,可隨著話語,她就這樣並作幾步上前,以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攔的迅疾,手中出現一把長劍,刺向天子!
四周驚叫迭起,所有人事飛速後退模糊,她眼中隻有麵前的目標。
眼看劍尖即將刺入對方胸膛,天子忽然很古怪地笑了,手指輕輕一彈,周身景象人物隨之靜止,兩人距離也由原先的咫尺之遙迅速拉長到一丈開外。
“你明明能有圓滿無缺的一生,為何不好好享受完了再來找我?”對方問道。
“這樣的一生,終究是夢。”
謝長安發現自己的靈力依舊是被壓製住,但是比起之前那種全無靈力的凡人狀態,桎梏似乎稍稍有所鬆動。
眼前的天子依舊是天子,但她知道,天子的皮囊下,其實是壽雲上仙。
在二十一層兜兜轉轉,走過富貴半生,親朋好友俱全,如意郎君在側,賢明天子治世,傾覆之亂不再。
她終於見到了真正的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