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第 2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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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
    陰影從腳邊開始蔓延,整片視野被混沌漆黑覆蓋,她以靈識感知外物,但幾乎毫無作用,琅嬛仙府的構造極為精妙,每一層仿佛獨立而成的小世界,以謝長安對陣法的造詣,至今也無法找到每一層與陣法痕跡或邊界,可見最初建造琅嬛仙府之人,必是先天大能,其修為境界難以想象。
    未知過去多久,手中仙玉重新恢複冰涼,暗色又從腳下緩慢褪去。
    她聞見海風帶來海水的味道,風中帶著水氣,也送來海浪的喧囂。
    怎麽又是海?
    映入眼簾的亮色逐漸均勻,如水中暈開的顏料。
    謝長安果然看見了海,一望無垠,萬頃波濤的海。
    與前一回不同的是,這次的海並不危險,她站在岸邊,身後便是森林,腳下還有一條人為踩出來的小道,前方越過汪洋則有一座小島矗立中央,離得太遠,暫時還無法看見島上有什麽。
    靈力不再受到壓製,她索性禦劍在上空轉了一大圈,將海陸景色盡收眼底。
    森林並非陸地的全部,小路盡頭尚有村莊湖泊,茅屋木門,田舍儼然,小島則是海外孤島,綠野葳蕤,放眼望去,天高水長,碧雲如洗。
    但無論小島,陸地,還是海裏,除了她,半絲生機也無。
    不像上一層,起碼還有同樣進來的試煉者,如今整片廣袤天地,隻餘她一人。
    這莫非又是另外一種試煉?
    她思忖良久,一邊尋找線索,先在陸地上空找,然後收起劍氣,在林中行走,又禦劍海上,飛到小島之中,幾乎將小島掀翻,靈識無限放大,整整花了仙玉由白轉青的時間,不可謂不仔細,卻仍舊沒有發現任何破綻或出口。
    難道自己想錯了,這並不是一個陣法,或一片幻境?
    她站在林中,抬眼望向天空。
    萬裏晴空,無日無雲。
    但有風。
    風從她來到這裏伊始,就一直是東南風,強弱風向至今未變,夾雜些許海風腥氣,但遠比上一層崖頂爭鋒悠閑許多。
    謝長安若有所思。
    她走到森林盡頭的梯田房舍。
    屋子裏頭家具農具錯落擺放,其中一間屋子裏頭還有一碗沒吃完的麵,餘溫猶在,仿佛主人隻是離開片刻,隨時都會回來繼續用餐。
    她靜靜在桌邊坐了片刻,忽然拿起半碗麵往地上一潑,麵湯灑在地上,很快四處流淌。
    謝長安盯著麵湯看了片刻,起身往外走,又去其它屋子四處參觀,全部轉完才回來。
    地上的湯汁不見了,桌上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半碗麵,筷子斜放在旁邊一寸,距離和位置與她第一次進來時看見的分毫不差。
    這樣詭異的一幕卻讓謝長安忽然笑了。
    她走出屋舍,釘下一張符籙,再沿著田間小路往前,走了很久,終於停住。
    回頭一看,那張被釘在地上的符籙也隻離她一丈遠。
    果然如此!
    無論再怎麽走,視野看似一直都在變化,但實際上那不過隻是錯覺,她在原地踏步。
    這是因為,她已經走到地圖邊界了。
    先前謝長安將此地當成陣法,又或一方完整的世界,所以更傾向於那個海島是破局的陣眼,但現在她改變想法了。
    此地即不是陣法,也不是什麽幻境,而是——
    一張畫。
    她在一張畫裏!
    左手劍訣,右手握住被召出來的萬古長生劍,謝長安飛至半空,劍風如雪,由上而下劈出去!
    轟然巨響中夾雜著撕裂的動靜,一道焦黑裂痕在前方出現,很快越來越大。
    她又補上一劍。
    萬古長生劍的威力不是其它幾把劍能比的,它所蘊含的力量,謝長安至今也未能完全琢磨明白,一上來就祭出這樣的殺器,自然是不想浪費太多工夫。
    第二劍下去,天空與森林的裂痕直接被劈開撕碎,露出底下的本色。
    熱浪從裂縫中迎麵撲來。
    畫中畫?
    謝長安掠入裂縫之中,發現熱浪是從地麵傳來的。
    她身處荒漠,頭頂烈日炙烤黃沙,又將熱氣蒸騰到天空,人置身其中,即便有罡氣護體,也很難談得上舒適。
    衣裳被狂風拂起,獵獵作響,彌漫的黃沙幾乎遮蔽全部視野,令她無法辨別方向。
    這種情況下,符籙恐怕作用不大。
    謝長安想了想,從乾坤袋裏拿出八支令旗,甩手出去,分別定向周身八個方位,每支令旗落地之後即刻發出光芒,筆直向前延伸,成為辨別方向的利器。
    她禦劍氣上天,順著地麵光線射出的北麵飛到邊界,再度召出萬古長生劍劈開。
    果然,裂縫後麵,又是一重不同的景象。
    這樣的畫卷雖然不難識破,可是堂堂上仙總不至於隻有這點本事,若是畫中畫無限疊加,一張張破過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荒漠之後,戈壁、溶洞、冰川,她又接連破了三張畫卷,也並非每一張都順暢無阻,在溶洞她就花了些工夫,耗費不少符籙,但比起第二十層的虛空,和壽雲上仙的移靈燼海,這一層的畫卷重疊就顯得有些太過容易了,即便畫中畫再疊上一百層,於謝長安而言,要全部破解也隻是時間問題,對方總不能企圖以這樣的方式耗光仙玉的時間。
    她心中疑惑,戒心未減,手中劍光順勢劈開冰川一角,飛身上前,沒入縫隙之中。
    這次沒有險峻地貌,亦無迷惑人心的瑰麗宏偉,在她麵前,隻有一間屋子。
    屋門前麵一條石徑延伸至她腳下,除此之外,花草樹木,盡皆幻影,她別無選擇,似乎隻能進屋。
    謝長安走進去。
    屋子很寬敞,上座無人,但左下首有人正端茶品茗,好整以暇,似乎候她許久。
    此人她非但認識,還打過交道。
    戒真上仙托腮瞅她:“先前那些畫好玩嗎?”
    “多謝上仙手下留情。”
    謝長安沒有正麵回答,但又像是回答了,引得戒真又是一笑。
    隻見戒真手指一引,謝長安麵前多了杯茶,熱氣嫋嫋,她拿起來,碧雲天的唐人喝茶喜愛放糖或花椒,這茶便是純粹的清冽甘香。
    戒真見她謹慎,不由笑道:“你放心,這茶裏沒有考驗,可以放心喝。”
    謝長安這才飲了一口:“好茶。”
    戒真:“你怎麽不問我考驗是否通過了?”
    謝長安:“上仙在此處等我,說明前麵那些畫卷,隻是您的牛刀小試,投石問路,真正的考驗,應該還在後麵吧。”
    戒真:“跟聰明人對話很省力氣,但有時候太聰明也會讓人失去樂趣。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謝長安:“不知上仙想賭什麽?”
    戒真一笑:“先來說說賭注吧,你若是贏了,我不僅讓你過去,還能贈你一件法寶,這件法寶,對你之後破層相當有用,不過現在暫時先不告訴你。”
    謝長安:“若是我輸了呢?”
    戒真:“若你輸了,便要就此止步,離開琅嬛仙府,再留下一件玉成品相以上的法寶,如此才算公平。”
    謝長安:“上仙對賭局好像情有獨鍾。”
    她頭一回從棹月口中聽說這位上仙,便是因為對方開了個賭局,現在張口又是打賭。
    戒真不否認:“仙途漫漫,你經曆各種險境,跨過千山萬水才有今日,那些冒險之舉何嚐不是一種賭博。如何,你賭不賭?”
    謝長安沉吟。
    對方這樣問,顯然就是想讓她接受這個賭約,她沒有別的選擇。
    “上仙能否先告訴我,賭約與什麽有關,是造意,靈力,又或者如壽雲上仙的移靈燼海,沒有靈力?”
    戒真笑道:“你很謹慎。其實每個來到這裏的人,我都會開一個賭局,內容也各不相同。看在你我在歸墟同生共死的份上,我可以讓你選一次,你希望自己麵對什麽樣的對手?”
    謝長安搖搖頭:“人在麵對對手之前,往往是無從選擇的,上仙請出題吧。”
    “那好。”
    戒真袖子飄然一揮,眼前的屋子陳設,連同她自己,悉數消失在謝長安麵前。
    取而代之的,是三個人。
    確切的說,是三個謝長安。
    謝長安麵前,還站著三個謝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