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第 2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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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寒景點點頭:“聽上去很公平,但我好像沒有選擇不下的權利了?”
涵虛:“自然是有的,帝君此時也可以全力反抗,殺了我等。”
寒景:“輸了如何,贏了又如何?”
涵虛:“帝君若能贏,自然也能殺了我,帝君若是輸了,我便是承諾什麽,你也不會相信。如今我們各自為敵,不死不休,帝君的確沒有選擇了。”
涵虛也不急。
他們已經籌謀了許久,不差這一時。
越穩,才越有勝算。
即便被支開去西界法天的壽雲和燕林現在趕回來也無用,那二人的仙力本就是上仙中墊底的,加上魏曇燕裂帛等,不過杯水車薪,影響不了大局。
如今勝負之決,還在於眼前的寒景。
寒景微微挑眉,笑容帶了點意味不明。
“原來你們也沒有必殺我的勝算,怕逼迫太甚我奮起反抗,便想用鈍刀子來殺人,是麽?”
二人交鋒數招,雖不見血光,卻早已是生死之博。
歲嵐旁觀者清,手心隱隱沁出汗水。
她很明白,寒景雖高踞其座,看似雲淡風輕,實則他四周已經被元鳳鑒完全封鎖。
之所以沒輕易動手,必是他也沒有把握,或者還在觀察局麵。
情況不太妙。
歲嵐的心在往下沉。
她的仙力是比壽雲強些,可也強不了多少,若放仙亂之前的群星薈萃,她甚至可能無法躋身上仙之列,因而此刻若是要與黃龍或涵虛硬碰硬,也是沒有絲毫勝算的。
更何況元鳳鑒之下,不止是她,身在其中的所有人,都能感到無形威壓,仙力被壓製得大半,很難發揮往常戰力。
她微微側首,餘光與遠處的廣鐸對上。
廣鐸在仙亂之後變得沉默寡言,也很低調,今日雖在宴上露麵,卻從頭到尾不與任何人交談,此時廊柱半麵影子落在他臉上,更顯陰鬱。
兩人的目光一觸即散。
下一刻,歲嵐與廣鐸,身化兩道虹光,如劍如電,同時掠向一個人!
不是黃龍,也不是涵虛。
他們要殺的是洛水!
洛水大驚失色,顯然始料未及,剛祭出法寶擋下前麵的歲嵐,背後卻已經被廣鐸驅策的劍光穿透!
但幾乎是同時,廣鐸悶哼一聲,往後踉蹌幾步,肋骨至胸前多了一道傷口,深可見骨,血濺三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人從他身後步出,微微笑道,“廣鐸,你本已有傷在身,何必蹚這趟渾水,寒景對你有那麽好嗎?”
廣鐸微微喘息:“果然是你,青崖。”
至此,最後一個人浮上水麵。
黃龍、涵虛、洛水、青崖,此四人合謀布下今日之局,才算天衣無縫。
涵虛不語,手指微動,無數光線從地麵鑽出,從各處纏繞歲嵐身軀,令她動彈不得,黃龍一劍掃過去,歲嵐當即魂體分離,神魂被黃龍攥在手中,仙體則成為涵虛的第二具傀儡。
論仙體,自然是廣鐸更強,但廣鐸重傷在身,仙體不堪其用,他的神識又過於強大,很容易反噬,不是涵虛的首選。
“可惜歲嵐上仙忠心耿耿,她的帝君卻沒有為她出手。”
涵虛歎了口氣。
“帝君,第二個棋偶,我也有了,你一個都沒有呢。這局棋,看來是不打算下了?”
寒景還未說話,青崖那邊已出了變故。
隻見他立身之處,數朵青蓮悄然綻放,瑩光明爍,宛若仙花,然而置身其中的青崖,絕不會有閑心去低頭賞花,他發現自己的靈力正流沙一般迅速被這些青蓮吸走,以至於他無法給予廣鐸致命一擊。
一枚酒杯化作玉鍾當頭落下,將他當頭罩住,同時彈開涵虛與黃龍想要過來解圍的靈力,牢牢將青崖困在裏麵,不知生死。
而另外一邊,被劍光穿心而過的洛水,亦被第二枚玉鍾罩住。
眨眼之間,情勢顛倒。
寒景:“好啦,現在我也有兩枚仙棋了,這棋局可以開始了。”
涵虛看著他。
寒景:“怎麽,方才欺我無棋可下,如今我有棋子,便想反悔了?”
涵虛手一引:“自然不是,帝君請吧。”
吧字剛說出口,原先如傀儡一般被懸吊著的蓬丘雙目微睜,手中現出雙劍,斬向寒景!
兩條火龍咆哮轟然飛掠而出,鈞天宮霎時化作烈焰洶洶的火海。
與此同時,歲嵐周身藤蔓從地下生出,又以她的血氣靈力為滋養,急劇蔓延至四麵八方,木助火勢,成為火海燃料,又進一步讓衝向寒景的火龍膨脹一圈。
火龍血口大張,距離寒景隻有半寸,火舌舒卷,幾乎舔到了寒景的鼻尖。
但也止於幾乎。
半寸之距,如同天塹。
洛水被困的玉鍾陡然前移,滔天洪水傾瀉而下,瞬間將火龍衝走!
然而在歲嵐靈力被迫源源不斷供養下,火龍再度從水中躍起,合二為一,身軀更為龐大驚人,所過之處,頓作煉獄。
其餘人等,受元鳳鑒所製,仙力減弱,稍有異動就會被碎片鏡像帶走,戒真原想借空青珠遁走,卻親眼看著虹淵在她麵前憑空消失,隻能打消主意,暫時不再妄動半步。
在她看來,眼前局勢,對寒景的確是有些不利了。
鈞天宮四周景象已然模糊,眾人腳下隱現巨大棋盤,每個人或在兩線交點,或在經緯縱橫的空格內,無論入局的,還是想要置身事外的,都別無選擇,要麽成為棋盤內的棋子,要麽身入元鳳鑒,去碎片鏡像中涉險。
“這盤棋不應該叫忘機。”
寒景的身形依舊被限製在帝位上,但他的聲音卻似乎回蕩在鈞天宮各處。
“忘機這個名字過於脫俗,不適合你。方才你讓我起新名字,如今我想到了,既然以仙人為棋,就叫萬仙棋如何?”
涵虛道:“帝君不愧是帝君,此等氣定神閑,我無論如何也趕不上。”
兩人來往幾句話之間,鬥法不斷,四周受到仙力震蕩,層層泛開,又似被無形阻隔反彈回來,其間亂雲飛渡,狂風咆哮,足以撕裂護體罡氣,火龍長吟從寒景頭頂掠過,在他周身灑下火苗星點。
這些火苗星點很快又變成火海,滅之不盡,甚至蓋過寒景利用洛水強行使出的江河滔滔,水幹石枯,片流不存。
“木火相生之造意,的確威力驚人,難怪你會用他們二人為棋子。”
寒景雙指引來青崖所在的玉鍾,如落子一般當頭壓下。
“鎮!”
火龍霎時被生生截住,玉鍾如定海神針,牢牢擋在寒景麵前,任憑火海滔天,他自巋然不動。
從腳下至四周,星海蔓延,眾人視線所及,皆為萬裏蒼穹。
星宿高懸,銀漢橫空。
寒景終於出手了。
若說之前雙方交鋒,隻是分別以雙方質子為棋,那麽眼前鈞天宮換作星河瀚海,隻能是寒景的傑作。
黃龍雖還知道自己依舊置身鈞天宮內,但腳下棋盤已被寒景的仙力覆蓋。
棋盤還在,隻是不被他所感應,沒了棋盤,就在元鳳鑒散亂的碎片鏡像中,就容易迷失方向。
“看來我猜對了。”
寒景的輕笑聲響起。
“你雖然會用元鳳鑒,也沒法完全駕馭它。這下所有人都看不見了,看來這一局棋,得當盲棋來下。涵虛,你下過盲棋嗎?”
話音方落,涵虛便覺巨大威壓迎麵而來,勢如高山傾倒,大江東來!
他不敢硬接,隻能築起風牆,又將歲嵐仙體提為傀儡棋子擋在風牆之前。
下一秒,風牆被銀漢匯聚的星河衝開,蓬丘化為火龍騰空而起,張口將星河悉數吞入腹中,卻因此急劇膨脹,最終徹底爆開,點點血霧滲入星光,劃出一道璀璨霞光,就像涵虛用刀子在夜幕割開了口子。
局勢瞬間翻轉,星河結界被迫,頃刻就要崩塌——
寒景掐訣,封印青崖的玉鍾被拎出來,填向裂口,但玉鍾在裂口中劇烈震顫,須臾竟裂開破碎,青崖解開桎梏,恢複自由,第一件事便是凝結滔天靈力,朝寒景拍來!
青崖心中恨極,完全放開手腳,靈力幾乎傾盡所有,寒景卻因被元鳳鑒所限,實力有所保留,三道靈氣懸在身前以作結界護衛,卻都被青崖的靈力衝破!
身體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動靜。
那是靈劍法寶貫入軀殼的聲音,寒景動作凝滯,似乎想避開,身體卻無法動彈。
涵虛在他身後,一手握劍,冷靜道:“帝君,你輸了。”
……
發光的白繭外麵,數人嚴陣以待,麵色肅穆。
“死了沒有?”
“應該死了吧,已經這麽久了。”
“她是怎麽混進來的?此人甚為眼生,我竟從未見過。”
“興許是披了其他仙人的皮囊,如今仙界亂得很,下麵那些卑賤凡人尋隙趁機上來也不無可能……”
“有裂痕,她還沒死!快補!”
有人忽然驚呼起來,白色光線凝結交織而成的厚繭果然出現斑斑裂紋,看上去像一個冰裂的花瓶,但無人會因此發現美感,反倒越發神色大變。
“此等邪魔若讓她出來,必定會將上界攪得天翻地覆,各位仙友還請勿要惜力,務必將她徹底扼殺!”
“快去請鑒懸仙君!”
“太荒唐了……”
白繭之內的靈力越來越深,仿佛容器無法容納過多的力量,即將被撐爆。
“就算將我當作邪魔外道,也過於興師動眾了吧?”
聲音從內裏斷斷續續傳出來,若有認識她的人在場,定能聽出謝長安此刻滿心的無言以對。
眾人大驚失色:“她要出來了!”
話音方落,白繭果然轟然破開!
一把劍當先出現,然後是劍後的女子。
她身形飄然,容光懾人,怎麽看都不像邪魔,可偏偏上界眾人就將她看作心腹大患。
各種法寶靈力不斷加諸過來,頃刻間都被謝長安一一掃蕩卸除。
但她越打越覺得不對勁。
明明是上界動蕩,仙人大亂,可偏偏這麽多仙人隻盯著她一個路過的。
而且……起初聲勢浩大,但打久了卻發現對方實力驟減,甚至不堪一擊。
“徐盈天將滅,那些凡人還在殊死抵抗,速速來援手!”
原本還在與謝長安鬥法的眾人聞言色變,大部分匆匆轉身離開,竟也不再管她,餘下幾個戰力平平,被三兩下就放倒了。
謝長安旋身飛出,馬上脫離戰場,但她疾奔片刻之後就發現,根本沒有人追上來,跟剛剛的陣仗大相徑庭,就算迎麵走來,他們頂多投以敵意的眼神,並無更進一步的舉動。
漸漸地,這些仙人就連眼神都吝於給出,擦身而過,視若無睹。
她又從“參與者”,變成了“過客”。
這種古怪感覺愈發濃鬱,她思及剛才有人提及“徐盈天”,不由頓住腳步,轉了方向。
但剛走了幾步,就被喊住。
“別去。”
聲音很熟悉,不久之前才在仙宴上被她禍水東引過。
於是謝長安自然而然回頭。
墨城走來。
與這滿眼的混亂與不確定相比,此人的出現無疑讓人眼前一亮。但驚喜過後,未免讓人升起更深的疑慮:這個墨城,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是過去的墨城,還是現在的墨城?
對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沒等她開口,就主動道:“黃龍用元鳳鑒將過去現在與未來切分為無數碎片,你被攝入其中了,我進來找你。”
謝長安:“既是無數碎片,你如何能找到我?”
墨城:“碎片之間也是相連的,而且這些過去並非真正的過去,是與你的心意息息相關的。”
謝長安麵露疑惑。
墨城:“我也是試了好幾次才發現。”
謝長安:“但他們方才還圍攻我。”
不知怎的,她竟從對方眼裏看出一點無奈。
“那必是你看見他們,內心深處就想過弑仙吧。念頭所至,虛亦是實。”
謝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