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第 2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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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
    且不說隔日按捺不住又過來但找不到人失望而歸的衛朝歌,謝、祝二人在天光還未大亮時,就已離開村子。
    以兩人神通,翩若驚鴻,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已杳然無蹤。
    五霞天很大。
    根據謝長安這些年四處遊曆的體驗,光東禹洲一處,就要比當時的大唐扶桑波斯大食天竺的所有疆域加起來還要大,也就是說,東禹洲已經差不多相當於大半個碧雲天了,更不必說其餘四洲。
    但在仙人腳下,縮地成尺,一日千裏,不多時,他們就已從東禹洲跨越到南炎洲,並出現在玉印城外。
    “五霞天跟碧雲天有所不同。碧雲天當時,南嶽洞天雖然被大唐天子奉為國教國師,但他們其實也隻是為了借天子便利收集靈材法寶罷了,很少幹涉人間王朝的興衰。而五霞天,雖然也是仙凡混居,但修士對凡人影響極大,甚至會插手凡間事務,或者成為凡人王朝的一員。”
    兩人步入玉印城,謝長安出關後一路遊曆過來,對如今的五霞天還算熟悉,一邊介紹道。
    祝玄光這一路沒動用靈力,都是謝長安帶著他過來的,饒是如此,靈力瞬息千裏的激蕩仍舊讓他不禁要咳嗽兩聲。
    這座城池位於南炎洲最南端,因幾大交易行聯合舉辦的星槎易珍而聞名,是以城中內外幾乎都是修士,沒有凡人。
    在兩人眼裏,入目的修士皆為風景,但在旁人眼裏,他們也是一道頗為特殊的風景。
    為了跟玉印城裏沒有凡人的情況相匹配,兩人還做了相應的偽裝,周身外放淺薄靈力,若有人用神識掃過,就會發現他們修為低微,隻相當於五霞天第一重的守物境中期。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即使是宗門世家子弟,也大多要到下一重的知常境,才敢踏足這玉印城。
    因為此地瀕臨南炎海,海中城外時常有凶獸鬼魅出沒,散修不比宗門世家,勢單力薄就很容易變成其獵物。
    謝長安畢竟不是本地人,就算比祝玄光了解得更多一些,也還有些情況不甚了了。
    許多人看見他們容貌出眾卻修為低微,難免多投以兩眼,猜測兩人是否出身世家,卻從未出過遠門,又或者私逃出家,才會如此初生牛犢不怕虎。
    以兩人的敏銳,不可能察覺不到這一點。
    祝玄光:“旁人落在我們身上的眼神好似有些多了。”
    謝長安遲疑:“我看這街上大多是知常境與齊生境的修士,會不會是我們裝得太低了?”
    所有人的修為境界在他們眼裏無所遁形,偶爾還能看見逍遙境的大修士。
    放在從前,逍遙境為五霞天修士至高之境,這等大宗師相當於從前碧雲天的劍仙境,世間寥寥可數,現身就會引起轟動震驚,任誰都得恭敬禮讓三分。
    但如今靈氣暴漲之後,又新增和光境與無有境,這逍遙境便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自然,對於許多宗門來說,能出一個逍遙境修士,也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榮光。
    祝玄光:“但現在再改就太過顯眼了,更會惹人懷疑。”
    謝長安:“先這樣吧,反正回頭還要找機會拿到去無涯論道的令符,到時候再改身份和修為也不遲。”
    兩人看著迎麵走來的逍遙境修士,一邊以神識傳音交流。
    任誰都不會想到,兩個守物境的小修士,竟在談論這等驚人之語。
    迎麵走來一位逍遙境修士,雖然衣著並不華麗,麵容也隻是清矍的中年文士模樣,但左右皆有男女修士相隨,氣息內斂,落步無聲,一望就知應該是宗門門主或長老。
    和光境大修士現在畢竟還很少,無有境更是未曾聽說,這位逍遙境修士便已可算是許多人畢生所能見到的巔峰境界了。
    自他走過來時,無論能不能看出他境界的人,都主動讓開道路,再悄悄抬起頭,以或景仰,或敬畏的神色目送。
    謝長安和祝玄光自然也不會特立獨行,兩人駐足旁觀,為這一行人讓路。
    祝玄光:“此人既是逍遙境,身上應該也會有無涯論道的令符,說不定他就是為此而來。”
    謝長安:“他周圍那些弟子修為都不高,即便有令符,應該也隻有一塊。”
    祝玄光:“可以先跟著他們,看看有沒有兩三人結伴的,處理起來方便些。”
    他們又不準備殺人,隻是要拿了令符假冒身份去參加論道,但對方若是人多勢眾,那些弟子隨從回頭很快就會發現自家師父或主人失蹤,鬧到人盡皆知,動靜傳到無涯去,此行目的也就作廢了。
    謝長安點點頭,顯然也作此想。
    喁喁私語的並非隻有他們。
    許多修士看見這一行人的排場,都紛紛交頭接耳。
    “離得這麽遠,還有如此強烈的威壓,不愧是逍遙境的大修士!”
    一個小姑娘咋舌,扭頭與身旁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說話。
    “阿兄,你說咱們有朝一日能修煉到如此境界嗎?”
    男子搖搖頭,目光望著大修士一行,也難掩歆羨:“隻怕是難,我們根骨有損,自幼修行便比常人還要慢,若非如此,也不至於父親仙逝未久,就被族中借機趕出靈池。”
    小姑娘:“可你說這邊有機緣,我們入城之後,看見的人修為全比我們高,那些法寶也貴得很,我們根本買不起,能有什麽機緣?”
    她的兄長道:“城外到海域一帶時不時有妖獸惡鬼出沒,若能僥幸獵殺一二,它們身上的妖丹和鬼丹都可以拿到城中來賣錢,我們再攢一攢,就能買上幾株有助修行的靈草了。”
    他們的聲音很低,絲絲縷縷,一半是以靈識傳音來進行,但在謝長安和祝玄光這裏,隻要他們有心,此間所有對話都不是秘密。
    謝長安暼去一眼,對方兄妹二人都是剛入知常境,剛好夠上這玉印城內修士的最低修為。
    她道:“他們應該是從北潯洲過來,而且可能就出自北潯洲世家。”
    祝玄光虛心求教:“如何看出來的?”
    謝長安:“他們腳著厚靴,雖然修士寒暑不侵,但他們境界較低,而北潯洲又長年極寒,而他們一路過來都沒換,可能是囊中窘迫,正應了他們想要賺錢的話。至於靈池靈脈,一般都是世家才能擁有。北潯洲世家林立,大大小小數不清,隨便遇見一個小家族,都有可能是當年皇族分支,隻是日久天長,落魄失勢。”
    從對話來看,這兩人可能也是某個小家族的棄子。
    修煉之路,道阻且長,途中無數風霜雪雨,世人隻見登頂之風光,卻忘了山巔之下,多少隕落的身影。
    謝長安看見他們,就不禁想起於春山,暗暗歎了口氣。
    藏在袖中的手指忽然被輕輕碰了一下,又捏著搖了搖,對方很快鬆開,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
    但暖意猶存。
    祝玄光似乎時時刻刻都在關注她,可這份關注又是春風化雨,悄無聲息,輕易察覺不出的。
    她垂下長睫,微微蜷縮手指,將那點暖意留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