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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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眾人麵色大變,修為稍低者紛紛後退。
謝長安也拉著祝玄光順勢退到後麵,後者見李禾還有些回不過神,順手拉了人一把。
李禾苦笑低聲:“來之前設想過無涯論道的盛況,卻未曾料到是這種場麵!”
兩大陣營劍拔弩張還在情理之中,這又冒出妖修的蹤跡,其中一個甚至還是與他們同行過來的。
祝玄光還善解人意安慰他:“天有不測風雲,我們也沒看出來。”
說話間,少女的蓮花已經被曲不周壓製住,但她奈何不了曲不周,不代表對付不了臥龍疆的其他人,而且她似乎有些特殊法門,甚至能在曲不周麵前隱身躲閃,這就使得曲不周很難速戰速決拿下她,又要顧及臥龍疆的人,不能盡情施為。
春江撫琴閣與萬寶閣的人想要援手,卻被秦小雨和葉沉璧攔住。
曲不周見狀,不怒反笑。
“怎麽,幾位為了與臥龍疆作對,竟不惜與妖修合作了?”
他袖袍輕拂,靈力如風推雲海層層湧動,瞬間將少女的漫天蓮花碾為齏粉。
這雲海之中又隱隱探出金色龍首,神光湛然,無形中威懾更重,連他身後的齊魯風亦無法直視,甚至還退了兩小步,低頭避開。
孫老道依舊笑嗬嗬的,仿佛不受影響。
“老曲,何必火氣這麽大,一言不合就動手,無涯論道,既是天下修士論道,又沒說妖修不能來,人家來了,你還要反悔不成?依我看,既然有探索南炎海漩渦這麽一件大事在,這兩個道友也不像是要來給我們添堵的,不如就先罷手,大家坐下來談一談,說不定還能求同存異呢。”
女修此時也趁機說話了:“不錯,我與這名妖修素不相識,此番孤身前來,也隻是聽聞無涯論道之名,卻礙於你們對妖修的偏見,方才不得不略作掩飾,實則並無惡意。作為賠禮,我願參與前往南炎海除魔,且不需要任何破障果與報酬。”
她雖是和光境中階,真要打起來,肯定也是打不過曲不周的,自然要適當服軟,順著老道的台階下。
“這局麵太有趣了。”
祝玄光看得津津有味,也將這些人彼此之間的關係理清楚了。
“臥龍疆邀請眾人過來探索南炎海漩渦,必是已經探過那裏頭遠遠超乎預期的凶險,縱是天大好處,自己一方也獨吞不下,所以連曲不周這樣的人物,才不得不喊上善成道院和漫古今台等人。本來雙方也有一起合作的意思,結果被兩個妖修和孫老道橫插這麽一手,矛盾再度顯露,眼看又是陣營分明的對峙了。”
謝長安的注意力也有側重:“其實主要還是孫老道在架鍋燒火,生怕火不夠旺,也許他隻是看不慣曲不周,想渾水摸魚,又或許,他早就暗中與善成道院結盟了?”
祝玄光:“你說,這兩個妖修能混進來,會是偶然嗎?”
謝長安:“蓮花裙的女修是和光境中階,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但那個男妖修,以他的修為,能混入臥龍疆眼皮底下,確實有些牽強。”
祝玄光沉吟:“因此,我覺得這兩人不是一夥的,他們各有各的目的,男的應該是有人幫忙,加上他的移魂換體大法,才能瞞天過海混進來。幫他的人,修為不會差四大宗師太多。”
說至此處,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想起一個人。
孫老道!
再看眼前局勢——
臥龍疆,春江撫琴閣,萬寶閣,這三大宗門幾乎明著結盟了。
善成道院,漫古今台又是另一方。青帝城雖對外與善成道院不太對付,在這種場合卻隱隱與善成道院站在一邊。
加上兩個妖修,與暗中推波助瀾的孫老道。
還有場中或早有站隊,或置身事外,或抉擇不定的宗門以及散修們。
嗯,還得加上他們倆。
的確是一場不虛此行的熱鬧。
曲不周冷哼:“老家夥,你當真要保這兩個妖修不成?”
孫老道嗬嗬一笑:“南炎海漩渦之下,若真與長春穀有關,必定事關重大,凶險重重,自然是同行的人越多越好,陣容越強越好,你說呢?”
曲不周冷著臉,負手不語,但攻勢倒也沒有進一步施加。
接話的是萬寶閣戴朝。
“孫半仙心善,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等隻怕還未攜手,就先被暗算了。”
孫老道望向妖修:“這位小友,你借人之軀,冒充身份,又混了進來,要說想做什麽不利的事情,我是不信的。此間境界高於你之人比比皆是,能滅殺你的人也超過一手之數,可你至今仍未表明自己的來曆和目的呢。”
妖修咳嗽幾聲,又吐出一口血沫,說話很慢,也少了方才許多傲氣。
“承孫半仙方才救命之恩,塗某銘記於心。在下塗猙,此行並非心存歹意,而是無意中聽陸修士提過無涯論道,猜測這次你們或許會組織人手前往長春穀,我有一名道侶,因故受傷,需要一味仙草,據說隻有長春穀那等靈力濃鬱之處,才有足夠年份與藥效,方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孫老道慢悠悠道:“縱你有天大的苦衷,也不是殺了陸修士,用移魂換體大法的理由。”
塗猙:“陸修士偶然發現我是妖修之後,起了貪婪之心,想殺我奪寶,我為求自保,方才反殺。但孫半仙所言極是,此事終究為我之過,塗某事後願以靈石仙草,補償陸修士的親眷。”
聽著兩人一唱一和,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曲不周隻是冷笑不語。
但眼下局麵各有牽製,即便臥龍疆是東道主,也不方便在自己地盤上大開殺戒。
“各位前輩,道友,南炎海漩渦事關南炎洲乃至天下安危,理應在諸事之前,家師海納百川,今日妖修混入之事,可以暫且不作計較,我們先將南炎海漩渦之事議定,如何?”
此時一個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宗主就很重要了,齊魯風適時出麵,幾句話將氛圍緩和下來。
玉印城裴盟主方才大氣不敢出,跟吳盟主兩人鵪鶉一樣縮在角落,生怕這幫高人一言不合就把這裏的人包括自己全滅了,此時終於找到機會,接過話,連連拱手。
“曲聖師與齊宗主高義,裴某代南炎洲修士與百姓感激不盡!”
吳盟主也道:“我等願再出五件上品法寶,贈予此番立功出力的修士!”
“如此甚好!”
齊魯風笑容可掬,與人為善,與其師截然不同。
曲不周揮袖撤去威壓,返身落座。
所有人都暗自長出一口氣,塗猙卸下強撐已久的防備,神色更顯萎靡。
齊魯風望向女修:“兩位是一起來的,這位前輩,似乎還未說起自己的身份來曆?”
蓮裙女修的境界修為與曲不周隻有一線之差,齊魯風稱呼其為前輩,也算禮敬。
少女:“我名步步生蓮,方才便已說過,我與他不是一夥的。”
她有些不耐煩,但齊魯風微微一笑,依舊耐心。
“前輩見諒,您不請自來,境界又如此之高,齊某不得不謹慎再三。前輩願意冒險入南炎海漩渦,又不圖法寶破障果,齊某鬥膽,敢問所為何事?”
少女想了想:“此事直接與你們說也無妨,我離家已久,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南炎海漩渦出現得殊為古怪,其中有些靈力波動,仿佛連接虛空裂縫,興許能助我回去,但單憑我一人,肯定也無法進入的,是以才會來此。”
齊魯風沒想到她是這樣的理由,麵色微微有些訝異。
“前輩的故鄉,難道不在這五洲?”
少女:“我家在海外某處,離此萬裏之遙,但既然我說了原因,也與你們的利害相關不違背,閣下就不必尋根究底了吧。”
齊魯風雖還有疑慮,也沒再追問下去。
“是,齊某冒昧了,多謝前輩解惑。”
葉沉璧也開口了:“敢問齊宗主,這進入漩渦的時辰、人手,貴宗可有什麽說法和安排?”
齊魯風:“我宗與春江撫琴閣的同道,正根據家師給出的陣法圖,日夜不停在南炎海漩渦四周布陣,待三個月後的癸亥日子夜時分,此陣大成,暫時壓製外泄靈力與魔氣,諸位便可一起進入了。至於進去的人手,雖說越多越好,但裏麵凶險異常,我們也不希望平白無故有人送命,還是以逍遙境為界最好。諸位若有意,三個月後,癸亥日當天亥時之前,憑玉牌來此匯合便可。”
葉沉璧點點頭:“既然如此,家師與我屆時會到的。”
“好極,有顧道尊與葉道友在,此行又添一大助力。”
齊魯風說罷,又望向步步生蓮。
“步前輩雖是不速之客,但此次事關重大,若魔氣失控外泄,同樣會波及妖修存亡,我等不作設限,但相交貴在坦誠,還請步前輩莫要再混入散修行列了。”
他也沒追究對方入場的玉牌從何而來,顯然這個問題在當下已經不重要了。
步步生蓮:“自然,貴方敞亮,我也銘記於心。”
她伸手送出一顆珠子,晶瑩透徹,流光溢彩。
“此珠名為螢火,也算介於上品法寶與仙品法寶之間,權當我這次不請自來的賠禮,三個月後見。”
“步前輩客氣了,無功不受祿,南炎海漩渦之行,還得多仰仗前輩的。”
齊魯風沒有收,態度反而更好了。畢竟對方與孫老道的修為一般無二,未來也很有可能躋身大宗師,也許她打不過曲不周,但若惹急了,想殺幾個臥龍疆弟子泄憤,那是隨手就能辦到的。
這樣的人,能不得罪,自然不得罪的好。
何況對方既已表現出善意,也給足臥龍疆麵子,雙方都有了台階,便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步步生蓮一笑,未再堅持,順勢就將珠子收回袖中,又朝曲不周行禮,款款離去,果然無人阻攔。
此舉也證明她和塗猙的確不是一夥的。
塗猙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想跟著一起走,又有些忌憚,不過也沒人關注他了,一個逍遙境初階,放在外麵自然駭人,在此地還掀不起什麽風浪。
如此一來,也有人當場就同樣應允了,但也有猶豫不定,尚要考慮的。
齊魯風溫煦笑道:“不妨,此事本非強迫,既是機緣,也是險事,各憑本心即可。此番既為論道,從明日起,接下來三日,家師與春江撫琴閣的薑前輩,會親自講解和光境修煉要訣,若有道友感興趣,不妨多逗留幾日再走。”
許多人一聽,果然大為心動。
此時曲不周袍袖一揮,塗猙隻覺身體被無形之力縛住,尚且來不及掙紮反應,直接就被帶走了。
孫老道誒誒兩聲:“你這人,怎麽不講武德呢!”
他也追了上去,瞬間無影無蹤。
餘下李禾留在原地,似乎還有點悵然若失。
祝玄光知道,他還在想陸修士的事。
修仙界向來如此,有些人可能前一刻還相談甚歡,轉眼便死於非命,更有無數艱難險阻,人心難測。
李禾雖已修至逍遙境,骨子裏卻是個愛熱鬧的,否則不會帶這麽多門人晚輩出行。故友重逢本是樂事,誰知陸修士早被奪舍,他竟還一點都沒看出來,心裏要說一點唏噓感慨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既是惋惜陸修士死得無聲無息,也是對自己境界還不到家,無法發現對方偽裝的扼腕。
“老陸是個散修,少小家貧,偶然得遇仙緣,拜入一個小宗門,那宗門也沒什麽天材地寶支撐他修煉,後來還被滅了,他就這麽一路顛沛流離出生入死,好不容易修至逍遙境,在外麵也能被尊稱一聲大修士了。他性情直率,卻也懂趨吉避凶,那妖修說他對自己起歹心,才被反殺,我是不信的。”
李禾這話,仿佛是說給祝玄光聽,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祝玄光靜靜聽著,這種事從來不少,在選擇踏上修仙之路的那一刻起,便是與己證道,與人爭道,更是在危危天道之下,與天爭命。
陸修士也好,李禾也好,甚至是祝玄光,謝長安,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
李禾靜默片刻,又有些疑惑:“那移魂換體大法真有如此玄妙?我們與妖修同階,看不透底細也就罷了,那臥龍疆上下,還有方才孫半仙在這裏坐了半天,難道也未察覺他的身份?”
祝玄光:“他畢竟持有玉牌,臥龍疆也不可能安排個逍遙境以上的修士守門把關。至於孫半仙,他看來與臥龍疆並不對付,有妖修混入臥龍疆,他未必會攔阻。”
李禾自然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是了,是我一時沒想通。四位大宗師互相牽製,彼此博弈,卻非我等能插手過問的。”
他搖搖頭。
“罷了。聞人道友,陳道友,我還與人約了一場交易,又有弟子留在玉印城中,得先回去看看,接下來的講道,就不參與了,先行一步。不知三個月後的南炎海漩渦一行,兩位可要去?”
祝玄光:“機緣難得,我們自然是要去的。李道友難道不去嗎?”
李禾苦笑:“雖是機緣,也可能喪命,我還未想好,屆時再說吧。”
三人互相道別,李禾自己有宗門傳承,大宗師講道聽上去雖然難得,但各人有各人的機緣,聽多了反受影響,去聽的多是散修,李禾覺得祝玄光他們作為散修,肯定不會錯過大宗師講道,就沒有再詢問他們。
殊不知兩人也沒準備留下來,待李禾一走,就馬上開溜。
“先回去將軀殼還給他們,你要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