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唯茂才是從(感謝‘老巨!’的盟主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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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的哭泣聲一直沒斷過。茅屋內,蔣慶之和張茂相對而坐。不是張茂禮賢下士,而是他不得不如此。捷報一旦傳到南京,那些官老爺必然會彈冠相慶。歡喜之餘,會倍感恥辱。南直隸多少衛所,竟坐視百餘倭寇橫行。最終要靠一個充軍的人犯指揮,這才擊敗了倭寇。臥槽尼瑪,你讓天下人如何看我南直隸。如何看我等袞袞諸公?豈不是蠢笨如豬!距離這個村子最近的官兵,便是張茂的千戶所。而他,必然難逃罪責。所以,他需要功勞。而功勞必須由此戰的統籌者,眼前這位俊美少年開口確認。此刻張茂很平靜,他在等著麾下辨認那些首級。若是假倭,那麽,他能拍案而起。若是真倭……那麽,眼前這位少年便將是他的貴人。按理,作為充軍的人犯,麵對他這位千戶官就該低頭。不說奴顏婢膝,至少該主動說話緩和氣氛。可蔣慶之卻坐在那裏,恍若神遊物外。果然是敢於帶著十餘雜牌軍主動出擊的蔣茂才……張茂心中暗讚。可此刻的蔣慶之卻在懵逼。腦海中的大鼎上,數字,它竟然變了。斑駁的雲紋之下:276.09年。這是增加了0.09年?就殺了二十餘倭寇,這大明國祚就增加了0.09年。若是有朝一日殺上那個小島,大明國祚豈不是要爆炸?蔣慶之心中大快,剛想把注意力移出去。腦海中突然多了一個東西。這是什麽?蔣慶之看了半晌,不敢置信的暗罵:“就給老子這個?”增加了0.09年的國祚,蔣慶之本以為太少,不會有獎勵。可當獎勵出來後,卻又嫌棄一番。——竟然是個彈弓。大明0.09年國祚,換來的隻是一個彈弓。真是令蔣慶之哭笑不得。但有總比沒有好不是。他抬眸,見張茂眼神不善的盯著自己,心中不禁一哂。張茂帶隊姍姍來遲,此刻需要功勞來脫罪。所以,蔣慶之默然。身後站著的少年護衛手握刀柄,目光炯炯。至於繩索,先前有個憨憨問為何不給蔣慶之主仆二人上繩索,被張茂一腳踹了個狗啃屎。“蔣先生……”張茂幹咳一聲,覺得叫先生過於和氣了,“蔣茂才所犯何事?”他隻是隨口一問,蔣慶之說道:“殺人。”“哦!”張茂心想此子看著孱弱,卻沒想到文武雙全,他想著拉近關係,便再問,“殺的何人?”“表兄!”這對話沒法進行下去了。正好此時被他安排去查驗頭顱的麾下出現在門外,張茂心中一跳。麾下微微點頭。看向蔣慶之的目光,頓時就不同了。張茂起身,“茂才且坐,本官去去就來。”“請便。”蔣慶之頷首。看著張茂出去,孫重樓說道:“少爺,三顆頭顱的功勞可夠了?”蔣慶之點頭,再搖頭,“按理是夠了。不過,南京那幫子官老爺不是省油的燈。要想不被人拿捏,後續還得弄些東西。”“什麽東西?”“殺些人,收個尾。”“張千戶對少爺可是很和氣。”“他有殺人奪功之意。”蔣慶之喝了一口茶水,皺眉。“啊!”孫重樓驚呼,“這狗東西。”“不奇怪。”蔣慶之嗬嗬一笑,“不過,我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門外,陳霸出現,手中拿著一隻剛烤好的烤雞,堆笑進來。“先生,吃隻雞補補吧!”蔣慶之幹咳幾聲,感慨這個身體的衰敗,莞爾道:“老陳,你這是想霸王硬上弓啊!”陳霸幹笑,把烤雞放在桌子上,搓手說道:“我知先生此等大才留不住,若能聽得先生幾日教誨,下官便感激不盡。”張茂走出去,副千戶王餘跟著出來,低聲道:“千戶,二十五顆人頭,頭發都不是新剃的,且兜襠布下的曬痕也不是新的,可見都是真倭。”張茂點頭,王餘回頭看了一眼小院,眼中閃過厲色,“千戶,那蔣慶之竟敢怠慢您如此,若是殺了他……”殺了蔣慶之,功勞便能由張茂主宰分割。至於陳霸,軍中最不缺的便是令下屬服軟的手段。“你以為我不想?”張茂惱火的道:“可你沒看到陳霸看著蔣慶之的眼神,見過讀書人拜至聖先師時的模樣嗎?”王餘點頭。至聖先師便是讀書人心中的神靈,誰敢褻瀆他們心中的神靈,那便不死不休。“在陳霸的眼中,蔣慶之便是他的恩師。若是我出手,除非連同那些人犯,以及陳霸等人盡數殺了……”“千戶是說,那蔣慶之知曉千戶的心思,故而有恃無恐?”張茂點頭,“少年可畏。”王餘心中一震,“難道咱們就任由他擺布?”“他不說話,便是在等我先開口。”張茂苦笑。“此子膽子卻大。”王餘歎息。“回去。”張茂回身。“要不,下官去和他商談吧!”王餘決定為上官背鍋,如此,也是個人情。“你?”張茂搖頭,“那少年看似溫和,可身為重犯,坐在本官對麵卻宛若先生見弟子。換了你去,本官敢打賭,他必然會嗤之以鼻,閉口不談。”“誰是弟子?”王餘不忿。“自然是本官!”張茂跺腳,“走!去和這位茂才公談談買賣。”再度進了茅屋,張茂爽朗笑道:“說實話,這些年本官見過不少自詡大才的讀書人,可多年後再看,大多碌碌無功。唯有蔣茂才令本官刮目相看……”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蔣慶之微笑道:“千戶過獎。”張茂和王餘坐下。張茂撫須看了蔣慶之身後的孫重樓和陳霸一眼。接下來的談判有些丟人,他不想外人在場。蔣慶之卻搖頭,“石頭跟我多年,陳小旗乃是此戰的功臣。”沒必要避開!張茂看了陳霸一眼,陳霸昂首挺胸,心想老子和你不是一路人,有本事你就去應天府告老子的狀。至於孫重樓,先前從少爺口中得知張茂竟有殺人奪功之意,哪裏肯離開。張茂作繭自縛,倒也灑脫,一笑後,平靜的問道:“蔣茂才想要什麽?”這是讓蔣慶之開條件。陳霸幹咳一聲,他擔心蔣慶之獅子大開口激怒張茂。若是張茂撕破臉,後續弄不好會出什麽幺蛾子。“我?”蔣慶之莞爾一笑,“張千戶這是覺著我一心隻想脫罪是吧?”王餘淡淡的道:“難道不是?不過,殺人償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是威脅。張茂死死的盯著蔣慶之,心想這位少年茂才雖然大才,但畢竟年少,沒見過什麽世麵。這番威嚇,他應當會退讓!蔣慶之突然打個哈哈,“倭寇近些年鬧騰的厲害,台州府、寧波府沿海一帶苦不堪言。可這是何處?”“鬆江府!”王餘冷冷的道:“那又如何?”蠢貨……蔣慶之壓根不看他,而是目視張茂,眼中多了調侃之意,“倭寇竟在鬆江府登岸,且深入腹地數十裏。張千戶猜猜,若是消息傳到南京,那些官老爺們會如何?”大明最初的京城是南京,明成祖朱棣靖難成功後,把京城遷往北平,但南京依舊保留著京城的名號,和一套中央機構。也就是兩京製。隻不過南京的六部等衙門權力太小,漸漸變成了失意官員的‘流放地’這些官員別的不行,甩鍋搶功第一。當這些官油子得知倭寇竟在鬆江府登陸時,會甩鍋給誰?王餘還在茫然,張茂麵色劇變,看向蔣慶之的目光中多了驚駭之意。若眼前是個久經風浪的宦海老臣,那麽能把此事分析的如此深刻不奇怪。可眼前的少年連特麽胡須都沒長!“南京,需要一個替罪羔羊。”蔣慶之端起土碗,似笑非笑的看著張茂,“更需要的是,少一個爭功者。分潤功勞給張千戶沒問題,可若你有功,那罪責誰來領?張千戶……危矣!”這是你張茂的防區!你這個蠢貨竟放了倭寇登陸,且還被倭寇屠戮了幾個村子。你該當何罪!至於功勞,你張茂能想到奪功,那些官老爺想不到?文官玩這一套,比你等武人更狠辣,更順溜。張茂被蔣慶之點醒,想到這裏,腦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低頭俯身,顫聲道:“還請茂才公救我!”王餘此刻也明白了,他手按刀柄,霍然起身。蔣慶之冷冷看著他,“殺了我,把功勞盡數搶到手。可你以為老子是蠢貨嗎?陳霸!”陳霸嘿嘿一笑,“就在先前,茂才令我派了心腹遠遁,一旦茂才和我等有不妥,此戰的真相將會傳至各處……”如此,張茂必死無疑!在自己被南京方麵處置之前,張茂必定先弄死他王餘!王餘麵色鐵青,“不敢!”“坐!”蔣慶之壓壓手,王餘輕輕坐下,隨即神色如常,讓陳霸暗道此人有文官不要臉的潛質。蔣慶之喝了一口粗茶,蹙眉,“文武殊途,南京方麵不介意弄幾顆武人的腦袋向京城展示自己抗倭的決心。”“是。”張茂哪有這等細膩分析的能力,讚道:“還請蔣茂才剖析一二,本官,洗耳恭聽。”陳霸在蔣慶之身後仗刀而立,覺得心中大快。孫重樓低聲說出自己的感受,“這二人對少爺,怎地像是弟子麵對先生般的恭謹害怕。”他覺得自己聲音很輕,可此刻屋內很安靜,所有人都聽到了。既然站隊蔣茂才,那就站到底。陳霸忍不住笑了,見孫重樓不滿的瞪自己,就點頭,“石頭你說的極是。”張茂二人此刻卻顧不上被調侃的羞惱,隻想著如何能逃脫被南京方麵責罰的命運。蔣慶之伸出食指,用那清越的少年聲音說道:“南京那邊想拿你等的腦袋來作伐,可接下來你部卻大張旗鼓,主動出擊……”“這……”張茂不解。大明的軍隊啊!真成了一灘爛泥!蔣慶之搖頭,覺得增加國祚的事兒任重道遠。他屈指叩擊了一下案幾,“這些倭寇登岸深入,船隻必然在海邊等候。若是主動出擊,一戰告捷,這天下,誰敢動你張千戶!”張茂猛地抬頭,眼睛瞪的老大,“可那至少有上百倭寇!”“可,我在!”二十一世紀南美小軍閥蔣慶之溫潤如玉的看著兩個大明武將,輕聲道:“可願跟著我,去把那該死的命運扭轉過來?!”張茂和王餘被他的氣度所懾,下意識的起身應道:“唯茂才是從!”……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