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陸炳賠罪,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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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
    秋日的清晨微涼,令人神清氣爽。
    院子裏站滿了錦衣衛。
    沈煉看著蔣慶之,想到了心學大佬唐順之的話。
    ——這個大明從不乏人傑,隻不過困於規矩之中。而這個規矩有個名字,叫做:儒!
    誰能跳出這個規矩?
    唐順之搖頭,他不能。
    沈煉搖頭,他亦不能。
    但此刻沈煉看到了一個跳出這個規矩的人。
    那人正用夾著藥煙的手指著陸炳。
    “老陸,該賠罪了!”
    陸炳的臉頰顫抖了一下,“問話!”
    朱浩飛也似的跑向刑房。
    刑房中,孫不同笑的陰惻惻的:“你方才那聲呐喊,外麵的人都聽到了。別裝什麽冰清玉潔,都特娘的賣了,就賣徹底些。”
    疲憊欲死的沐獻喘息道:“沐朝弼想襲爵,可侄兒在位,他想謀劃……可沐舒來了京師,臨走前說,若是沐朝弼敢動手,她便在京師造勢,說他殺侄奪位……沐朝弼恨之入骨,令我等在京師務必要弄死沐舒……”
    “畫押,隨後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要棺材板老子也能給你弄來。”孫不同接過口供記錄,遞過去,用那種蠱惑的聲音說道:
    “睡一覺,醒來身邊有娘們,有美酒,有特娘的……”
    “求求你別說了,我簽。”沐獻崩潰了。
    他接過口供,猶豫了一下。
    “睡吧!”孫不同輕聲道:“睡醒了一切都沒了。”
    朱浩衝進來,正好沐獻簽字完畢。
    “等等!”朱浩喊道。
    孫不同搶過口供,回身衝出刑房。
    如釋重負,仿佛解脫了般的沐獻垂首,隨即鼾聲如雷。
    大院裏,陸炳在等待消息。
    “沒有口供筆錄,依舊無濟於事。”一個錦衣衛笑道。
    “伯爺!”
    瘦小的孫不同跑的飛快,跑到蔣慶之身前,獻寶般的把筆錄獻上。
    “沐獻招供了!”
    蔣慶之看了一眼筆錄。
    給竇珈藍看了一眼。
    竇珈藍認真查驗,對陸炳說道:“陸指揮使,口供無差!”
    陸炳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兀自不死心,剛想令人去查驗,朱浩回來了。
    “指揮使……”朱浩低頭,如喪考妣。
    看到朱浩的模樣,陸炳知曉此事並無問題。
    “我錦衣衛好手如雲,為何問不出話來?”陸炳看看那幾個刑訊好手,那幾人低著頭,羞愧難當。
    “可有用刑?”
    朱浩搖頭,“下官剝了沐獻的衣裳,並無傷痕,且此人身體各處都能動。”
    陸炳深吸一口氣。
    “蔣慶之!”
    “不要和我套近乎,咱們沒那份交情。”蔣慶之叼著藥煙,目光輕蔑。
    “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這裏是錦衣衛,讓陸炳當著麾下的麵向自己的死對頭賠罪,他丟不起這個人。
    蔣慶之突然變臉,“我說,你該賠罪了!”
    “蔣慶之,你欺人太甚!”
    一個錦衣衛衝出來。
    蔣慶之盯著陸炳,麵對他的孫不同往後仰倒,單手撐在地麵,右腳一個翻身踢。
    這個錦衣衛半途挨了一腳,當即撲倒在陸炳身側。
    孫不同順勢翻身,單膝跪下,“小人幸不辱命,伯爺威武!”
    幹得漂亮!
    這廝太能為老板造勢了!
    蔣慶之看著陸炳。
    心中想著的卻是夏言對此人的評價。
    ——善於謀身,且無恥!
    夏言酒後曾對蔣慶之說:誰能讓陸炳吃個大虧,便是我夏言的恩人。
    從這句話中就能聽出夏言對陸炳的恨意。
    老夏!
    你該如何感謝自己的恩人?
    陸炳向前一步。
    百餘人看著他,有人嘴唇蠕動,有人一臉羞憤……
    凶名赫赫的錦衣衛指揮使,竟然被外人當眾打臉。
    而且,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麵。
    陸炳低著頭,臉頰在顫抖著。
    他一生榮寵不衰,何曾這般當眾被人打臉?
    但說出去的話,就得兌現。
    他走到蔣慶之身前。
    抬頭看了此人一眼。
    你真的要往死裏得罪我嗎?
    蔣慶之眯著眼,眼神輕蔑。
    仿佛是看著一隻螻蟻。
    陸炳深吸一口氣。
    “指揮使,不可……”
    眾人驚呼聲中,陸炳深深一禮。
    “陸某,錯了。”
    ……
    錦衣衛下了禁令,不許將今日之事外泄。
    但消息卻如瘟疫般的蔓延開來。
    “是蔣慶之的人在外麵散播消息!”有人回來稟告,“連特娘的虎賁左衛那些人也在幫忙。”
    “那些卑賤的武夫也敢如此嗎?”朱浩殺氣騰騰的道:“弄幾個來殺雞儆猴。”
    “為首的是陳堡。”
    臥槽尼瑪!
    是陳堡那個紈絝?
    當我沒說!
    朱浩閉嘴。
    眾人看著向似平靜的陸炳。
    “都出去。”
    眾人告退。
    值房裏,陸炳雙拳緊握,眸色陰沉。
    ……
    嘉靖帝今日睡到午時就醒了。
    黃錦帶著人進來服侍。
    “陛下今日起的太早了些。”黃錦笑道。按照往常嘉靖帝的習慣,至少還得再睡一個時辰。
    嘉靖帝眯著眼,“那事如何了?”
    黃錦低頭。
    “說話!”嘉靖帝的起床氣發作。
    “今晨陸炳召集麾下,叫來長威伯……”
    “他這是想當眾羞辱慶之?”嘉靖帝問道。
    “誰知長威伯的人竟然不用刑就令沐獻招供,並當眾令陸炳賠禮。”
    嘉靖帝問道,“你是說,慶之沒用刑就令沐獻招供了。”
    “是,這是錦衣衛內部驗證過的。”
    嘉靖帝突然罵道:“那瓜娃子!”
    陛下怎地不滿呢?
    眾人不解。
    隻見嘉靖帝往後一倒,“朕再睡一個時辰。”
    ……
    從錦衣衛回來後,蔣慶之在院子裏散步。幾個侍女嘀咕,說院子裏看著頗為單調,花兒都沒一株。
    “那些人家此刻都有花。”
    “咱們家……”
    富城幹咳一聲,幾個侍女趕緊遁了。
    娘的,底蘊不夠啊!
    蔣慶之有些唏噓。
    “伯爺,這些都得慢慢來,說實話,歸根結底還是家中少了個人的緣故。”富城偷瞥了蔣慶之一眼。
    蔣慶之不置可否,“回頭我弄些花樹來。”
    老奴想說的不是花樹,而是家中缺個女主人啊!
    他去了前院,就見孫不同等人正在議論。
    “那沐獻恨不能叫我親爹,說招供就招供……”
    裕王就蹲在邊上,聽的津津有味,“隻是不讓他睡覺嗎?”
    孫不同點頭。
    富城幹咳一聲,孫不同起身,“管家。”
    “伯爺說你等辛苦,每人放假兩日,另外每人賞錢三百,自己去領。”
    “多謝伯爺!”
    富城這才行禮,“見過殿下!”
    裕王去見蔣慶之,楊錫過來,“老富,你這是不想讓殿下學到長威伯的手段?”
    富城淡淡的道:“總得給未來的小伯爺留些手段不是。”
    裕王見到蔣慶之後,就問了此事。
    “這和神經有關係。”蔣慶之指指大腦,“一個人不吃不喝能支撐許久,可若是不睡覺,連閉眼片刻都不能,他撐不住多久。”
    “這等學問我怎地不知?”裕王覺得很是神奇。
    “你不知的多了去。”蔣慶之指指自己的小腹,“我這裏有書卷千萬,有學識滿腹。”
    “表叔,那你為何不開宗立派呢?”
    裕王隻是隨口一說,蔣慶之卻覺得眼前一亮。
    晚些宮中來人,說陛下召見。
    蔣慶之和裕王來到西苑,不經意見到那些依舊在盛開的花兒……
    “哎!幹嘛呢!”
    侍衛見人蹲在那裏拔花,大怒。
    “怎地,這不是野生的嗎?”
    這人回頭,侍衛一看,“是長威伯……還有裕王殿下啊!對,是野生的,野生的……”
    侍衛回去,有同僚問:“為何不製止?”
    侍衛說道:“是長威伯和裕王殿下,你去阻止試試?”
    蔣慶之和裕王挖了十餘株花兒,放在了大門邊上,請侍衛們照看一下。
    “好說。”
    ……
    “長威伯帶著裕王殿下在西苑挖花樹,還說什麽野生的,弄回家中……”
    一個內侍給嘉靖帝稟告。
    “挖朕的牆角倒是犀利。”
    嘉靖帝淡淡的道。
    等蔣慶之來了之後,看著他手上的髒汙,嘉靖帝問道:“最近可有心儀的女子?”
    蔣慶之趕緊搖頭,“並無。”
    “一個家少不得一個女人!”嘉靖帝諄諄教導,“沒有女人的男人,就沒個拾掇,看著不著調。陰陽搭配……”
    “幹活不累。”蔣慶之接話。
    嘉靖帝指指他,“太子那邊在朕這裏念叨了你多次,那孩子……本性不錯,你無事也去那邊看看。”
    “陛下!”蔣慶之剛想拒絕,可抬頭卻見嘉靖帝鬢角斑白,眼中多了些許無奈之色。
    罷了,敷衍一番吧!
    “是。”
    蔣慶之走在宮中,秋風吹拂,覺得心曠神怡。
    若是沒有看到那張老臉就更好了。
    今日太子那裏開講,崔元等人也在。
    秦利主講,見蔣慶之進來便停了。
    太子笑吟吟的道:“表叔難得來孤這裏,快坐。”
    這是客套話,臣子此刻就該站著,謙遜幾次後,才能坐半邊屁股。
    可蔣慶之卻毫不猶豫的坐了下去,而且坐的大大咧咧的。
    然後衝著秦利說道:“繼續。”
    崔元冷笑,“無禮!”
    蔣慶之看著他,秦利玩味的對身邊人說道:“崔元這是有備而來。”
    對太子不恭,這可不是小罪。
    崔元先前就是故意激將,蔣慶之中招……
    “崔元果然是老奸巨猾。”黃威在太子後麵低聲道。
    上次他被蔣慶之當眾鞭責,引以為深仇大恨。今日見蔣慶之落入崔元的圈套中,不禁興奮不已。
    太子猶豫了一下。
    他知曉蔣慶之能來多半是嘉靖帝的吩咐。
    我該如何是好?
    太子還在猶豫。
    可這份猶豫落在眾人眼中就是看戲。
    蔣慶之有難了!
    蔣慶之問道,“太子今日叫我什麽?”
    太子強笑一下。
    “是表叔!”蔣慶之淡淡的道。
    太子叫我表叔,那今日就是論親戚,而不是君臣。
    蔣慶之冷笑,“老狗,我家事與你何幹?”
    崔元是駙馬,公主去年仙去,崔元按理就是大半個外人。
    一個外人,也敢挑撥天家親情嗎?
    “誰給你的臉?!”蔣慶之突然問道。
    崔元麵色一變。
    秦利也是如此,卻是向太子使眼色。
    蔣慶之把事兒上升到了天家內部,太子必須要表態。
    否則就有坐視表叔被外人刁難的嫌疑。
    太子沒想到局勢驟變,楞了一下後起身。
    隨後蹙眉看著崔元,“駙馬,你失態了。”
    崔元暗自咬牙,起身行禮道,“臣,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