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章 這二位主子,不愧為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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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懷負手立在寒獄石門前,待門開後,往裏踏入的腳步稍作停頓,側目對汪玄策吩咐道:“今日我進寒獄一事,不許跟小姐透露半分。”
    汪玄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拱手應是。
    心裏想著他可從未透露半分,但奈何江小姐聰敏,根本用不著旁人透露,三兩下目光就能辨出。
    但他一個當手下的提醒也不是,不提醒也不對。
    弄得汪玄策往日恨不得連著三天不睡覺審犯人,也不想夾在督主和小姐之間,當一錘子敲不爛的悶口葫蘆傳聲筒。
    寒獄,位於禦龍衙地下最深的第三層。
    經由禦龍衙建史記載,百年前一人觀天象選址此處,欲掘通冥墮魔之路,但掘至九十九尺時遇散發著冥寒的一塊巨型磐石,此石疑似吸納上千年冥府幽寒所鑄,為人鬼兩界擋路的死門。
    眾工匠想方設法欲破除此石,但引雷不動反雷消雲散,滴水成冰磐石反越養越厚,掘至此處再難向下分毫,故此處地宮僅有三層。
    後經多方轉壑,尋求墮魔之人早已了無蹤跡,此處荒廢數十年後被逃荒難民占據。
    但因難民不知體弱之人難抵寒石之威,藏於此處饑寒交迫的難民全部凍死無一幸存,某支起義軍無意間發現難民慘死景狀後,斷定此處是人間地獄,後改建為死刑牢獄。
    鬥轉星移改朝換代,地宮逐漸建造成型,寒獄被深藏於地下漸失威名,直至先皇建立年號為鄢,此處更名禦龍衙。
    寒獄石門內,高聳陡峭的台階之下。
    慕容懷手中拿著一塊粗布,反複擦拭著染了血的銀匕,身前血浸透的十字絞手架上綁著一人,麵染寒霜眉須飄白。
    寒風自牆角風口吹入如棺槨布局的石室,牆麵寒霜隨風飄起,於上空打了幾個旋兒,又四處散落到冷硬的地麵。
    “不肯說便不肯說罷,左右也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東西。”
    慕容懷擦好了手中的匕首,整日徹輝的夜明珠將鋒刃的寒光打在他眉骨上,映得人更顯冷戾。
    麵前絞手架上綁著的人顫動兩下,而後垂著腦袋桀桀發笑。
    “無關緊要?”
    氣虛虧損多年的嗓音弱到不細聽都發覺不了,不過也好在這狹窄的一方小小寒獄格外寂靜。
    “你這麽在乎那個女娃娃,又怎麽會無關緊要呢。”
    當年江府行刑的記錄文書由禦龍衛暫管了一陣,如今除了麵前這人,再查不出半點有關文書的線索。
    本該行刑次日一早就呈到龍桌上的文書之所以會被麵前之人昧下,是因為禦龍衛在此事上出了點差錯。
    記錄文書之人又是個剛正不阿的,不得塗改的文書上就被如實寫了一句:江滁之女屍首有疑,除江淮晏下落不明外,江家疑有血脈依舊留存於世。
    就這麽一句,使得當時的禦龍衛首領一時遲疑。
    有關江府的一個遺留之錯,便捱到了今日。
    慕容懷麵無表情地借著銀匕的寒光,掃了早已不成人形的那人一眼,聲調平淡無波:“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你興許記錯了其上所寫,又或者,早就忘了那東西在哪了罷。”
    “嗬嗬嗬,你敢賭嗎?”
    慕容懷麵不改色地斂眸:“那就賭一賭吧。”
    銀匕隨手一揮甩進刀鞘,指尖從掛滿刑具的牆上劃過,最後取下一根兩指粗的銀鉤絞骨鞭。
    “好好伺候他老人家。”
    “是。”汪玄策接過布滿駭人鉤刺的絞骨鞭,眼底鑽出嗜血。
    慕容懷接過一旁禦龍衛遞來的溫熱毛巾裹著手,驅散寒意間又想到什麽,開口吩咐:“寒獄他估計也待膩了,伺候完,帶去水獄換換滋味吧。”
    “屬下遵命。”
    寒獄待了這麽多年的人,身體連著骨頭早就凍透了,再進水獄那便是新一番折磨,確實算是換換滋味了。
    汪玄策打量著手中的鞭子,但猜想裏還有別的念頭。
    便是歸根結底,大概因為江小姐那句不讓督主再進寒獄。
    慕容懷順著陡峭的台階朝石門走去,登上最高那一階時又回身,垂眸藐著絞手架上那人。
    “忘了叫您知曉了,用於吊著您這條命的藥,效果著實不錯,不愧是我家清月專門配製的。”
    言畢不再多留,轉身腳步加快出了寒冷刺骨的獄門。
    汪玄策聽著石門合攏的沉悶聲,手中鞭子利落地甩了個鞭花。
    “師父,我家小姐對您是真好,您瞧瞧給您用的藥,個頂個都是好藥材。這些年吊著您這條命沒癡沒傻,也不見明傷,尋常人擱您身上這麽多刑下來,早就連全乎的魂兒都散了。”
    兩道鞭子幹脆利落地甩下來,勾著粘稠的血肉落在地上,褐紅的鞭子裹著寒霜,緊接著又避開要害連續三鞭。
    “當年您收我為徒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來著?”
    “哦,我一條賤命,從今往後就得唯您是從。”
    “得給您當牛做馬,得百依百順。”
    “還得!給您暖床!”
    一字一鞭,汪玄策怒氣上了頭,雙目通紅手中力道越發殘暴。
    “當初收你為徒,老夫咳咳咳,老夫還以為,你也好這口呢,哈哈哈哈。”
    鋼鞭卷起的血肉四處飛濺,嘔啞嘲哳的笑聲越刺耳,汪玄策揮鞭後身上的汙穢就越多。
    寒獄內陰冷無比,鞭聲持續良久才停下。
    汪玄策親自喂了保命丹,看著他咽下良久後,才將人一手刀劈暈。
    ——
    關押呂諱的石室前,門兩側的火把一晃,沉重的木門徐徐打開,瞬間冒出嘔人難聞的血腥氣。
    江清月兩頰冒著汗走出來,身上麵上,到處都沾著血。
    微微顫抖的手裏還攥著那柄開了刃的懟指鐵簽,黑褐色的血成股往下滴流。
    雲生跟在後麵遞來幹淨的帕子,江清月接過,隨手抹了把濕漉漉的額頭。
    “呂家其他人呢?”
    後麵的禦龍衛開口答道:“屬下為您領路。”
    江清月無聲頷首,一言不發抬步往通道拐角走去,身後那禦龍衛抬了一眼,又連忙垂下。
    經剛剛石室內那一幕幕,他心中的震撼可不比窺見督主溫聲細語那一麵時少。
    這二位主子,不愧為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