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李清陽對於徐小芸後來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記憶如霧氣湧現，也如霧氣般縹緲。

    他抬頭巡視周圍，映入眼簾的是大約七八平的病房，而自己正半坐半躺在一張單人病床上。

    狹窄的病房隻有他身下這一張病床，病床左手邊是一排做死在牆上、頂天立地的櫃子！

    而病床右手邊，是一扇破舊的窗戶。

    窗外車水馬龍，李清陽卻仿佛失聰一般聽不到一點聲音傳進病房。

    熱烈的陽光通過不算幹淨的窗戶玻璃，卻隻在一小片牆壁和病床一角投下了光斑。

    徐小芸站在床尾，沐浴在陽光中。

    光在她身上暈染出一圈淡金色光環，映襯她如神靈！

    她身後的白牆上，細微粉塵在陽光照射下，形成了霧蒙蒙的雪花效應。

    明明是一間病房，可那慘白的白牆上，卻貼著一幅幅詭異的畫作。

    李清陽努力收攏視線，剛看清那些畫作上淨是各種詭異如長著馬頭的大蠕蟲、額頭有著裂縫卻沒有眼珠的老人、以及黑霧彌漫的影子生物等等時，那些糾纏扭曲黑線構成的形象，又再度變得模糊了起來…

    “這些都是你自己畫的。”輕柔女聲響起。

    徐小芸轉過身體，順著李清陽目光看去，一邊端詳“畫作”一邊解釋道。

    “連這些你也不記得了嗎？”徐小芸臉上帶著微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你說在那個世界，全都是這樣詭異的生物。

    而你，成為了他們的救世主！”

    “我…”李清陽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某些本該“不存在”的記憶在一點點湧現。

    這些“記憶碎片”猶如鋒利的刀片，好似在不停撕扯割裂著李清陽的腦子一般，另他痛苦萬分！

    “啊…”李清陽痛苦嘶吼，被束縛的身軀開始劇烈掙紮！

    嗤啦！

    藍白條紋病號服應聲而碎。

    李清陽猛地躍起衝向房門，腦海中一個聲音在不停囈語！

    “叉？”李清陽記憶中，某根亮銀色鋼叉依稀浮現，“叉！”

    李清陽不自覺抬手，而他身處的這片空間開始詭異扭曲，三點尖光似乎要從外界紮破進來一般，極速抖動著要進入主人手中！

    “嘻～”

    啪！

    嬉笑聲音伴隨著響指聲，幾乎同步在李清陽耳中響起，隨後周圍迅速安靜，李清陽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李清陽意識一點點恢複，慢慢睜開眼睛。

    黑暗褪去後沒有立刻迎來光明！

    李清陽覺得眼前仿佛蓋著一塊毛玻璃一般，盡管努力睜大了眼睛，卻隻有朦朦朧朧的光亮和模模糊糊的人影攢動。

    他下意識想抬手揉一揉眼睛，指令經過大腦傳輸給手臂時，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嗯？”李清陽發現自己感覺不到手臂的存在，巨大的驚恐一瞬間占領大腦。

    他努力扭動起了身體，如布滿鏽蝕的身體隨著李清陽的努力，擺動得越來越劇烈、越來越靈活！

    “我的手…

    我的手！”

    李清陽終於發現，身體除了因自身擺動而產生的震動外，居然沒有任何多餘慣性存在！

    比如，手臂搖擺的慣性力！

    李清陽的意識因為巨大驚恐而瞬間清醒，他瞪圓了眼珠，可瞳孔卻縮小到不到正常尺寸的一半！

    “我的手呢？

    我的手！”

    李清陽痛苦哀嚎了起來，不能正常視物加上疑似“殘疾”，讓李清陽心態瀕臨崩潰！

    “你醒啦？”

    突然，一道溫柔女聲在李清陽耳邊傳來。

    “誰！”李清陽瞳孔再度收縮，身體蜷緊戒備。

    “別緊張！”一雙柔軟的手按在了李清陽肩膀上，並輕輕拍了幾下以示安慰。

    “沒事了，這裏很安全！”女聲極度輕柔，“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叫徐小芸！”

    “徐小芸？”李清陽擺動身體甩開肩膀上的手，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主治醫生？”李清陽驚恐湧上心頭，“這裏是哪裏！”

    “我…我…

    我怎麽了？”

    李清陽聲音越來越大，他用越來越高的語調掩飾著心中的驚恐！

    “你又忘記了嗎？”自稱徐小芸的女人聲音低沉。

    李清陽目不能視，聽覺卻異常靈敏了起來。

    他聽到了自己心髒跳動，轟如雷鳴般的聲響、聽到了如泣如訴的瘋狂囈語、也聽到了這個名叫徐小芸的女人聲音中的…

    嘲諷！

    “忘記什麽！

    什麽醒來！誰醒來！”

    李清陽反問道。

    質疑著徐小芸，也質疑著那些仿佛鑽入自己腦袋的囈語！

    “為什麽我在醫院？

    我的手呢？

    我的眼睛怎麽了！我是不是瞎了？”

    一連串的疑問伴隨著李清陽的嘶吼被一一甩出。

    “唉…”徐小芸微微歎息，“你冷靜一點！”

    話音剛落，李清陽心口和咽喉仿佛被一雙大手重重捏緊。

    就在他感覺窒息的時候，“大手”鬆開，心跳逐漸平整，腦中的那些瘋狂囈語也隨之消失殆盡。

    “徐…徐醫生？”李清陽大口喘息，恢複了些許理智，“我…你…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李清陽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傳入耳中的是一陣唰唰的筆尖滑動聲音，似乎是徐小芸在記錄書寫著什麽。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徐小芸終於開口。

    “我…我叫…”李清陽隻有眼白的眼睛中浮現迷惘，“我叫…我叫…”

    “我叫什麽！

    我是誰？”

    李清陽突然發現自己忘記了自己！

    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記得如今身在何處，又為何身在此處！

    看著再度焦躁不安起來的“病人”，“醫生”徐小芸卻沒有任何表示。

    良久後。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徐小芸語調中帶著壓不住的“笑意”。

    李清陽隻覺得心中一陣煩躁，依舊對“眼前”自稱醫生之人的…

    深深厭惡！

    “那我提醒你一下吧！”徐小芸看著一言不發，麵帶嫌惡的李清陽，自言自語道：“你姓簡！”

    “簡單的簡！”

    “想起來了嗎？”

    “簡？”李清陽疑惑愈深，“我姓簡？”

    “簡什麽？”

    徐小芸沒有回答，隻是依舊語調帶笑地說道：“那麽…”

    “你還記得自己發生了什麽嗎？”

    “簡？簡？”李清陽充耳不聞，隻是不停呢喃著。

    “我到底叫什麽！

    簡什麽！”

    李清陽聲音低沉，語調中是壓抑不住的焦急和憤怒！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唰唰的，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告訴我，告訴我啊！”李清陽越來越焦躁，低沉的呢喃逐漸變成憤怒的嘶吼。

    哢嗒！

    唰唰書寫聲停止，隨後傳來圓珠筆按動的聲響。

    “半年前，你因為強烈的妄想症，被送入了這裏——菰城三院！

    兩個月前，你雖然晚上會陷入噩夢而被妄想困擾，但白天還能保留一部分認知！

    雖然並不多！”

    徐小芸淡淡訴說著：“你從那時候開始，病情開始加重，思維混亂到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甚至還把我——你的主治醫生，認成了你並不存在的女朋友！”

    徐小芸語調中出現揶揄。

    “一個月前！

    你對於現實世界的認知幾乎全部丟失，連我這個假女朋友也開始忘記！

    你開始自殘，並認為自己是夢境中的另一個人物！”

    徐小芸突然輕笑一聲，停在李清陽耳中，卻覺得無比刺耳！

    “你認為自己是一個瞎子！

    還說自己能夠穿越空間！

    於是…”

    徐小芸幾乎笑出了聲。

    “你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然後衝出了病房…”

    “唉…”徐小芸微微歎息，“你跌跌撞撞衝向了一台割草機，嘴裏說著什麽金相訣…”

    “你失去了雙手。”

    李清陽覺得腦子裏，轟一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