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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暴烈,街道上蒸騰著一股混合了汽油、灰土以及膠皮的異味。
薛鈴趴在被爆頭的喪屍堆裏,不講究衛生的喪屍同類們,身上有臭味直往她鼻子裏鑽。
但她一動不動,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樣。
比起生命遭受威脅的恐懼,現在薛鈴更強烈的情緒是尷尬。
在沒想到的時間地點,猝不及防地遇到了三年沒見的前男友……好想逃!
剛才電光石火間,她沒來得及多想,下意識就躺倒裝死,就是不想麵對。
有句話說得好,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前男友。
當初她和該死的狗男人分手時,恨不得把他切吧切吧蘸醬吃。
她想過將來揚眉吐氣,她已經變成富婆,而聞九則落魄做鴨。
她一定認都認不出他。
怎料到現實竟然和她從前的想象有如此大的差距。
此刻她蓬頭垢麵倒在喪屍堆裏,像一塊垃圾,聞九則人模人樣地坐在車上殺喪屍,估計都沒認出她。
說不定剛才她晚一點趴下,現在都被聞九則一顆子彈打死了。
薛鈴氣急敗壞又焦躁難受,隻祈禱著聞九則是真沒認出自己。
祈禱他們趕緊離開這條街,好讓她趁這群人清理喪屍屍體的空隙悄悄逃跑。
她要換個地方,再也不來這裏了。
腦子裏兵荒馬亂這片刻間,車隊已經接近了,薛鈴聽到有人語氣驚訝喊:“表哥,你幹什麽?”
然後有一陣腳步聲,直直往她這邊來了。
薛鈴:“……”
她真的不想承認自己聽得出來這個腳步聲是聞九則那個狗東西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她身邊。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像在盯著她看。
為什麽?是覺得她眼熟嗎?認出她了嗎?
薛鈴臉朝下趴在那,感覺自己渾身都因為緊張變得更僵硬。
死這麽久,喪屍都當三年了,呼吸心跳早就消失,但此刻的薛鈴仍有種自己心髒正在劇烈震動的感覺。
一隻手忽然摸上了她的後腦勺。
聞九則的手掌很寬大,手指又長,他一隻手就能蓋住她的後腦勺。
那隻手在她亂糟糟的腦袋上撥弄,薛鈴的手指觸電似的不自然抽搐了一下。
男人蹲在她旁邊又沉默片刻,像是自言自語笑道:“我又沒打到你,怎麽倒了。”
薛鈴緩緩眨了下眼睛,慶幸喪屍沒有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聽到這家夥的聲音,會這麽想哭。
聞九則、聞九則、聞九則你這個該死的狗東西!
她突然暴起,像一個真正的沒有理智的喪屍一樣,張嘴要去咬身旁的男人。
任何喪屍攻擊人的時候都是猙獰可怕的,薛鈴也不例外。
她雖然注重保養,不像其他沒有理智的同類那樣任由風吹日曬,平時不去髒汙的地方亂擠,偶爾會淋雨洗個澡,但這隻是讓她看上去好一點,不像別的喪屍死得那麽難看。
她的皮膚和其他喪屍一樣微微發青發硬,眼睛是蒙著一層陰霾的暗紅,嘴裏有喪屍的尖牙。
我這樣一定很可怕,薛鈴想。
她撲向聞九則,想,被他看到這個樣子,還不如殺了她算了。
“啊!表哥!”
“天哪聞哥小心啊!”
見到喪屍暴起襲擊的一幕,後麵有好幾個人發出尖叫。
薛鈴覺得自己今天估計要死在這了,但死前她一定得嚇得聞九則大驚失色滿地亂爬!
這樣她就能沒有遺憾地閉上眼睛。
喪屍的眼神其實不算太好,她又情緒上頭眼前模糊,張牙舞爪到一半,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接著她眼前天旋地轉,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被人將手背在身後牢牢扣住。
聞九則力氣很大,手掌更是熱得驚人,薛鈴掙脫不開,考慮了一瞬要不要努力扭頭去咬身後的人,最後作罷。
懶得做這個無用功。
最初的尷尬過去後,她破罐破摔,心境升華了。
她現在就是個喪屍,喪屍什麽都不知道!有本事就把她殺了!
看到這邊聞九則把突然襲擊的喪屍控製住,戴英抱著消音槍從車上小跑過來,心有餘悸說:
“表哥,怎麽回事啊。”
剛才在車上殺喪屍殺得好好的,突然一言不發從車頂上跳下去。
手裏的消音槍隨手從車窗外丟給他,自己直奔著喪屍堆就去了。
“剛才嚇死我了,表哥你是沒反應過來嗎……”
戴英說著,自己反應過來了,看看表哥手裏抓著的喪屍,又看看表哥的表情。
“表哥,這個喪屍,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然往常遇到喪屍,表哥二話不說直接就解決了,怎麽會像這樣隻是控製卻不動手。
他腰上還插著那把能割開喪屍脖子的短刀,現在可一點出鞘的意思都沒有。
“嗯。”聞九則就這麽把薛鈴抓回了車隊。
車隊裏其他人都在看他們,領隊米哥也欲言又止。
戴英注意到他們的視線,想勸說兩句,看著表哥平靜的神情又不敢開口。
“別愣著,去開車。”聞九則說。
他拉開車門,把薛鈴丟了上去,自己也跟著坐上去,戴英見狀也趕緊拉開駕駛座車門繼續開車。
這輛車是聞九則的,平時戴英負責開車,他就抱著胳膊坐在後排休息,或者坐在車頂上清理喪屍。
車上有個喪屍,正常人都會緊張,而且表哥看起來正常又很不正常的樣子,戴英車開的心不在焉,頻頻往後看。
薛鈴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她謹記自己的喪屍身份,意思意思在車裏吼了兩聲,剛開始掙紮,又被按住了。
聞九則把她兩條胳膊背在身後一手抓住,另一隻手戴上皮質手套捂著她張開的嘴,把她按坐在自己身上。
整個人陷進了他懷裏,背部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薛鈴一下連演繹叛逆喪屍都忘記了。
啊……你?我?這?
聞九則身上總是很熱,薛鈴覺得他捂在自己臉上的手掌燙得人受不了,扭動腦袋想要掙開,結果被他更用力地抓著往後按。
薛鈴感覺到他腦袋隨之前傾,靠在了她的頸邊,形成了一個親密完整的擁抱。
他靠在她肩上,輕輕吐出長長的氣息,是歎息?
這樣擁抱的姿勢從前是常有的,但他們好像已經分手了,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可是喪屍!
她、是、喪、屍、啊!
前男友不正常得比喪屍還要令人害怕。幾年不見,你小子是瘋掉了嗎?
但是仔細一想,聞九則本來就是不怎麽正常一男的。
她被聞九則身上的熱氣熏著,很想挪開,這時候忽然注意到副駕駛探出一個狗頭。
坐在副駕駛的大金毛和它的主人一樣,在看著後座的兩個人。
駕駛座上的戴英表情天崩地裂,驚恐中夾雜尷尬的樣子,簡直是在演薛鈴。
大狗就不一樣了,它漆黑濕潤的狗狗眼看著薛鈴,舌頭微微吐出來,一點不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什麽不對。
戴英才想起車上還有自己的狗,泡芙很聰明,遇到喪屍它會發出警示的叫聲,曾經在對付喪屍攻擊時保護過他,是一條不害怕喪屍的英勇大狗狗。
戴英想出聲安撫一下泡芙,讓它別朝著車裏的喪屍吠。
但泡芙盯著後排的兩個人看了會兒,隻汪汪叫了兩聲,這不是平時看到喪屍的敵視叫聲。
而且它的大尾巴還在車座上掃來掃去,像個雞毛撣子。
這是見到熟人才會有的反應。
泡芙這樣子提醒了戴英,戴英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又仔細看了眼後座被表哥抓得不能動的喪屍。
這個,好像是表哥以前的女朋友!
好幾年前了,他那時候才十四五歲,記不太清楚。
就是表哥在他家附近上大學,經常過去幫他遛狗那段時間,表哥說他女朋友很喜歡狗,要帶泡芙去陪女朋友玩。
表哥那個女朋友,他隻見過兩次……就是她吧!
他記得這個姐姐好像和他一樣是瑜市本地人,怎麽跑到這麽遠的安溪市來了。
後排的薛鈴沒注意到小表弟的表情,她在看到那個金毛腦袋出現的時候,就下意識往後靠了靠。
是狗!好眼熟的狗!
她記得這隻狗,因為它追了她半個月,每天嚇得她沒命狂奔,給她留下了一些心理陰影。
那大概是四年前了。
她和聞九則確定關係沒多久,她不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麽想要鍛煉,晚上邀聞九則去夜跑。
但鍛煉這東西比學習還難堅持,她沒跑出一條街就氣喘籲籲說不行了,第二天就想要放棄,拖拖拉拉不肯出門。
聞九則當時笑眯眯地說給她想辦法,把她勸出了門。
他們在街上沒跑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跑出來一條金毛大狗,非常凶地朝她吠。
薛鈴之前並不怎麽怕狗,但這麽大一條狗凶狠地跑過來還不停朝她叫,第一反應就是跑。
她在前麵跑,狗在後麵追,她嚇得大喊聞九則,聞九則笑眯眯地跑在她前麵,有時候還倒著跑,一點幫她的意思都沒有。
他隻偶爾提醒她:“狗要追上來了,要咬到你屁.股了!”
她隻能一邊罵他一邊沒命地跑,在狗追下爆發出了超強的意誌力。
累到半死回到家,聞九則接住她的拳頭,安慰說遇到這麽凶的大狗是個意外,明天他們換條路慢慢跑。
然後,在另一條路上,他們再一次遇到了凶凶的大金毛。
和她對視的那一瞬間,大金毛開始追她。
……
時不時被狗追的日子過了半個月,薛鈴才發現,那條大狗是聞九則表弟家的,他每天晚上把狗牽出來追她。
演技真不錯,人和狗都是,裝的還挺像那回事,要不是她撞見這男的牽著大金毛給它喂吃的,誇它幹得不錯,薛鈴還被蒙在鼓裏。
時隔這麽久,想起這件事,薛鈴仍然牙癢癢手癢癢,想要一拳搗在聞九則那張笑眯眯的臉上。
你是人嗎?啊?你是人嗎?!
笑眯眯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薛鈴臉色扭曲地往後擠,聞九則抱著她忽然笑了下。
“都變成喪屍了,還會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