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仨人邊走邊問，誰是林建平。
    二賴子單手撐著涼棚，用力揮揮手：“在這！”
    看衣服就知道，這仨人是包裝廠的辦事員，可林建平有點想不明白，為啥突然會找自己。
    仨人跑得氣喘籲籲，領頭的伸出手，擠出個笑意。
    “我姓曲，是俺們這副主任，麻煩您跟我走一趟。”
    曲主任出奇的客氣，立馬引起旁人的注意，眾人紛紛側目，好像要在林建平臉上找出花。
    林建平感覺有點不對，便信步跟在身後，穿過近百人的隊伍，直接到了辦公室。
    曲主任坐下狠喘幾口氣：“哎呦！大侄子！快坐。”
    他並不認識這個曲主任，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不知所措。
    說話間，曲主任拿出林建平的執照：“我一看名字，又看你經營項目，我就知道找對人了！”
    “找對人？”
    “是啊！你叔特意跟我們交代了，說他侄子來了，誰都不許為難！”
    “啊？我叔？”
    “對啊，吳學福，吳總嘛！”
    好半天過去，林建平才反應過來。
    之前在酒桌上，吳學福確實以這個身份介紹過，但他隻覺得是場麵話，沒必要當真。
    沒想到，他不在酒桌上也是這麽介紹的！
    林建平突然心頭一熱，又給拿錢，又給鋪關係，吳總真是貴人啊！
    寒暄片刻，曲主任進入正題，問林建平需要什麽包裝，馬上安排！
    看看外麵排隊的人，林建平心有不忍：“大家都排隊呢，我插隊不好，要不算了吧。”
    “說的什麽話？”
    曲主任故意板起臉：“你是第一個試點，要起表率作用的！先給你服務好，不是為了更好地宣傳嗎？”
    “這是應該做的，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幾句話說下來，林建平的包袱確實小了不少。
    不過，到底是為什麽能插隊，誰心裏都清楚。
    林建平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需求，先做一批500毫升的玻璃瓶，瓶蓋裏麵設計成噴口，倒油的時候不會髒手。
    另外，還要貼紙商標，品牌就叫玉秀黃金油。
    曲主任趕緊把各個負責人都叫過來，六個人一起記錄林建平的要求。
    商標負責人提醒他，單純的文字不吸引人，建議放個標誌性的圖片。
    圖？
    林建平忽然摸到兜裏一張黑白照片。
    那是玉秀的照片，五官精致，明眉皓齒，兩條麻花辮非但不俗氣，反而平添幾分娟秀。
    就這個！
    一切敲定妥當，明天把樣品送上門，如果一切順利，本周至少能交付500個成品瓶！
    就在林建平準備交定金的時候，曲主任連忙讓他把錢收回去。
    “大侄子，叔兒剛才可說了，你是試點，你用我們的瓶子，是給我們宣傳呢！”
    曲主任連推帶搡地把錢塞回去：“用好了，你多給我們做做宣傳！”
    林建平登時受寵若驚：“這、這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呢？快走吧！”
    他已經盤算好了，等林建平走了，就趕緊自掏腰包把錢補上。
    他確實想巴結吳有福，可後麵不收錢，完全是指望林建平能多下訂單。
    可無論如何，公集體的利益萬萬不能損失。
    然而，還不等林建平出門，辦公室門突然被一腳蹬開。
    一個流裏流氣的年輕人罵罵咧咧走了進來，指著曲主任就開噴。
    “老曲你他娘的不地道啊！我在外麵站了這麽長時間，你屁都不放一個，給這小子插隊？”
    老曲好歹四十多歲人了，屋裏八個人，除了林建平和二賴子，剩下的都是他下屬。
    讓一個毛頭小子這麽罵人，誰臉上也掛不住！
    “於風？”老曲麵色頓時沉了下來：“吃幾天飽飯，不夠你嘚瑟了！”
    於風把手續往桌子上一拍：“別磨嘰噢！趕緊辦，別讓我爹親自找你！”
    “你爹？”曲主任冷笑幾聲：“於大海比你會做人！”
    曲主任翻看下手續：“人家是試點商戶，你是啥啊？”
    “哎我操？”於風瞪著眼：“我是啥？老於家養你半個廠子，你說我是啥！我是你爹！”
    老曲麵色登時漲紅，叫人把於風攆出去。
    於風根本不怕，叫囂道：“你敢給我攆出去，我就撤了剩下3年的訂單！你看誰求誰？”
    老曲立馬被將了一軍，於風雖然囂張跋扈，但說的是實話。
    沒了老於家，廠子效益直接腰斬！
    林建平雖然一直沒出聲，但心裏已經盤算差不多了。
    老曲是幫自己，才惹了一身騷，現在自己走了，太不仗義了。
    “曲主任。”
    林建平輕聲道：“你別為難了。”
    於風登時麵露得意：“你看，人家都不讓你為難，你咋不懂事呢？”
    “我的意思是，把他家訂單取消吧，我跟你簽合同，你就不為難了。”
    一瞬間，於風臉漲成紫茄子，上下掃視著林建平。
    “從哪蹦出這麽根幾把？”
    “你跟我這耍混啊？”二賴子一下就樂了：“他要是幾把，你指定是籃子，他壓你一頭。”
    “哎呀臥槽？”
    於風咬著牙根：“瞅瞅你倆土包子樣！知道三年訂單是多少個嗎？”
    “我告訴你，每年十萬個！十萬個豆油瓶！今天你敢簽，我特麽敢吃屎！”
    林建平冷笑幾聲，問向曲主任：“準備合同吧。”
    合同都是準備好的，無非是手寫填數量，曲主任拿合同的時候，手都在哆嗦。
    這小子要是不敢簽，又把於家得罪了，跟全廠都沒辦法交代！
    於風像看戲似的，看林建平能裝到啥時候。
    林建平認真填寫合同，每一筆都讓二賴子雙腿發軟。
    在他之前的生活裏，能接觸最大的數字就是100，很少有東西以千為單位。
    今天跟林建平出來一趟，10萬斤的訂單，30萬包裝，不知道一會還有啥霹靂等著呢！
    林建平利落地簽好名，交給曲主任的時候，瞥了一眼於風。
    “下次見我，記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