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辦公室之前，林建平忽然想到一件事，又轉身看向曲主任。
    “我剛才聽於風說，他每年要十萬個油瓶？這人什麽來路？”
    曲主任笑了笑，給林建平講了個故事。
    幾年之前，省裏流傳一句話，叫東麵老於管吃穿，西麵老吳跑大山。
    這倆人是省裏出了名的大商人。
    老於基本做的是吃穿，最牛的時候，連老柳的複興廠都聽他的。
    吳學福很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做什麽的，所以都說他像跑大山似的，來無影去無蹤。
    但後期不知道因為啥原因，老於突然就垮了。
    從前是平分秋色，如今老吳一家獨大。
    於風來這訂油瓶，是因為家裏還有個大金豆油廠，隻不過銷售主體是附近村屯，所以在鎮裏很少見他們的產品。
    聽到這，林建平多了幾分警惕，開始暗自關注大金豆油廠的信息。
    出了門，林建平隻覺得神清氣爽。
    這一趟不光白撿了一批包裝，還摸到一個競爭對手。
    血賺！
    二賴子試探著問他：“你是不是聽錯了？”
    “啥錯了？”
    “曲主任說的是第一批不要錢，沒說後麵的也免費！”
    林建平笑著勸道：“我又不傻，還能為了幫人忙，把自己扔火坑裏啊？”
    “把心放肚子裏，踏踏實實等著掙錢！”
    回到家，一開門就看見倆人躺在院子裏，而陳正壓根不在。
    就在林建平想湊近瞧瞧的時候，那倆人突然像詐屍似的坐起來。
    林建平定眼一看，是於偉的父母！
    一看林建平回來，於老三直接躥過來，問林建平能不能放於偉一條生路。
    可能是這兩口子商量好了，一個負責求，一個負責哭，屬於雙管齊下了。
    林建平靜靜聽完：“你的意思是，你兒子犯錯了，讓我去說他沒錯。”
    “對啊！”於老三哀求道：“你幫忙說說話，於偉就能好過點！”
    “你們兩口子沒病吧？”
    林建平終於忍不住了：“我這麽做也是犯錯！你為了你兒子，就能犧牲我？”
    “你倆加起來也快一百歲了，咋這麽渾蛋呢？”
    如此堅決的態度，讓於老三看不見任何希望，口中的哀求瞬間變成威脅。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老於家真沒人？”
    “我來找你，是互相給個台階！”
    林建平用力抽出腿：“我的台階不用你給！”
    “行！你牛逼！”於老三立馬從地上站起來：“林建平，是你自己把路走絕了！”
    於老三不算吹牛逼，他確實有個比較牛逼的親戚。
    可能不能幫上忙，那就不好說了。
    於老三兩口子走了以後，林建平這才找到陳正。
    這家夥嫌於家夫婦太鬧，就把房門反鎖上了，自己在屋裏畫了一堆圖紙。
    等林建平回來，他就迫不急地和林建平講，他研究出一條完美生產線。
    從投放原料，到剔除廢渣，一直到成品，幾乎不用什麽人力。
    林建平雖然不懂機械，但懂得計算成本。
    按照陳正的理論數據，一旦把機器研發出來，產能會提升一大截，原材料利用率會提升到80%。
    天才！
    絕對的天才！
    陳正看似一根筋，可在科研領域，這就叫匠人精神！
    看圖紙的時候，陳正美滋滋的，比看新媳婦還高興，可又歎了聲氣。
    “這玩意也就想想吧。”
    “為啥？”
    陳正認真道：“缺少一個零部件，我能想出大概的模樣，但細節一概不知道。”
    “試試唄，萬一成了呢？”
    雖然現在已天色漸晚，但林建平已經顧不上了，拽著陳正重新回到鎮裏，直奔舊貨站。
    萬幸，王工今天加班，這麽晚了還沒走。
    林建平連著兩次下大訂單，讓王工在廠裏也有麵子，如今見到林建平自然是客氣許多。
    林建平把陳正的圖紙拿了出來，讓他給王工講講。
    王工一邊聽，一邊皺眉，等陳正說完了，整個人狠狠歎了口氣。
    陳正臉色臊紅，顯得不知所措：“這個設計有問題嗎？”
    “不！”王工給予肯定：“是太特麽好了！可…也太可惜了！”
    “無論是設計思路還是可行性，幾乎到了極致！”
    王工一臉惋惜道：“隻可惜，沒辦法投產。”
    現在難點在於高頻馬達裏的軸承，沒人知道裏麵到底是什麽構造！
    如果軸承不合格，非常容易燒機器，一次損失至少大幾千塊。
    此話一出，林建平心頭微微一沉。
    距離產能翻倍，隻差一個零部件。
    陳正有些失落，但也算意料之中，便萌生了放棄的想法。
    然而，讓他倆沒想到的是，王工居然不同意。
    這設計牛逼到爆炸，胎死腹中太可惜了。
    使使勁，沒準有譜兒！
    轉頭，他又看向陳正：“你學過機械？”
    “沒有啊。”
    “天賦太強了！”王工隨之放低了聲音：“你考不考慮跟我幹？我親手教你！”
    陳正呲著一口大白眼，憨笑道：“我這輩子就認建平哥，誰都不跟！”
    王工的臉上明顯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再勸。
    而此時，於老三兩口子已經到了鎮裏。
    於老三憑借著記憶，找到了位於城南的大院子。
    這院子是按四合院規模建的，相當氣派。
    於老三小心翼翼地敲響院門，卻發現屋裏的怒罵一浪高過一浪。
    他媳婦癟癟嘴：“於大海這脾氣還這麽臭，一會別讓他罵出來！”
    說話間，院門開了。
    開門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者，頭發花白，身形消瘦，刀條臉，細縫眼，看著就覺得陰森森的。
    這就是曾經名震一時的於大海，於老三的堂哥！
    一見他們兩口子，於大海微微一愣，讓這兩口子進屋等會。
    而他現在要接著罵於風這個孽子！
    本來讓他去包裝廠辦事，結果他把廠子剩餘訂單全部取消了！
    現在廠子剛有點好轉，結果於風把所有事都搞砸了！
    於大海想鍛煉他能力，結果於風鍛煉他爹心髒承受力。
    等他罵夠了才想起來了，弟弟和弟媳還在一旁。
    見於大海發這麽大的火兒，於老三有點不敢說話，最後還是他媳婦把於偉的事兒說出來。
    於大海越聽越鬧心，心想老於家祖墳炸了吧，要不咋這麽多殘次品呢？
    他的態度很明確，王法大於天，誰也管不了！
    於老三一直喊著打斷骨頭連著筋，把於大海磨嘰得實在沒辦法了。
    最終，於大海退讓一步，等於偉放出來以後，來自己的布匹廠工作，好歹有個著落。
    於老三有些失望，但沒忘了第二個任務。
    “大哥，你看我們兩口子能不能留在廠子，幹幹雜工也行！”
    “你倆？”
    於大海有些詫異：“你倆不是責任田麽？”
    於老三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實際情況是，他們三口在隊上快混不下去了。
    與其被人到處嫌棄，還不如找個新地方重新開始。
    於大海沉著臉，讓於老三留下，至於他媳婦，還是回去種地吧。
    老三的媳婦是個什麽人，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他倆一合計，倒是也行！
    於老三她媳婦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直接在客廳打上地鋪，眼看著就要脫衣服睡覺，逼得於大海隻能進屋。
    轉天，於風帶著於老三進了布匹廠。
    大金布廠和油廠，僥幸逃過吳學福的吞並，是老於家的翻盤資本。
    廠裏的業務屬於老傳統，紡織，上色，裁剪這一類的。
    於大海雄心未老，最近廠子謀劃改革，新進來一批機器，伺機幹掉吳有福！
    於老三在廠子裏看啥都覺得稀奇，東摸摸，西看看。
    而於風隻顧著侃大山，根本沒管他。
    就在他摸著機器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怒喝：“快閃開！”
    還不等於老三反應，機器已經運轉，衣角直接卷進衣服裏，機器瞬間冒煙。
    於風三兩步衝過來，一腳踹飛於老三，這才沒讓他卷進機器裏。
    “你他媽要害死我啊！”
    “我、我不知道啊……”
    突然，工人爆出一聲驚呼：“完了，機器燒了！”
    這機器剛運過來，還沒來得及上潤滑油，於老三身上全是土，砂礫把機器直接幹歇菜了！
    於風隻覺得天都塌了，他爹要是知道了，他又得挨揍！
    他趕緊找來心腹，說這機器不能返廠，馬上在當地找到最厲害的修理工！
    工人想了想，輕聲道：“那就得去舊貨站了，把王工請過來！”
    “這人規矩大，絕對不會來的，隻能咱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