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腚屯。
    劉隊長把所有待業青年都集中在大楊樹下。
    名單上寫的是30人，可現在來了足足50人。
    多出來的20人，就是身患先天疾病的。
    幾句開場白後，林建平把工商執照亮出來。
    態度很明確，隻要願意跟他幹的人，每人每月工資30塊，收入堪比大廠職工！
    而且，他們廠裏實行提成製，多勞多得，上不封頂！
    這種模式在80年代初，無異於是一陣強有力的雞血。
    鄉親們的眼光炙熱，看著土坷垃上的林建平，有震驚，也有感動，還有些許汗顏。
    當初人見人嫌的混小子，如今不計前嫌，願意給自己一口飯吃。
    劉隊長鼓掌最起勁，如果人人有收入，咱屯子就能摘掉‘要飯大隊’的帽子！
    這些人被林建平分成三批，圓滑一點的就和二賴子去跑業務，剩下的給陳正打下手，順便把灌裝的活兒幹了。
    人員的補充，讓二賴子家的院子瞬間變得擁擠。
    林建平又找到劉隊長，問起場地的事兒。
    劉隊長有些為難，輕聲道：“以前鄉裏的製木廠就在咱們這，後來倒閉了。”
    “現在還在談，你給我點時間。”
    話都說到這了，林建平也不好再催了。
    今天招來的這些人，先跟著陳正學榨油技術。
    不過，林建平也偷偷囑咐陳正了，什麽都能教，但調油的配方絕對不能給！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兒可不少，他可不希望陳正成受害者。
    交代好一切，他就帶著二賴子出門了。
    二賴子邊走邊嘟囔，說當老板比驢還累。
    從昨天到現在，給腳底板的老繭都磨掉了！
    嗯……
    是時候考慮一個像樣的交通工具了！
    到舊貨站的時候，王工並不在廠裏，一直等到天黑，王工才回來。
    一見麵，王工先歎口氣。
    他特意請了一天假，找了不少同行，甚至驚動了自己師傅，但得到的結果都一樣，根本做不出來。
    事到如今，好像放棄成了必然。
    王工把林建平他倆請到辦公室，無論如何，先喝口水。
    幾人屁股還沒做熱乎，房門突然被敲響，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走了進來。
    “有客人啊，王工。”年輕人客氣道。
    王工放下水杯，點點頭：“有事就說。”
    “我們廠裏的機器壞了，您幫忙給看看唄？”
    王工一下就樂了：“你們大金布廠的機器都是老掉牙的玩意，還修啊？”
    “這次是新機器！”
    “新機器就壞了？”王工嗤笑幾聲：“去車間等著吧。”
    車間裏，王工緊抿雙唇，雙手上下翻飛。
    十幾分鍾後，一個完整的馬達被拆了出來。
    王工看看裏麵的紫銅線，狐疑道：“高頻馬達？”
    “那是！”
    年輕人滿臉驕傲道：“這是最新的紡織機，用的都是好玩意！”
    “可惜咯，軸承已經被打碎了。”
    王工手腕一抖，從馬達裏掉出一堆鐵屑：“你把圖紙留給我，後天來取機器吧。”
    等他走了以後，王工立馬把車間大門反鎖。
    “建平！這軸承你能用！”
    王工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拿圖紙的手都在哆嗦。
    林建平瞬間愣在當場，這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王工說，這一套馬達，和陳正設計的很像，甚至功率要更大。
    雖然不能做出原版，但仿製一個沒問題！
    王工連夜打開車床，通宵達旦熬了一夜。
    次日天明，王工滿眼血絲，可掩蓋不住興奮。
    軸承被完美複刻出來了！
    現在隻需要把這東西安裝在機器上試驗，如果沒問題，就可以正式投產！
    其餘的部件很常見，王工在倉庫裏迅速把東西湊齊。
    兩個小時以後，一台長30米，高4米的笨榨生產線已屹立在院子當中。
    如此龐然大物，把所有人都吸引過來。
    笨榨機轟然啟動，馬達高速運轉，鏈條皮帶有條不紊地前進。
    王工反複檢查，確認各項數據。
    “成了！”
    王工興奮得像個孩子，抱著林建平又喊又叫，完全看不出是個年過半百的人。
    林建平激動得說不出話，這機器對他來說，就是商戰的核武器！
    興奮一直持續到中午，林建平請王工下頓館子，又掏出準備好的5000塊作為單獨感謝費。
    但王工堅持不要，相反，他很感謝林建平，更感謝陳正。
    要是沒有他倆，就不會有這種酣暢淋漓的成就感！
    林建平又按照陳正的設計，多訂了五台。
    每台的日產量高達1200斤，也就是說，六台機器一起開工，每天就能出7200斤油！
    日產將近4噸的產量，再來十家訂貨商都不怕！
    如今人手夠用，最新設備也出來了，隻等著搞定場地，那就可以正式投入生產了！
    然而，等他一回到家，劉隊長就傳來噩耗。
    那廠區雖然荒廢，但依然屬於公集體，任何人不得損害公集體利益！
    廠區的事兒，壓根別琢磨了！
    可林建平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麽多人，這麽大的設備，能往哪裏放？
    劉隊長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滿心愧疚。
    林建平就讓他幹這一件大事，還沒給辦明白。
    不過，林建平沒埋怨他，反而特別理解。
    這件事難度不小。
    製木廠占地至少上千平，兩排現成的廠房，連辦公室都是裝修好的，完全是天賜的好地方！
    二賴子忍著失落，勸著林建平，公集體利益這五個大字，就是明晃晃的高壓線。
    誰碰誰死，無一例外！
    林建平琢磨片刻，輕聲道：“這廠子黃了有十年了吧？”
    “肯定有了！”
    “現在歸誰管？”
    “鎮裏的陳主任。”
    此時，林建平心裏已經有了計劃，便從劉隊長嘴裏問出了地址。
    二賴子一臉驚恐：“你還不放棄啊？”
    “沒到放棄的時候。”林建平淡然道。
    二賴子直接擋在林建平麵前：“之前的事兒，我都不攔。但這次必須聽我的。”
    “你今天去了，最好的結果是被罵出來，最壞的結果就是出不來了！”
    “試試，萬一成了呢？”
    說罷，他穿好衣服，看向二賴子：“你跟我去不？”
    “草！”二賴子歎了口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