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此教不可在我大秦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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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大秦皇宮,章台宮,始皇、李念等人正接見甘煜等人,聽他們講說這一路出使之事。
    其實,在本人回返鹹陽前,甘煜等人記錄成冊的資料提前一步被送回鹹陽,連同他們一路得到的各種事物,如孔雀國棉種,路上發現的新奇作物等。
    但資料記述或有缺漏,且資料又不會回答問題、解述疑惑,哪有人當麵講說,再當麵問詢來得簡單直接?
    甘煜正講到摩葉上師等人對他們前後態度的轉變,笑道:“那孔雀國人頗為自大,雖未直接與我等當麵明言,但其等所露態度卻是‘吾乃天朝上國,爾等蠻夷小邦’之態,認為我等是來自蠻夷外邦,瞧不起我等,在平日與我等相處中,也多有傲慢輕蔑。”
    “覺得我等所言皆是在欺騙其等,其國世上最強,哪有國邦能夠相比?以為其國先進強盛,我大秦落後愚昧,是以其等前來,是以強國而至弱國,是以先進而往落後。”
    “因而,在其等心中,認為他們此番前來大秦,是來扶持一蠻夷弱國強盛,助我等脫離蠻荒愚昧,由是自傲優越!”
    李念聽到這,笑道:“他們是認為他們是強盛先進的天朝上國之人,來幫助我們這些愚昧無知的落後蠻夷,是我們的福氣,我們應當分外感激其等。這倒也符合孔雀國人性情,其等常這般自大!”
    不說這個時代,哪怕是在後世時,三哥也是有些自大的,不然也不會整出挑釁東邊鄰居的活,然後就被狠狠毒打了一頓,但饒是被毒打過一頓,三哥還是覺得自己挺牛,不弱鷹兔。
    三哥總有一種很奇怪的迷之自信,三哥實力不差,但它的迷之自信更在其實力上,正所謂雨停了,天晴了,三哥覺得自己又行了!
    加上三哥有時整出的活,就很讓人疑惑,三哥因何有如此自信,三哥都已經這麽厲害了?
    甘煜點頭笑道:“正如公子所言,其等顯然是這般認為,所以麵對我等有一種自傲優越,但等離開耽摩栗底,進入百越之地,其等逐漸了解到我大秦之強後……”
    甘煜笑著將摩葉上師等人的態度轉變詳細講了出來,讓章台宮內一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等知曉我大秦強盛在他們孔雀國之上後,其等再不敢向我等擺出那副‘天朝上國’之態,對我等更加禮敬,頗是有趣……”
    李念這時接話道:“前倨而後恭,思之令人發笑?”
    甘煜聞言眼睛一亮,果然還得是公子,一句話便準確形容出了他們當時的心情,點頭笑道:“對,公子一言便道出我等當時所想。當時其等態度轉變,我等一時竟還有些不習慣……”
    李念笑道:“你們還喜歡他們原本那種桀驁不馴的樣子,希望他們恢複一下?”
    公子怎麽又準確形容出了他們那時的想法?
    甘煜有些不好意思道:“可真別說,我等當時還真想過如此與他們言說。”
    但歡快到此結束,甘煜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他道:“陛下、公子、諸公,那孔雀國人雖狂妄,然其國確有些能耐,不可小覷。”
    也是,能夠立國存在,發展出屬於自己的文化,即使不如大秦,也不能當愚昧蠻夷相待,要予以一定的重視。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蠻夷國邦了,必須要出重拳!
    “據聞在一百多年前,曾有王率軍自西而來,伐至陽洲(印度)地界,當地有人乘機建立軍隊,打敗那位西方之王所留之軍,隨後此人又擊敗各路敵人,從而立國,其所立之國便是如今的孔雀國,此人正是孔雀國第一位王,月護王。”
    甘煜說完後,在宮內的其他大臣看了看李念,這和李念與他們以前講過的某事對上了,並不是李念編故事騙他們。
    今日在章台宮聽甘煜講說出使之行的並不隻始皇、李念,還有王綰、王翦、尉繚、李斯等機要重臣。
    甘煜繼續道:“月護王被孔雀國人認為是能征善戰,賢明強大的一位君王,但和阿育王相比,在孔雀國人心中仍差了不少。”
    “阿育王是月護王之孫,若說月護王在孔雀國人心目中是一位強大的君王,那阿育王便是偉大!孔雀國人將阿育王治理孔雀國的時期分為‘黑阿育王’和‘白阿育王’時代……”
    “‘黑阿育王’時代,阿育王領軍征戰,擴張孔雀國疆域,由於其在這時代所造殺戮眾多,遂被認為是‘黑阿育王’。”
    “之後感前半生殺戮太多,阿育王深感悔悟,遂停止征戰,轉而信佛,大力推廣佛教,由是稱‘白阿育王’!”
    說到這兒,甘煜道:“據孔雀國人言,阿育王會轉變為‘白阿育王’是因在征伐一名為‘羯陵伽國’的國邦時,造成數十萬死傷,見場景慘烈,遂得悔悟。”
    “然那些孔雀國人向我等說出此事時,卻非是覺得阿育王因此悔悟,反是將之當作阿育王功績在向我等炫耀,讓我等知曉其國阿育王功績之高!”
    這功績其實不錯,但如果是放在大秦和華夏曆史上,就不咋夠看,偏偏還拿出向來自大秦的甘煜等人顯擺炫耀,有種夜郎自大的美。
    王翦倒沒在意這些,他更關注甘煜話中提到的佛教,好奇道:“你說那阿育王信佛,大力推廣佛教,這佛教是何物?”
    見是王翦問話,甘煜正色道:“正欲要陛下、公子和諸公道來,這佛教是孔雀國內一教派……”
    甘煜正在琢磨以何詞句形容好佛教,讓眾人能夠聽得更加明白,卻聽李念代他講道:“佛教是一宗教教派,類於諸子百家,但又有不同,其有自家之學說思想,也即教義。”
    “佛教講因果輪回、行善積德,倡導眾生平等,其教中信奉神靈為‘佛’,是為大智慧者、大覺悟者。”
    “所謂‘因果輪回’,大致便是這一世作惡行善,冥冥中自有記錄,像殺人為惡,救人為善,等身死後,便會因生前所作之惡、所行之善論罪,如決定下一世是繼續轉生為人享樂,還是變為豕犬受罪。”
    王翦聽後愣了愣,隨即指著自己,笑道:“依這佛教之說,老夫莫不是得在下一世變為豕犬?”
    這佛教明顯是在以虛無縹緲的來世恐嚇世人,讓世人聽從他們的教義,如此才好減少罪惡,在死後得好處。
    李念道:“老將軍所行有功於國、有功於民,豈為惡也?而且,善惡功過豈是由它佛教來定?”
    “此乃愚昧世人之舉,以不可確定的輪回恐嚇世人,使世人信他們那套,偏偏這若是傳出,還真會引得一些人相信。”
    就算是在後世,都有很多人信佛教那套因果輪回的說法,然後整出些放生的奇葩事件,譬如將外來物種放生,將海魚放生到淡水。
    李念那句“善惡功過豈是由它佛教來定?”直入殿內眾臣心裏,這佛教絕不是什麽好物,由其定善惡功過,哪還要律法、朝廷作甚?
    甘煜道:“公子所言極對,那佛教為孔雀國當今第一大教,信眾遍布孔雀國,上至孔雀國王公,下到孔雀國販夫,其寺廟同樣遍及孔雀國全國,占有大量田地、人口!”
    “阿育王能得孔雀國僧侶推崇,便是在其治理孔雀國時,讓佛教在孔雀國大為興盛,便從孔雀國向外邦傳出。”
    “今次到我大秦的這群孔雀國人正是孔雀國僧侶,為傳播佛教而來,其等想要我大秦成為另一個孔雀國,淪為其佛教樂土!”
    甘煜神情十分嚴肅,他深吸一口氣,鄭重道:“陛下、公子、諸公,絕不可讓佛教在我大秦傳播,否則遺禍無窮!”
    見甘煜說的如此鄭重,王綰問道:“何出此言?”
    甘煜道:“那佛教看似講行善積德,引人向善,是為好教,實則是禍國殃民之教,讓其傳教,國必衰!”
    “其一、佛教會使民懶惰軟弱,喪失勇氣和膽氣,其教主張非暴力、不殺生,便是欺辱到門前,淩虐至身上,也不要多反抗。”
    這其實對君王向內統治是有利的,民眾信佛,失去血性和膽氣,變成溫順小綿羊,自然也就不會跳出來造反叛亂,可以國祚長久。
    這對內統治倒是有利了,可要是遇到外敵入侵,指望一群沒有血性、被調教到溫順如綿羊的民眾保家衛國?非暴力不合作,排隊讓敵人砍頭,讓敵人刀砍到卷刃?
    這看似荒唐滑稽,但某位不知名的聖雄還真向“勃勃生機”提議過,“勃勃生機”都覺得這家夥是個神經病。
    隻能說一脈相承,在三哥曆史上早就有過,不值得太過稀奇!
    聽了甘煜話後,始皇和眾臣立刻想到了佛教在這點上的危害,這佛教思想對內統治確實能有點用,可對外就等於主動除去了爪牙,一旦有強大的外敵入侵,就隻有上砧板挨宰的份。
    現在那佛教是孔雀國第一大教,信眾甚多,豈不意味著孔雀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隻要大秦自己不變成那樣,其他國邦都變成那樣更好,都失去血性變成綿羊,大秦這頭猛虎捕獵起來才更容易。
    但大秦民眾不能失去血性,不能失去勇氣和進取之心,繼續保持如虎狼一般的尚武血性,挺直脊梁腰杆,如此才可能一直長盛,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僅憑此點,也絕不能讓佛教在大秦傳播開,甘煜繼續道:“其二、佛教僧侶不事生產,在其教義中,耕種生產是一件會與其他人、其他生靈、事物結下因果之事,不利於其等積攢功德,輪回轉世。”
    這時代的孔雀國本土佛教還真不主張僧侶生產,並非是在傳入華夏之後才不主張。
    其實,不隻孔雀國佛教不事生產,孔雀國耆那教同樣主張不耕種生產,他們認為耕種生產會殺生,而耆那教又是反對殺生,所以耆那教教徒多為商人。
    李斯問道:“其等不耕種不生產,從何得食?”
    這問題的答案,李斯心裏已經想到,隻是他還是問了出來,隻聽甘煜道:“自然是乞食或接受他人捐供,孔雀國佛教僧侶認為耕種生產會結下因果,但乞食和接受他人捐供,結下的因果便很小。而且……”
    甘煜話鋒一轉,“孔雀國僧侶們的想法很特別,他們不僅認為乞食、接受他人捐供可恥,反而是他們給捐供者一個機會,讓其等能行善積德,捐供者應當感謝他們。”
    簡言之,我不是向你乞討食物,也不是向你討要供奉,而是我大發慈悲給你機會,讓你有這個機會向我提供食物、進行捐供。
    所以,不是我該感謝你,而是你該主動感謝我的大恩大德,咱可是佛陀的徒子徒孫,你向我捐贈,那是在佛陀麵前記功,好處豈是些許俗物可比?
    王賁被逗樂了,搖頭道:“何等無恥之教,向人乞食,不感謝贈食者,反倒讓贈食者感謝他們!”
    諸子百家中沒一家有這麽無恥的學說思想,偏偏更離譜的是,這孔雀國的人好像還接受了這一套。
    甘煜道:“不止這些,孔雀國僧侶占有許多土地、人口,其等雖不耕種,隻在寺廟之中禮佛誦經,卻可將土地放於他人耕種。”
    李斯敏銳聽出了甘煜話裏想說的問題,沉聲道:“這些僧侶不需要服徭役,繳納稅賦?”
    一聽李斯的話,其他人也立時明白過來,這孔雀國佛教的僧侶不需要服徭役,不需要繳納稅賦,偏偏還有大量土地和人口,那等於讓國家損失了一大批人力,一大筆稅賦。
    不,不僅如此,得知掛在僧侶名義下的土地和人不需要服徭役、繳納稅賦後,會有更多人將土地掛在僧侶名下,更多人成為僧侶。
    這會讓國家損失掉更多的土地和人口,損失更多稅賦,這種情況不僅是在孔雀國,在華夏也發生過。
    李斯指出這個問題後,始皇和諸臣真正感受到了佛教所能帶來的危害,神情嚴肅起來。
    原以為這孔雀國佛教即便有問題,但也就這樣,可現在,問題能直接危害到一國的稅賦徭役,那是特大的問題,徭役賦稅有多重要,他們非常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