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終與東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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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胡地界,某片牧場,經過一個春天的生長恢複,草原已進入一年中最興盛繁榮的季節,“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不再是樂府民歌中的景象,而是真實呈現於眼前。
    碧色一片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正悠閑吃草,不時甩動幾下尾巴,驅趕那些煩人的蚊蟲。
    這個時節的草雖沒有春天剛長出時那般水嫩,但長得更茂,更能填飽它們肚子,讓它們長膘。
    東胡的牧民騎馬在四周巡視,警惕附近可能潛藏的豺狼虎豹,若無意外,這絕對是一幅人與自然、牲畜與自然和諧的圖景。
    可突然,許多本在吃草的牛羊抬頭看向西邊,似乎那裏有什麽東西來了,注意到牲畜的動靜,東胡牧民們神情一變,紛紛朝西方看去。
    一名耳尖的東胡牧民聽到從北邊有異響傳來,好像北邊的地麵在被什麽震動,常年和馬打交道的他哪不明白,這是有大隊人馬正在朝他們接近!
    而在這個時間,會從西邊過來他們東胡的人馬,基本可斷定是敵非友,緊急的東胡號角聲迅速在草原傳響。
    聽到號角聲,遠處一片龐大的氈房區中,東胡王匆忙走出他的氈房,看向西邊,急聲問道:“怎麽回事?”
    守在他氈房外的一名東胡士卒回道:“大王,我等也不知,號角聲是突然傳來的。”
    正當東胡王還要說話,幾名東胡頭領趕來,其中一人道:“還能是怎麽回事?肯定是匈奴人或秦人打來了!”
    東胡王臉色一沉,對秦人會在這個時節出兵,他們提前得到了在匈奴的眼線通知,隻是沒想到秦人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連在匈奴的眼線都沒能及時通知他們。
    幸虧在眼線通知他們秦人將在這月出兵後,他們已提前將族中精銳集中到了這,否則真會被秦人打一個措手不及。
    又一頭領道:“大王,不管來的是秦人,還是匈奴人,其等必定來者不善,得盡快下令!”
    東胡王也知道現在不是磨蹭猶豫的時候,“鏗”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刀,朝西邊舉起:“東胡的兒郎們,秦人和匈奴人來了,他們要來取我們性命,搶我們牲畜,掠我們姐妹妻女,殺我們兄弟子孫,爾等可願讓他們殺、讓他們搶?”
    周圍的東胡人齊聲喊道:“不願!不願!不願!”
    東胡王高聲道:“既然不願,便隨本王出戰,讓他們葬身在此!”
    說罷,東胡王一刀劈向一旁的一根木樁,木樁被直接砍斷。
    東胡王迅速著甲拿兵,騎上他最愛的一匹戰馬,同一眾東胡頭領率領東胡的騎兵向西趕去。
    一路行軍,不斷有哨騎和牧民過來向他報告消息,來的是秦人和匈奴人組成的聯軍。
    聽到秦人真的來了,東胡王和一眾頭領神情更加嚴肅,人的名樹的影,秦人能滅南方六國,絕非易與之輩,他們畏懼的是秦人,可不是匈奴人。
    匈奴人不過是群膽小懦弱之輩,曾經被他們勒索欺辱,也不敢反抗,要不是秦人,匈奴人還要被他們一直欺辱下去。
    另一邊,王賁坐在馬背上,左手牽著韁繩禦馬,右手持一望遠鏡,看向前方,對跟在附近的頭曼道:“來了!”
    頭曼手裏也拿著副望遠鏡,望見東胡大軍朝這邊過來的場景,眼裏不禁生出些擔憂,這過來的東胡騎兵人數勝過他們,他們真的能戰而勝之?
    要是出了意外,恐怕他們今天都得交代在這!
    但如今已上了大秦這艘船,又不能跳船,隻能跟著船走,希望大秦這艘船夠結實,能夠保住他們。
    在隨秦軍一同出兵後,他們終於看到了那些車駕中所拉載的是什麽東西,可惜很無奈,他們看了也不太明白。
    那東西是一根大粗圓管,看其材質,似是以銅鑄成,一端開口,一端則未,較於端末,開口處要細些,即一根一端細一端粗的粗銅管,其還裝配了輪子,方便將其移動。
    看其一端開口,此物的對敵之法,頭曼等人猜測可能是從開口處發射什麽東西,但能發射什麽?
    無非就箭矢、石塊或鐵球,可那威力能有多大?
    隨著兩方朝彼此抵近,東胡王也看到遠處的秦匈聯合軍,隻見一支騎兵脫離大部隊,當先朝他們衝來。
    看這支騎兵所打旗號,不是匈奴人,而是秦軍,東胡王立刻明白這支秦軍騎兵是在向他們邀戰,先於大部隊開戰前鬥上一場:就問你東胡王有沒有膽量也派出一支騎兵與我等戰過一場?
    東胡王和東胡一眾頭領快速在頭腦中判斷,這先戰的一場如果能得勝,那會極大打擊敵軍士氣,提振己方士氣,可要是失敗,則會變成打擊己方士氣,提振敵軍士氣,可謂一柄雙刃劍。
    秦人必是覺得有把握得勝,才敢派這隊騎兵向他們邀戰,然而若是如此,那他們最好不按秦人設好的道路走,不接這邀戰。
    但直言不接受秦人邀戰,恐會讓士卒認為他們是畏懼秦人才不接受邀戰,從而影響士氣,必須找一理由。
    一東胡頭領給出了理由:“大王,秦人狡詐,須多加提防,如今勝勢在我等手中,萬莫中了秦人奸計!”
    東胡王立馬順著這名東胡頭領給的台階,點頭道:“秦人定是見我等大軍到來,知其等敗局已定,才如此作為,未想被紮博首領一眼看破,秦人此計將不成矣!”
    東胡王看向還在衝來的那隊秦軍騎兵,又道:“但一隊秦軍也敢邀戰我等?誰願與本王將其拿下?”
    派出一隊兵力差不多的騎兵和這隊秦軍正麵硬碰硬,東胡王和一眾頭領不想幹,萬一未能勝過,影響太大,可以兵力優勢將這隊秦軍騎兵吃下,拿個首勝,那還是可以的。
    東胡王的意圖也被其他頭領給琢磨到了,立刻便有東胡頭領請戰,東胡王點了四人,讓幾人各令一支東胡騎兵向這隊秦騎迎擊。
    率領這隊秦騎的是王離,他所率領的騎兵人數隻有三千,可東胡人卻派了上萬騎兵迎擊他,這讓王離有些鬱悶:東胡人這麽謹慎?
    好在他得到的命令是:若東胡人接受邀戰,那便先勝過一場,挫傷東胡士氣,若東胡人不接受邀戰,那便退回。
    王離自信就算東胡人派出了上萬騎,他也能帶領這三千騎將東胡萬騎殺敗,可與東胡萬騎交戰,必會被其纏住,東胡要是再派更多騎兵過來,到時他和帶領的三千騎必會陷入困境。
    為大局考慮,王離果斷下令:“東胡人皆是無膽之輩,不敢與我等堂堂正正一戰,將士們,隨本將回軍!”
    王離馭使戰馬轉向,在東胡上萬騎兵趕到前,先一步往秦匈聯軍大部隊返回。
    看到數千秦騎被他們逼退,東胡王指著王離逃回的方向,高聲道:“看到沒?秦人也是人,他們也會恐懼,也會害怕,並非不可戰勝,隨本王將這些秦人留在此處,讓秦人永遠畏懼害怕我等!”
    隨東胡王的話,東胡大軍士氣頓時提振了不少,原來秦人也會狼狽逃竄,並不像傳聞中那麽可怕。
    也是,大家都是人,都一顆頭兩條腿,被箭射中會流血,被砍了頭會死,有啥可害怕恐懼的?
    在這一刻,東胡人完成了對秦人的祛魅,覺得他們有機會擊敗秦人,打贏這一場戰爭。
    頭曼等人見王離率軍溜了一圈回來,倒未損傷多少士氣,都看得出來,王離回軍是因東胡不講武德,不敢堂堂正正接戰,反而以人數優勢逼迫,如果是同等兵力,王離將軍必定會擊敗東胡!
    而且,王賁還老神神在在地坐在馬背上,沒有絲毫驚慌,一副盡在掌握的態度讓頭曼等人心安。
    雖有王離出兵邀戰這點小波折,但秦匈聯合軍並未停止行進,很快便和東胡軍接近到一個在騎兵戰場上的臨界距離。
    隻要越過這個距離,雙方都能對彼此發起有效衝鋒,而另一方即使能逃脫,也會遭受一定損失。
    東胡王和一眾東胡頭領看向秦匈聯軍,聯軍中的秦軍和匈奴人很好辨認,秦軍兵甲更加精良,且樣式較為統一,匈奴人的兵甲則五花八門,有些匈奴騎士甚至沒有甲胄。
    讓東胡王等人更感欣喜的是,這支聯軍中,秦軍雖兵甲精良,但人數隻有兩萬到三萬之間,其餘的皆是匈奴人。
    匈奴人能成什麽事?
    不過是條曾被他們欺負,現在又衝秦人搖尾乞憐的懦犬罷了!
    隻要將秦軍擊敗,匈奴人不足為慮。
    東胡王也注意到聯軍中帶著奇怪的東西,隻是一時看不出這些粗大帶兩輪的銅管有何用,盡管有些在意,可聯軍已在眼前,容不得他們仔細去想。
    達到臨界距離後,秦匈聯軍依舊未停,繼續朝東胡大軍的方向前進,突破臨界距離,隻是速度慢了下來,不再是急行軍,而是一步步穩步挺進。
    東胡王和東胡一眾頭領看到秦匈聯軍繼續行進,也明白過來,指揮聯軍將領在逼他們必須交戰。
    他們若不願不交戰,隻能後退或分散避讓,可聯軍行進的前方是他們的駐地,那裏有他們的牲畜、有他們的族人。
    不可能讓聯軍突進到那,否則聯軍將駐地攻破,即使他們還活著,失去了牲畜和女人,東胡將元氣大傷,不死也殘。
    但聯軍這麽做也有一個極大的壞處:給了他們機會,讓他們能完成對聯軍的包圍,他們有可能將這支秦匈聯軍所有人盡數吃掉。
    一想到這個結果,東胡王和一眾東胡頭領眼中泛起莫名光彩,那可是全滅秦軍啊,隻要能成,整個草原都將傳響他們東胡的威名:連秦軍都滅在他們手中,誰敢不服,誰敢不臣?
    這一把必須得幹,東胡王看向隨他過來的一眾頭領,都看出彼此的想法:將這支秦軍消滅於此,振東胡之威!
    隨東胡王下令,東胡大軍在各個頭領帶領下先避開與聯軍正麵交戰,插到聯軍後方及左右兩側,形成一個包圍圈將聯軍圍於其中。
    但指揮聯軍的將領仿佛感受不到他們已陷入了危險的包圍之中,依舊在向前挺進。
    這正是王賁的策略:騎兵機動性太強,若讓東胡騎兵動起來,那麽多人滿山遍野到處跑,反而會增加聯軍的作戰難度,聯軍很難將其等擊破,就算擊敗,也很難重創覆滅東胡,必須讓東胡大軍集中起來和他們正麵交戰。
    現在,王賁擺出要進攻東胡人駐地的態勢,隻要東胡人不想駐地被破,其等族人、牲畜被掠,便會選擇和聯軍交戰,王賁又故意給機會讓東胡人形成包圍,覺得他們有獲勝之機,進一步引誘東胡人。
    王離方才領兵邀戰,又被迫撤回,雖說那並非王賁的本意,但也起到了提振東胡士氣的作用,讓其等心生“秦軍不過如此”的念頭。
    這是一件很冒風險的事,必須得確信己方能正麵擊敗敵軍,能打破敵軍包圍才可為,否則此策隻會落得全軍覆滅的結果。
    王賁十分相信他和王翦訓練了近一年的熱武器部隊,以火炮的威力定能給東胡人驚喜。
    見聯軍速度再次放緩,卻仍在繼續行進,東胡王和一眾東胡頭領更確信聯軍的確是在逼他們交戰。
    當包圍完成,屬於東胡的號角聲在這片原野上響起,那是開戰進攻的信號,是東胡從千百年前傳下的戰爭號角。
    東胡駐地,聽到這號角聲,許多東胡人看向這方,目光跨越空間的阻隔,看到他們族中的戰士在原野上朝敵軍殺去。
    留守駐地的除了少量騎兵,其餘皆是東胡的老弱婦孺,他們如今所能做的,是在這等待戰鬥的結果,響起這號角聲,應該能勝吧?
    忽然,有奇怪的聲音傳來,如天雷接連炸響,許多東胡人被嚇了一跳,牲畜更被驚得亂叫亂跳,一時間,駐地內牛叫馬嘶。
    但東胡人沒空安撫狂亂的牲畜,抬頭看向天空,明明是晴天,哪有打雷的跡象?
    可是,沒有打雷,那如天雷般的怪聲又從何而來?
    那怪聲沒停,依舊在不停傳來,傳來的方向正是西邊,駐地內的東胡人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