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殘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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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在**,光門在扭曲中掙紮成形,如同狂風巨浪中一艘即將解體的小舟。狂暴的色彩亂流在門內肆虐,偶爾濺射出零星光點,打在旁邊的暗紫晶石地麵上,立刻蝕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洞。洞窟震動加劇,殘破石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頂部開始有大塊的、帶著暗紅鏽跡的金屬碎塊墜落,砸在地上發出沉悶巨響,激起漫天灰燼。
那自深淵而來、龐大扭曲的“存在感”仿佛被徹底驚醒,從無所不在的壓抑,化為實質般的惡意,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試圖將這兩個渺小的闖入者碾碎、吞噬。
“走!”白衣女子當機立斷,清叱一聲,冰藍光華再次籠罩周身,一把抓住還有些愣神的李雲飛的手臂。
沒有時間權衡利弊,留下是十死無生,踏入光門,至少有一線渺茫的、未知的生機!
兩人身形化為兩道流光,在崩塌的洞窟與墜落的碎塊間險之又險地穿行,朝著那極不穩定的光門電射而去!
就在他們即將觸及光門邊緣的瞬間——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清晰無比地傳入兩人耳中。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李雲飛懷中!
那枚緊貼胸口的月白玉鑰,在狂暴的空間之力與殘留法陣的混亂共鳴衝擊下,其內部似乎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卻也更加躁動不安的古老能量,瞬間從玉鑰裂縫中泄漏出來,如同一道失控的激流,狠狠衝入李雲飛體內!
“呃啊!”李雲飛猝不及防,隻覺得一股冰寒刺骨、卻又帶著奇異灼熱感的洪流順著手臂經脈逆衝而上,瞬間席卷全身!他周身的護體罡氣劇烈波動,皮膚表麵浮現出淡淡的、與玉鑰同色的月白紋路,雙眼瞳孔深處,似乎也有同樣的光華一閃而逝。劇烈的痛苦讓他幾乎瞬間失去對身體的控製,前衝之勢猛然一滯。
“雲飛!”白衣女子驚呼,抓著他的手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混亂的排斥力。她回頭看去,隻見李雲飛臉色扭曲,額角青筋暴起,體內氣息狂亂奔騰,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而那光門,因為玉鑰能量的突然暴走和泄漏,變得更加不穩定,邊緣開始出現明顯的黑色撕裂痕跡,門內的亂流也更加狂暴。
電光石火之間,白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將李雲飛拉得更近,同時另一隻手快速結印,指尖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冰藍光芒,形成一個複雜的符文,狠狠按在李雲飛胸口——那玉鑰所在的位置!
“封!”
冰藍符文瞬間沒入李雲飛體內,與那暴走的玉鑰能量激烈對抗、交融。一股極寒之力暫時凍結、遲滯了玉鑰能量的暴走,為李雲飛爭取到一絲喘息之機,也勉強穩定了他體內狂亂的氣息。
但這一下,也耗盡了她最後壓製的傷勢。白衣女子悶哼一聲,口中淡金色的鮮血噴湧而出,氣息瞬間萎靡到極點,抓住李雲飛的手也幾乎無力。
而光門,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走啊!”李雲飛在劇痛與混亂中,憑借頑強的意誌,反手緊緊抓住白衣女子幾乎脫力的手,用盡全身殘餘的力量,帶著她,一頭撞進了那光芒扭曲、亂流嘶吼的光門之中!
“轟——!!!”
身後,是洞窟徹底崩塌的巨響,以及那龐大存在發出的、仿佛能撕裂靈魂的無聲咆哮。
眼前,是徹底失控的、足以將鋼鐵絞成齏粉的空間亂流!
冰藍的護罩在進入光門的瞬間就徹底破碎。狂暴的空間之力如同億萬把無形的利刃,從四麵八方切割而來。李雲飛隻來得及將白衣女子盡量護在身前,用自己的後背承受了第一波最猛烈的衝擊。
“嗤啦!”
護體罡氣如同紙糊般被撕開,背後的衣物瞬間化為飛灰,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布滿整個後背,鮮血尚未湧出就被亂流卷走、蒸發。難以形容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昏厥。
但他懷中的玉鑰,在裂縫處泄漏的能量被冰藍符文暫時封住大部分後,其本體散發的月白光暈,卻在這種極致的空間壓力下,變得凝實了幾分,形成一個薄薄的光繭,勉強將兩人核心軀幹護住。這光繭微弱卻堅韌,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點燭火,頑強地抵禦著空間利刃的持續切割。
白衣女子被李雲飛護在身前,承受的壓力稍小,但她也已近乎油盡燈枯,隻能勉強維持一絲靈台清明,以自身微弱的冰寒氣息輔助那月白光繭,同時竭力感應著亂流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絲穩定的“流向”。
這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煎熬過程。時間與空間感徹底混亂,隻有無盡的切割、撕裂、旋轉、拋擲。李雲飛的意識在劇痛與玉鑰殘留能量衝擊帶來的冰冷灼熱感中浮沉,全靠一股“不能死在這裏”、“必須保護好她”的執念支撐。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已是永恒。
前方的亂流似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不同於狂暴切割的“吸力”。
“那邊!”白衣女子用盡最後力氣,指引方向。
李雲飛憑著本能,朝著那絲吸力傳來的方向,奮力一掙!
仿佛擠過一個極度狹窄、充滿粘滯力的孔洞,周身的壓力陡然一輕。
緊接著,是失重感,以及——
“砰!”“嘩啦!”
冰冷刺骨的液體瞬間淹沒了口鼻耳!
他們從半空中跌入了一片水域!
突如其來的撞擊和溺水感讓李雲飛猛地嗆了幾口水,背後的傷口被冷水一激,更是痛徹心扉。但他立刻反應過來,強忍著劇痛,奮力劃水,同時緊緊抓住身邊已經開始下沉的白衣女子,將她托出水麵。
“咳咳……”白衣女子劇烈咳嗽,吐出幾口帶著血絲的冷水,臉色白得嚇人,氣息微弱得幾乎感應不到。
李雲飛環顧四周。這裏似乎是一個地下湖泊或深潭,水質冰冷清澈,卻透著一種淡淡的、似曾相識的陰寒之氣。頭頂是天然形成的岩洞穹頂,高不見頂,隻有一些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苔蘚或晶石,提供著微弱的光亮,讓他們能勉強看清周圍環境。
湖泊麵積不小,他們落在靠近邊緣的位置。岸邊是潮濕的岩石,再往後,則是幽深的、不知通向何處的溶洞通道。
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那股無處不在的域外邪力侵蝕感!空氣雖然陰冷潮濕,卻帶著他們熟悉的、屬於正常世界的靈氣(雖然非常稀薄且混雜著其他氣息)!
他們……回來了?至少,離開了那恐怖的“夾縫”和空間亂流!
“姑娘!姑娘!醒醒!”李雲飛一邊奮力劃向最近的岸邊,一邊焦急地呼喚著懷中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睫羽顫動,極為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眼神渙散,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生機如同風中殘燭。
李雲飛心中大急。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絕不能讓她死在這裏!他咬緊牙關,用盡最後力氣,拖著白衣女子,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濕滑的岩石岸邊。
一上岸,他立刻將白衣女子平放在相對幹燥的地麵上,也顧不上自己背後火燒火燎的劇痛和幾乎虛脫的身體,迅速檢查她的情況。
氣息微弱,脈搏幾不可察,體內寒氣與一股混亂的殘餘能量交織衝突,經脈多處受損,尤其是心脈附近,似乎被某種陰寒之力侵蝕,情況危殆!
李雲飛雖不通高深醫術,但也知道此時必須立刻為她穩住心脈,驅散體內作亂的寒氣與異種能量。他盤膝坐下,將白衣女子扶起靠在自己懷中(避開背後傷口),雙掌抵住她的背心,將自己所剩無幾、且同樣有些混亂的內力,小心翼翼、極其緩慢地渡入她體內。
他的內力屬性偏向剛猛迅捷,並不適合療傷,尤其是治療這種陰寒傷勢。但此刻別無他法。他隻能竭力控製內力,以最溫和的方式,護住她的心脈,並嚐試引導、消磨那股作亂的陰寒與混亂能量。
時間一點點過去。溶洞中隻有水滴從鍾乳石上墜落的嘀嗒聲,以及兩人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
李雲飛額頭上冷汗涔涔,背後傷口不斷滲出鮮血,將身下的岩石染紅。他的內力幾乎耗盡,頭腦陣陣發暈。但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懷中這縷微弱的生機可能就此熄滅。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時,忽然,懷中白衣女子體內,那股原本蟄伏的、極其精純古老的冰寒本源,似乎被他的內力(或許還有殘留的玉鑰能量氣息)微微觸動,自行流轉起來。這股本源之力雖然也受損嚴重,卻帶著一種自我修複和淨化的特性,開始緩慢而堅定地驅散入侵的異種能量,滋養受損的經脈。
李雲飛感應到變化,心中一喜,連忙配合著這股本源之力,更加小心地引導。
又過了不知多久,白衣女子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微弱,但不再是那種隨時會斷絕的感覺。她體內的寒氣本源占據了上風,開始主導修複過程,隻是速度極其緩慢。
李雲飛這才緩緩收回手掌,長長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整個人幾乎虛脫地靠在身後的岩壁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子。她依舊昏迷,臉色蒼白,但眉宇間那抹痛苦之色減輕了些許。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水珠,在幽藍的微光下,竟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
他還緊緊握著她的手腕,感受到那微弱的脈搏,心中稍安。
暫時……安全了。
但新的問題隨之而來:這是哪裏?還在鎮魔陵範圍內嗎?還是被那失控的法陣傳送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林霜兒和神秘前輩怎麽樣了?玉鑰出現了裂痕,又該如何是好?
疲憊、傷痛、憂慮如潮水般湧來。李雲飛強撐著不讓自己昏睡過去,他知道,必須盡快恢複一點行動力,探查周圍環境,尋找出路和可能的療傷藥物。
他輕輕將白衣女子放平,讓她枕著自己的行囊(幸好行囊還在,雖然裏麵東西濕了大半),然後掙紮著起身,先處理自己背後的傷口。從行囊裏找出被水浸濕但還能用的金瘡藥,胡亂塗抹在傷口上,又撕下相對幹燥的內襯布料,艱難地包紮。
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但他必須做完這些。
做完簡單的處理,他靠著岩壁,開始按照驚雷訣的心法,極其緩慢地搬運周天,吸收著空氣中稀薄且混雜的靈氣,試圖恢複一絲內力。同時,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黑暗的溶洞通道。
這裏,是新的起點,還是另一段絕境的開始?
懷中,那枚出現裂痕的玉鑰,在衣衫下微微散發著溫潤與冰涼交織的餘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