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羅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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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河結冰了,薄薄的冰層擋住了來往的貨船,喧囂的建康府比以往少了些行人。

    一輛馬車匆匆在街道上駛過,裏麵傳出一個略帶嗚咽的聲音“孫壽,再快一點。”

    趕車的馬夫回過頭來,說了聲“那您坐穩了夫人,小人可要揚鞭了。”

    馬車飛奔到昭德坊,在門前還有幾百步便被攔了下來,馬夫孫壽被人從車上揪了下來,幾個萬歲營的護衛將他圍住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黑矮潑才,生了天一般的膽子,誰指使你駕車要闖俺們少宰的府邸?”

    孫壽被人抽了一個嘴巴,暈暈乎乎的,車簾掀開走出一個美貌的婦人,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各位軍爺,煩請稟報一聲,拙家是禮部員外郎王朝立的妻子,有要緊的事要見葉少宰。”

    王朝立是少宰的心腹,萬歲營人盡皆知,經常見他出入昭德坊,隻是沒想到這回讓他嬌妻上門,不知道家中遭遇了什麽變故。

    護衛的頭兒抱拳道“既然是王家娘子,那便下車來吧,隨我等前去見少宰。”

    葉青打了一場勝仗,現在還在帶薪休假,日子過得十分滋潤,營養管夠運動也足,這個年紀個子是蹭蹭的見長。

    聽到王朝立娘子來了,葉青麵帶疑色,來到客堂之間一個小婦人,正在抽抽噎噎。

    看那眉梢眼角,正是當日在王家見到的恩愛小兩口中的妻子,見到葉青便開口哭訴道“葉少宰,求你救救我家夫君吧。”

    葉青蹙眉問道“你先起來說話,怎麽回事,世安他怎麽了?”

    世安是王朝立的字,葉青問完之後,王氏哭的更厲害了,一個勁哭天抹淚,隻說是自己害了夫君。

    葉青一個頭兩個大,拍了拍桌子,道“你倒是說啊,早說清了原委,本官也好早些救他。在此哭哭啼啼有甚鳥用。”

    眼前的人是自家夫君唯一的靠山,王娘子抹了抹眼淚,忍著怒氣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王朝立有了葉青這個靠山之後,仕途順利,官運亨通,王娘子便提議去廟裏還願。

    王朝立不同意,隻說是自己是葉少宰門下,少宰乃是延慶觀真人,哪肯讓自家娘子去釋廟拜佛。

    王娘子受雙親影響,是個自小信佛的,趁著王朝立上朝的時候,使了小性撇下丈夫去廟裏還願。

    好巧不巧,被陳鵬撞上,王娘子長得極其美貌,又是個富貴人家的人妻,韻味體態都對了陳九爺的口味,當時便指使手下跟蹤打探。用出平日裏慣用的手段,誓要嚐一嚐這小美婦的滋味。

    回去之後,陳鵬利用權勢,糾集了一群建康府的官吏,剛把王朝立抓了起來。

    才剛下手,陳鵬便找人上門,明明白白告訴王娘子,隻要陪他一夜就能放了她丈夫。

    葉青聽得目瞪口呆,原來高衙內的事還真有原型啊,高俅父子都挺冤呐。

    自己處心積慮,想了好幾天,設計圈套準備讓陳鵬鑽,沒想到全都白費了心血

    這孫子,自己給自己做了個上吊繩,然後自掛東南枝了。

    葉青現在都想把及時雨這個稱號,給陳鵬用了。

    葉青站起身來,安慰道“王娘子不必擔心,世安他是本官的心腹,這貴霜的朝堂,從來都是我們給人冤屈,哪裏能讓他受了這醃臢氣。”

    “三天之後,本官保證給你一個渾身什麽零件都不缺的夫君。”

    王娘子大喜,顧不上話裏的糙意,剛想道謝卻又問道“少宰,我家夫君真是冤屈的,為何還要等上三天?”

    葉青被戳破心事,當然不能直說讓他受三天罪,自己好有把柄發作。

    他背著手,正色道“本官行事,自然要合乎法紀,正常的衙門流程你懂麽?”

    “妾不懂。”

    一聽她不懂,葉青就放心了,訓斥道“不懂就少問,到時候耽擱了救出世安的大事,著急的還是你自己。你現在回到府上,閉門謝客,誰也不許見。本官派幾個護衛去你家,保護你的安全。”

    王氏早就嚇得沒了主心骨,現在葉青說什麽就是什麽,忙不迭認罪賠禮,匆匆出門要回府聽話地等待。

    王朝立是從五品的官兒,已經有了不低的品階,這種人未被定罪先被關押,已經是不合規矩。

    除非是給他按上什麽大的罪過,不然根本就是亂來,葉青現在就可以以此為由,救出王朝立,並且反咬一口。

    但是這樣做殺傷力有限,葉青可不想浪費這個送上門的機會,他輕輕喊了一聲,馬上有陸謙從外麵進來。

    “去查查,他們給王朝立安得什麽罪名,別驚動了他們,千萬別讓他們提前把人放了。”

    陸謙抱拳領命,心道這番話要是被王娘子聽去,非氣的暈死過去不行。

    葉青焦急地等待,不一會陸謙就回來了,哈了口氣搓了搓手道“少宰,查清楚了,他們把秦王氏的命案按在王朝立的頭上了。”

    葉青聽得一頭霧水,問道“什麽秦王氏?是陳鵬辱了別人妻子,還殺了丈夫,然後讓王朝立做替罪羊麽?”

    葉青沉默了片刻,怪不得他們敢明目張膽的拘押王朝立,難道是有什麽眉目,查到了他。看來這夥人不是為了陳鵬,至少不全是,陳鵬這屬於趁機想占便宜,並非是他設計的,葉青此時才放下心來。

    若是他們真的隻是為了陳鵬,這個天降的機會,更像是引誘自己出手的圈套。

    現在看來,陳鵬也隻是恰逢其會,想要從中渾水摸魚,得到眼饞的王娘子,王朝立被抓和他關係不大。

    這出戲這麽複雜,好幾件事糾結在一塊,想弄清楚須得下場和他們較量一番。

    陳鵬這個自以為幸運的倒黴鬼、建康府衙、無辜又不無辜的王朝立、氏族、

    現在嘛,就輪到自己上台了。

    王珪曆仕三朝,典內外製十八年,朝廷大典冊,多出其手。

    自執政至宰相,凡十六年,少所建明,時稱“三旨相公”。

    這樣的人物,門生故吏不在少數,他的孫女竟然被人殺了,一下子便觸動了貴霜文官的痛點。

    賈居仁老實本分,在建康府通判位置上,從未遇見過這種場麵,堂堂的宰相孫女被殺,而且還查出了和禮部員外郎有關係,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的奇聞。

    王氏兄弟長得人高馬大,一副書生打扮,他們還是太學的學生,現在貴霜試行馮泉的進學製,這種出身的太學生憑著家裏的關係,早晚是要被推舉為進士的。

    他們哪裏把建康通判放在眼裏,指著鼻子大聲嗬斥,要他從速嚴辦王朝立,審出幕後黑手來。

    邢不上士大夫,是貴霜官場的約定俗成的規矩,雖然沒有明確寫出來,但是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幹的。

    不過王朝立涉嫌殺害前宰相、國公的孫女,是該好好查查,這讓賈居仁十分為難。

    “當日有人看見,是王朝立的隨從潛入佛堂,殺了我那拜佛的妹妹,這事有大相國寺的大師作證,本就是證據確鑿。但是料定那王朝立一個從五品的小官,如何敢對我妹妹下手,背後定有奸人指使。”

    賈居仁擦了擦汗,點頭道“兩位說的是,此事確實蹊蹺。”

    “那你還在這做什麽,快下令用刑呐!我小妹剛剛嫁人,可憐的就被人一道戳透了心口,我們王家詩書傳家,正經的書香門第,從未與人結仇,我妹夫更是本本分分,這等喪盡天良的事,也不知道是哪個奸賊下的手。”

    賈居仁到底是個官,被人這麽訓斥,還是個毛頭小子,心裏也存了些怒氣。

    不過想到這兩個人背後的家族,隻能忍怒陪著笑臉“王朝立到底是從五品的官員,已經入了士大夫的門,怎麽好用那些整治囚犯的招數”

    “你說這話,卻似在放屁!區區五品官兒,入什鳥門,快快給我審訊王朝立,不然一紙奏章告到禦前,讓你卷鋪蓋滾蛋。”

    賈居仁一拍桌子,紅著臉站起身來,指著他們半天憋出個“有辱斯文,你們怎們能”

    王氏兄弟口出汙言穢語,把個老實的文人賈居仁氣的麵紅耳赤,索性不再理會他們,隻道是此事他們說了不算,回去等衙門消息即可。

    大哥王喚一聽,冷笑道“你還在這裏使官威,想要拿通判的身份壓我們?我實話跟你說吧,今日你好好聽話,大刑伺候王朝立還則罷了,不然的話,嘿嘿,叫你這通判也當不成!”

    王家有這個實力,他們的關係網盤根錯綜,他們的老爹王仲山,雖然隻是一個知州,卻和朝中高官的兒子們都稱兄道弟。

    王珪的兒孫眾多,婚假都是朝中的豪門,他們家的能量確實不是賈居仁能夠相比的。

    賈居仁胸中鬱結著一股憋屈之氣,看著耀武揚威的弟兄二人,悲涼至極攤手道“本官會審訊王朝立,但是不會動刑。”

    王珪官聲人望都不錯,可惜家教差了些,傳到王仲山,這一家子都是混賬。

    一家子整整齊齊,全是這種王八蛋,也是一個異數。

    這兩個兄弟,年紀不大,父輩兄長的那些臭毛病一概俱全。

    兩個人冷嘲熱諷,拿捏著堂堂的建康府通判,正六品的官員如同兒戲。

    賈居仁麵如死灰,心道自己兢兢業業,做到這個判官,平日裏斷案都是受人敬畏,也秉承心術國法,從不敢越雷池一步,沒想到竟然落到這個地步。

    被兩個豪門膏粱子弟,如此這般羞辱,也沒有什麽辦法,滿堂的衙役公人沒有一個上前,這官做的和其憋屈。

    “你在這跟我們弟兄裝死不成?”

    王喚得勢不讓人,湊到賈居仁麵前,厲聲嗬斥。

    突然,外麵響起一陣鼓吹聲,建康府衙上下,紛紛出去迎接。

    一隊精騎開道,清一色的赤紅色公服,衣袍鮮豔奪目,駿馬膘肥體壯,馬上騎士威武肅穆,乃是艮嶽守衛萬歲營。

    騎士們分兩排站好,下馬之後牽著韁繩站立,從後麵又出來一隊禁軍。

    墨綠色的袍子,腰懸樸刀,兩臂上纏著皮革腰係皮帶,正是皇城司。

    緊隨其後,是一群二流子緝事廠的太監們有些上不得台麵,但是足夠囂張。

    三群護衛,簇擁著中間的三個人出場,齊聚這建康府衙。

    “哈哈哈,老哥請!”

    “你是少宰,檢校司空,你先請才是正理,咱家在你後麵。”

    “嗨,你們真墨跡,恁是無聊,我先進了。”

    葉青和喬力身穿紫金官服,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穿戴,鄧宏林一襲輕盔甲,唇紅齒白,十分英俊。

    三個人走在建康府衙,嚇得小吏們大氣都不敢喘。

    這些人身在建康當差,便是皇帝都見過七八次,這麽大的官也不少見,可是惡名昭著的建康三霸齊聚,還是第一次。

    皇城司是老牌的建康惡霸了,從建立之初就是士大夫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在建康欺男霸女囂張跋扈無人可治。

    萬歲營更不用說了,幾場惡仗的主打人,打得禁軍沒有一點脾氣。人家是艮嶽的護衛,艮嶽是什麽所在,是皇帝的心頭肉。

    更要命的是,誰敢不服他們就上門,給你牆上畫個圈,寫上一個拆字,告訴你這地方風水適合給皇帝蓋樓,你搬家吧。

    你不服?這可是真人親自堪輿的,你不信也得信。全天下的道士,現在都聽他的,你有什麽辦法?

    緝事廠出名,還是在官吏之間更出名,百姓們對他們不甚了解。緝事廠現在是皇帝的耳目,他們成立的職責,就是專門負責打小報告誰被他們盯上都有夠惡心的。

    三人來到衙署內,鄧宏林一馬當先,進屋見到三個人的神色,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嶽丈。”鄧宏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把賈居仁也嚇了一跳。

    自家女婿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了還記得他們上門納聘的時候,和後麵的少宰把自家的男丁灌得七葷八素,就差叫嚷著去內院見準新娘了。

    葉青指著王氏兄弟,問道“這兩個是什麽人?”

    “是一起凶案的苦主,郇國公之孫,太學生王喚、王呏。”賈居仁是一個真正的老實人,規規矩矩地回道,沒有夾雜絲毫的個人情緒。

    葉青裝作不懂,轉頭看著鄧宏林問道“既然是苦主,就該在公堂上見官,跑到這府衙後堂是不是有點不規矩。”

    “沒錯,來人呐,把這兩個趕出去。”

    王喚見了這三個,也有些打怵,尤其是葉青,那可是剛剛入朝為官,就騎著太學陳朝老痛毆的主。

    他們身在太學,葉青的名字聽的耳朵都起繭了,可謂是惡跡斑斑。

    但是剛剛嘲笑的小官,竟然是小國舅鄧宏林的嶽父,自己剛才的舉動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葉青對這一家子奸臣,半點好感也無,問道“這兩個進來後堂,所為何來?”

    賈居仁歎了口氣“王家兄弟欲讓本官對王朝立用刑,審訊幕後是否還有指使。”

    葉青眉毛一挑,伸手一擺,陸謙呂望馬上動手,反扣住兩兄弟的胳膊。

    葉青上前一人一個耳刮子,罵道“整個朝廷,誰不知道王朝立是我的人,反了你們了還。”

    貴霜結黨的官員,成千上萬,但是明目張膽喊出來的,這可能還是第一個。

    王氏兄弟挨了一巴掌,先是楞了一下,臉上火辣辣的疼,一起怒吼叫喚起來。

    喬力還是那副老婦人的模樣,笑嗬嗬的上前,客客氣氣地說道“這件案子,牽涉到朝廷大臣,而且品級太高,已經不是建康府能受理的,我們緝事廠接手了。”

    王喚還不老實,又挨了葉青一巴掌,尚自吼道“區區從五品的員外郎,建康府衙審不了?我看你們就是想謀私。”

    “誰告訴你牽涉的是五品官了?你不是要查幕後麽,本官已經有了著落,來給你妹妹伸冤來了。這件案子牽涉到的當朝一品,你們不要聒噪,不是本官誰敢給你們主持正義?”

    王家兄弟聽得目瞪口呆,自家妹子被殺,果然隱藏著驚破天的內幕麽?

    王家到處交好豪門,全是姻親,就自己妹妹嫁的一般,怎麽還成了被害的人。

    他春風得意,政敵是冷隱相這種龐然大物,怎麽會對妹妹下毒手,沒有理由的,所以王家兄弟從來沒有懷疑過葉青。

    現在他口口聲聲這件事牽涉到當朝一品,除了馮泉就隻剩下陳立群這等雲頂之上的人物了。

    王家雖然人脈廣,王氏兄弟現在也慌了,他們不想牽涉進這種級別的鬥爭中。

    王喚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妹妹的仇不報也行,隻要別禍害到王家的根基。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種級別的鬥爭,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至於自己被葉青打了,這完全不丟人,將來自己肯定要賣力宣傳出去的。

    上一個被打的太學名宿,陳朝老,現在誰被他打,就證明是根正苗紅的正直之輩,對於名聲是大大的好。

    王喚道“我們撤訴可以麽?民不告,官不究”

    葉青瞪著眼,不可思議地道“你還是個人?那可是你的親妹子,血濃於水骨肉至親啊。再說了,這都是凶殺了,還民不告官不究?太學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教出些什麽玩意。”

    喬力臉上笑嗬嗬的十分和善,說出的話卻氣死個人,他點了點頭道“沒錯,太學生的門檻,有待提高啊。”

    賈居仁心中大為暢快,惡人還需惡人磨,這兩個逼死人的膏粱子弟,終於也知道被人騎在頭上的滋味了。這滋味,不好受吧?

    葉青卻不想再浪費時間,自己的心腹還在牢裏受罪呢,他揮了揮手道“行了,別跟這些閑散人員廢話了,快把人提出來,我們要接手開始查案了。”

    王朝立被扣押了兩天,形容枯槁憔悴,這其中的滋味不是單純的蹲牢獄的難受。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那天陪夫人去燒香,萬歲營的陸謙找到自己,派了幾個人說是保護,自己還沒往心裏去。

    後來一塊上香的秦王氏死了,有和尚看到是自己的護衛下手,他為什麽要殺,王朝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這件事可能真是少宰幹的,至少是萬歲營幹的。

    不然那一天好好的,為什麽要自己護衛,這其中究竟是什麽原委,王朝立絞盡腦汁也沒有半點想法。

    門口的獄卒點頭哈腰地迎進幾個差人,王朝立懶得抬頭,這裏陰沉的牢獄中散發著腐臭味,他置身其中如同在臭水溝一樣難受。

    鐵鏈發出陣陣響聲,自己的牢房被打開,王朝立抬頭一看,竟然是熟悉的緝事廠人馬。

    緝事廠和葉青的關係,別人不知道,王朝立最清楚不過。這根本就是葉少宰一手策劃的,扶持喬力在內侍省對抗冷靜。

    看到緝事廠的人,王朝立稍微有些激動,站起身來哆嗦著手,欲言又止。

    緝事廠的宦官微微一笑,道“王員外郎,請吧,我們喬公公有請。”

    到了後堂,王氏兄弟被毒打好幾頓後,已經被趕了出去。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王朝立眼睛就濕潤了,少宰沒有拋棄自己。

    “少宰”王朝立抱拳作揖,語帶哽咽,葉青趕緊把他扶了起來,道“世安受委屈了,你放心,本官絕對把你好好地送出去。”

    王朝立剛想說話,葉青擺了擺手,將他拉到一角,低聲道“你到了裏麵之後,陳立群的九公子陳鵬,到你府上要挾你的夫人,欲以你為把柄,要挾染指於她。”

    王朝立怔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這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難怪葉少宰要把自己拉到這裏密商,此事傳出去可是一個笑柄。

    葉青趕緊道“你放心,我已經派人保護你的府邸,你妻子也是個貞潔烈女,嚴詞拒絕之後求助於我,我會袖手旁觀?”

    “少宰大恩,世安粉身碎骨,難報萬一。”

    “我要你粉身碎骨作甚,咱們這次,把他爹扳倒,才是給你出了一口惡氣,對不對?”

    王朝立不是傻子,他稍微一想,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場震動朝堂的爭鬥,自己趕上了。

    無論如何,是葉少宰提拔的自己,就算自己豁出去改換門庭,別人也會瞧不起自己,不會信任一個叛徒。

    令他感到驚奇的,反而是葉少宰動手的時間,馮相兄弟因為祖墳被刨,離開了建康,這個時節葉少宰要出手對付陳立群

    若是馮相回來,絕對是個強援,但是葉少宰迫不及待,隻能是一個原因,他不想讓馮泉摘取勝利後的果實。

    陳立群倒台,他手下的官職和人馬,葉青想著占大頭,而不是從馮相那裏分一點。

    想通了這一點,王朝立更加震驚,這事若是成了,無異於朝堂的一次地震。

    反正自己身上烙上葉少宰的標簽,而且那個陳鵬竟然如此欺辱自己的貞兒,王朝立當即下定決心,追隨葉少宰將陳立群拉下馬。

    幾個人客客氣氣地跟賈居仁道別,這個老實推官是鄧宏林未來的嶽父,所以得到了這個殊榮。

    到了緝事廠,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團團坐下。

    葉青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道“這就是陳鵬的惡行,你們都看一看。”

    其他三個人看了一圈,鄧宏林恨恨的說道“都說陳相乃是書香門第,竟然養出這麽一個人麵獸心的畜生,你們看這一條,他為了強娶別人家女兒,竟然指使潑皮閑漢把人家父兄毆打致死。”

    葉青眼裏閃過一絲無奈,道“這些罪名整治一般的人足夠了,用來對付陳立群,恐怕還差不少的火候。”

    喬力深以為然,韓家樹大根深,這些案子的苦主都是平頭百姓,怎麽可能扳倒一個陳立群。

    說到底,現在是士大夫的天下,陳立群的兒子做這些事,隻需要幾個下人做替罪羊,連衙門都不用進。

    鄧宏林一拍桌子,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俊朗的臉上戾氣隱現,怒道“那就這樣算了?”

    “哈哈,宏林啊宏林,你還真是清如水。他沒有要命的罪過不假,我們不會給他安上幾個麽?誰告訴你,他做了的壞事,才是我們整治他的把柄了。有把柄我要弄他,沒有把柄,我創造把柄還要治他,陳立群這條老狗我吃定了。”

    鄧宏林轉怒為喜,追問道“葉哥,我就知道你有辦法,快說我們怎麽治他。”

    ----

    王朝立的府邸前,幾個打扮成一般護院模樣的萬歲營兵將,正在打著瞌睡。

    遠處走來一夥人,前呼後擁著一個錦衣衙內,周圍的百姓紛紛躲避,有那腿腳不好的,躲避不及時難免挨幾鞭子,打得他身上一條血痕。

    陳鵬獰笑一聲,道“前麵就是王娘子的家,老子這回吃了肉,管教你們喝點湯。”

    周圍的人紛紛大拍馬屁,肉麻諂媚的讓人反胃,若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相信這是陳立群的兒子。

    要知道,陳老宰相,那是從祀曆代帝王廟的賢臣典範,就算是陳立群也是個風度翩翩的宰相。

    他老來得子,竟然如此獐頭鼠目,再加上品行低劣,以至於外界頻傳這是陳相的夫人耐不住寂寞,和府上雜役生的。

    陳鵬來到門前,舉起拳頭咣咣砸門,嚇得裏麵的王娘子心驚膽戰,撫著心口喘粗氣。

    陳鵬不停地說些汙言穢語,逗得周圍的隨從哈哈大笑,王娘子伸手捂住耳朵,緊閉雙眼。

    突然,砰地一聲,陳鵬飛出去十幾步。

    一群目光不善的護院悄悄靠近,為首的一個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少宰說了,把事鬧大,給我打!”

    貴霜史書記載,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儀國公陳立群的九子,上門欺辱下官妻子被護院毆打至殘,隨從十三人,被打死八個,重傷四個,逃了一個。

    一場席卷朝堂的風暴,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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