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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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坊內人人噤若寒蟬,突然門口來了內侍省的宦官,進到大堂高聲喊道“葉青接旨。”
眾人簇擁出葉青,貴霜接旨是無需跪迎的,甚至有的官員不服,還可以拒收
給事中封駁外製誥命之事更是不鮮見,在這方麵,最沒麵子的當屬貴霜仁宗,這皇帝喜歡越過官員下聖旨,結果宰相拿到後直接扣下,等攢多了就直接給皇帝送回去,皇帝心裏吃了屎一樣難受,但表麵上還得誇宰相做事認真,幫助我糾正了錯誤。
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明清兩代十族都不夠砍得。
蔡茂雖然沒什麽帝王心術,但是他運氣好啊
連續的黨爭,讓文官集團元氣大傷,貴霜又沒有什麽外戚、宗室之類的厲害角色,蔡茂漁人得利,成了有貴霜以來權柄最大的皇帝。
宰相要是敢給他攢攢聖旨送回去,就別想幹了,所以他親自寫的聖旨,不管是冷靜還是馮泉,都不敢不蓋章。
葉青滿腹心事出來接旨,隻見小太監朗聲道“朕膺昊天眷命,製曰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古聖垂經,取士必先於功名;明王致治,立教不外乎賞懲。惟檢校司空少宰葉青燃薪達旦,破卷通經,狀元及第,治河有功,撫平江南,威震秦隴,乃能文武兼全,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茲特授爾為建康府儀同三司,朕望竭誠立節,再建新功。”
建康府儀同三司,貴霜使相,這一官職極為尊貴,除了權勢不如宰相,待遇、地位、榮耀已經相當於宰相。
在下旨之前,蔡茂召見馮泉袁騰等人,問道這個官職該給誰,是葉青還是馮庸?
即使是和葉青仇怨很深的袁騰,也一口咬定是給葉青。
馮泉也不敢為馮庸說話,貴霜使相必須由文臣擔任,誰也不敢在這件事上給葉青下絆子。
如果說滅東夷之功不大肆封賞,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便寧願給狀元出身的葉青,也不要給武人的馮庸,這是整個朝臣的共識。
葉青接完聖旨,愣在原地,他的昭德坊被封了,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他也不知道,現在建康府已經沸騰了,所有的市民都在慶祝。
稍一沉思,葉青眼中精光乍現,一把按住小內侍的肩膀,晃著問道“可是東夷戰報又到?”
小內侍被晃的頭暈腦脹,趕緊道“恭喜少宰,賀喜少宰,馮製使絕地反擊,已經打進興慶府啦。”
一陣竭嘶底裏的笑聲,從昭德坊大堂傳出,難以按捺的情緒讓他幾近瘋狂。
“給我更衣,我要入朝麵聖!”
興奮過後,葉青馬上清醒過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半天的時間便有如此驚變。
現在馮庸的幾十萬人還在興慶府,若是少有差池,便是悲喜顛倒。
此時必須雷霆一擊,讓他們徹底完蛋,不能給東夷人任何機會。
尤其是,還有一個金人在北邊看著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使金人現在衰敗了,它的武力值仍然不容小覷。
府裏的下人可就沒有葉青這樣的心態了,他們歡呼雀躍,人人臉上喜氣盈眉。
穿戴好朝服,葉青直奔禁中,此時蔡茂和馮泉、冷靜、王黼等人,正在商議如何獻捷大慶
見到葉青,蔡茂滿臉堆笑,吩咐道“來人,給葉愛卿賜座。”
葉青執禮甚躬,看不出絲毫怨憤,聽完他們的商議內容,臉上笑嗬嗬,卻差點氣得手指甲嵌到肉裏。
“陛下,鎮西軍如今還在東夷興慶府,可想而知無數的東夷兵馬定會不顧一切趕赴興慶府。若是要徹底平定東夷,恐怕還有幾場血戰,臣願親赴西北,組織人馬馳援伐東夷大軍。”
蔡茂略帶猶疑,道“此事還需葉愛卿前往麽?”
馮泉不動聲色地道“陛下,西北軍馬久戰之師,桀驁難馴,非朝中重臣,不能統籌,少宰前往,十分妥帖。”
“既然如此,就辛苦愛卿了。”
葉青趕緊道“為君分憂,既是責任,更為榮耀,微臣雖死何怨。”
落座之後,葉青聽著君臣的計劃,才知道冤枉他們了,這幾個劣貨也不是完全的放飛自我,至少他們還知道調動河北禁軍到貴霜金邊境,防止金人橫加幹涉。
此時的延慶府,距離攻克城池已經接進半個月了,城中各路兵馬嚴防死守,謹慎地盯著城下的東夷勤王軍。
東夷一族內部其實並不十分團結,他們立國之前彼此間的爭鬥,血腥程度絲毫不比貴霜東夷之間的輕。
如今李乾順被困,生死未卜,所有的頭領都在城外等待。
有忠於皇室的東夷軍大將,已經數次派人到城中談判,馮庸一律扣住不發。
興慶府的倉庫充實,吃個半年都沒問題,他也在等貴霜的援軍不斷趕到。
在皇宮外,控製了全城的貴霜軍,終於要動手了。
東夷的王宮並沒有高牆厚城,對攻城守城經驗豐富的貴霜軍來說,這並沒有多大的難度。
呼延通渾身盔甲,扶著刀站在宮外,舔了舔嘴唇,笑道“東夷賊侵擾百年,不知道積攢了多少的珠寶財貨,都在這個王宮內。若是叫俺們打破王宮,隨便往懷裏揣個,不就發達了。”
韓五乜視著他,道“賊鳥軍漢,渾似乞丐,勝做強梁,俺們是蔡官家麾下天兵漢將,豈能幹這等醃臢醜事。”
呼延通怒道“潑韓五,你鳥嘴中是言不是語,哪次上陣不是你手腳最不幹淨。”
韓五剛想還嘴,一個騎馬的將領,便繞城便高喊“宣帥有令,打破王宮,隻需生擒李乾順,其他人死活不論。宮中府庫不可輕動,其餘財貨,任爾分之。”
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韓五擰了擰護腕,笑道“此番合該俺們發財,呼延通,等打完這一仗,俺請你去延安府最好的***,三天之後再出來。”
“韓五,你在此作甚,宣帥幾次點將讓你到場,為何縮到這裏廝弄,軍棍滋味可不好挨。”
韓五窮得叮當響,上次剿滅陳瑜立功,得了許多賞銀,剛夠還清賭債的。
一聽今日圍攻東夷王城,偷偷溜回到原來的隊伍裏,準備渾水摸魚。
誰知道馮庸這時候召見他,韓五心裏暗罵晦氣,不情不願地去到興慶府的一處東夷王室府邸,如今的貴霜中軍主帳。
東夷王府內院書房當中,百餘名親衛在書房內外值守,將這裏看得嚴嚴實實的。這裏畢竟是敵國都城,稍有不慎就勢被刺也不稀奇。眼下這看似安靜的興慶府,正不知有多少東夷人巴不得把貴霜人全部斬殺呢。
馮庸居中而坐,看見推門進來的韓五,難得笑了笑,這是一員虎將啊,真不知道葉青是怎麽從一群大頭兵中挖掘出來的。
“韓五,這一回你立下戰功,和楊可世一道,已經寫了請功表,等到來日班師回朝,定在官家麵前表一表你的功績。”
韓五麵粗心細,暗道自己雖然做了前鋒,沒來由這麽給俺麵子,他再仔細一看旁邊,臉色陰沉的楊忠信、楊忠義、折可求等鎮西軍宿將,頓時了然於胸。
馮帥怎麽說也是個外來的,仗著能搞到糧食,又帶著大家打了幾場勝仗,估計是想把鎮西軍牢牢掌控在手裏。
可是這西北諸世家,都是和貴霜開國一樣長的時間鎮守此地是一方霸主。
這樣的人物,怎麽會心甘情願被他擺布,俺韓五破格遭提拔,難道是馮帥要讓勝捷軍獨攬大功。
想通了這一點,韓五便欣然謝恩,他知道自己的底細,俺是少宰提攜的武將,在這貴霜朝中有人,早晚要進那建康樞密院差遣的,跟你們這些草頭王當槍使又何妨,有好處俺生受,要弄俺的不是,大不了求救於少宰。
反正東夷覆亡在即,到時候這西北禁軍強了些,那群大頭巾和蔡官家還能不防範?
嘿嘿,你們在這爭來爭去,與俺有什麽相幹。
鎮西軍上下,說對馮庸沒有暗中憋著一口氣那是假的,這老賊上了東夷和烏斯的惡當,輕易相信了烏斯人,出兵橫山差點把鎮西軍全部葬送在這異族都城。
可是峰回路轉,絕地一擊反成就蓋世奇功。
自古將軍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東夷亡了,因之而生的鎮西軍該何去何從,如何做為,要拿出一個準定主意來。
等到韓五退到諸將佐身後,楊忠信淡淡地說道“東夷事定,了卻我等貴霜武將百年心願,老夫近來年邁多病,正欲上表請辭,回鄉榮養,這西北的軍事,以後可全賴馮製使了。”
鎮西軍又一世家重將,姚家家主姚古一下站了起來“老相公,豈可輕出此言?幾十年前,鎮西軍五路總共三十萬人,隨大軍出征,差點他娘的全軍覆沒,俺們這幾家也多有損折,當日三十餘萬鎮西軍兒郎,現在還剩不幾人?戍邊百年,死傷子弟無算,沒有老相公居中坐鎮,俺們還指望誰去?
難不成,俺們鎮西軍的漢子命賤如此,要拿幾輩人的血肉,給別人壘高台不成?誠如此,不如就地解散,免得鰥寡婦孺,指著俺們的脊梁罵娘。”
此言一出,鎮西軍諸將,人人抱臂冷笑。
馮庸氣的麵色發紫,這明擺著是一唱一和給自己看,東夷賊覆亡在即,你們這些武將能容於滿朝的大頭巾?
不投我馮庸,還一心想要自己做西北的草頭王,你們怕是不知道文官的厲害。
馮庸耐著性子不說話,鎮西軍諸將見姚古連這番話都說了出來,竟然得不到馮庸老賊的回應。
這個傻子連根基都沒有,竟然還想馭使這二十萬咬釘嚼鐵的廝殺漢,人人胸中憋著一股氣。
楊忠信一拍桌子,怒道“姚古,你說的什麽話,這二十萬兵馬,每一個都是朝廷的編製,你有什麽資格就地解散。”
姚古冷笑道“當年東夷賊強橫的時候,俺們得用,誰也不敢輕易削弱俺們。現在東夷賊快完蛋了,俺們這些人馬上就不值錢了,何苦在這裏阻礙人家掃平東夷,不如早早回鄉,俺們百年經營,總還能有些應付生計的手段,不至於沿街乞討,總好過現在這般待人宰割。”
東夷還沒滅這些人已經吵到了這般地步,若是葉青在此一定目瞪口呆。
貴霜文恬武嬉,文臣壓製武將百年,這些統兵大將也就都自甘墮落,還有幾個人心懷社稷。
私自敲打算盤,爭權奪利,不比文人落後多少。
馮庸終於緩緩起身,看著滿堂的武將,慢慢地說道“故事各位都熟知,藩鎮擁兵以自雄,挾製朝廷,直到太祖繼位,貴霜立國,文臣壓製武將是不爭的事實。
至此俺們貴霜武道衰敗,勝少敗多,金人幾度南下,恥辱結盟。
今日大勝,乃是天賜良機,說不定還能一挽百餘年俺們武臣的頹風,文武相濟,才是正道。
諸位何苦在此大發牢騷,不如齊心滅了東夷,某雖區區製使,難道還不能諸位鎮西軍宿將討個爵位?”
這番話大有誘惑,誰不想真正掌著重權,不用再看文官臉色?不用小心翼翼的再在文臣士大夫官僚體係綿密的製約體係下做事,還生怕動則得咎。
楊忠信心中暗暗搖頭,你若是個真豪傑,鎮西軍何苦與你為難。偏生你馮庸是什麽貨色,俺們鎮西軍皆已知曉。
馮庸在西北,要來了軍糧不假,卻不是跟朝廷討要和該屬於鎮西軍的糧餉。而是在沿途強征軍糧,攤派到沿途百姓頭上,這些人都是鎮西軍的家眷老小,死爹的死爹,喪夫的喪夫,跟著你還如何在鎮西軍立足。
至於朝廷這次撥下的物資,你也是私自貪墨了大筆,還優先裝備你的勝捷軍。
老楊一笑,掀臂揮開身上的護腿,站起身來道“無論如何,先取了李乾順再說,姚古、楊忠義、折可求、楊可世!”
“末將在!”
“你等各領本部精兵,從四麵攻打東夷賊王宮,其他諸將在外圍防範城中餘孽偷襲。”
“遵命。”
馮庸臉上已經沒了人的模樣,青一陣紅一陣,嘴唇蒼白。
這個三軍統帥,竟然在大帳內見識了別人點將發兵,而且底下的將佐全都慨然領命。
本就桀驁難馴的鎮西軍,在東夷覆亡之際,更加不老實了。自己的全部前程,都在西北軍事上,馮庸可不想再回杭州給皇帝搜集石頭了。
楊忠信發號施令完畢,眾將起身退出,馮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一會,號角聲響起,馮庸黯然跌坐在上首。
貴霜東夷之間,實在打得太長太久。百萬甲士在這片土地上縱橫來去,原本的西域古道,已經被打得稀爛。
居於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流離失所,十去**。
自從貴霜冊封的銀州防禦使,李繼遷不尊號令到處殺燒攻掠,這片土地再也沒有過哪怕片刻的和平。
幾十年後,他的孫子李玖斛,建國稱帝,先殺得貴霜四路大軍屍橫遍野。
又殲滅十萬金兵,差點俘虜了金興宗,為小小的東夷打下了一個帝國。
這一切,或許要在今天畫上一個**了。
喊殺聲震動王宮的瓦片,潮水般的貴霜軍湧向王城,此時興慶府的東夷百姓,全都在窗子前,默然等候。
城牆之上能用的人手也都用上了,全部都在垛口操持著弓弩兵刃,發瘋似的亂射一氣。
一陣衝鋒之後,已經有貴霜軍攀上城頭,東夷士兵脫去重甲,嚎叫著躍向撲來的貴霜軍。
王宮的城牆,沒有守城的器械,沒有哪個帝王會樂觀道覺得都城被敵人攻陷,還能靠著王宮存活的。
東夷的最後的守軍,不可謂不悍勇,他們抱著殉國的信念而戰。
可惜他們的人數太少了,望著遠處黑壓壓的不斷趕來的人群,絕望的情緒在蔓延。
洪流一般的貴霜軍,衝擊著城牆,將他們眼前的敵人碾碎。
每一個東夷戰士的身上,全都是血肉模糊,敵我懸殊太大,很多貴霜軍甚至來不及砍上一刀。
漫天的火箭射到王城內,四處起火冒著濃煙,一副末日景象。
興慶府中的東夷百姓,默默地開門來到院中,看著王宮內的煙柱騰空,不少人舉家自盡。
街道中,隻有偶爾嗚咽之聲,宛若鬼哭。
巡視的貴霜軍緊張地探視,但有出家門的,一律斬殺。
此時來不得半點心慈手軟和放鬆大意,行百裏者半九十,貴霜東夷百年交戰,自己這些軍漢要為後人殺一條生路。
誰想要自己的子侄,活不過三十五,家中寡婦聚集成村。
終於,東夷軍流的鮮血滲透了這座王城的宮牆,劉延慶是第一個攀上城頭的大將,站在百年宿敵的宮城牆上,往下俯瞰盡收眼底。
“這裏便是東夷賊的都城麽?”劉延慶的大刀落地,呢喃道“可惜俺爹沒能活到今天。”
城頭的鎮西軍已經有人淚落如雨,這是百餘年,到底有多深的仇怨。
父兄的樣貌,隻在夢裏得見,很多人在娘親肚子裏時候,阿爹已經戰死了。
東夷王宮內,李乾順手持一柄利劍,越過宮中的長廊,要去城牆督戰。
王國末路,英雄氣短,李乾順有心計有手段,幾次宮鬥都是扮豬吃虎,終於獨攬東夷大權,卻遭遇了這等局勢。
王宮的青石板上,躺著許多婦人屍體,都是自盡的東夷皇妃。
人死如燈滅,無論生前如何地位尊崇,權傾天下,又或者如何的千嬌百媚,芳華絕代,死後都隻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李乾順看都不看她們一眼,邁步向前,身後跟著一群質子軍和惶恐的大臣。
就在這時,外麵一片喧嘩,有人喝道“讓開,陛下何在?”
拓跋察哥渾身是血,走到李乾順身邊,道“陛下,貴霜人殺進來了,敵眾我寡已經沒有生路,願陛下和臣弟一道赴死,不做貴霜人俘虜。”
哐當一聲,李乾順的寶劍落地,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拓跋察哥獰叫一聲,舉刀自刎。
脖頸裏噴湧的熱血,濺了李乾順一頭臉,讓他清醒過來。
眼皮一抹,這個鼓動著萬名男兒和貴霜人拚命的君王,沉聲道“局勢至此,已經無法挽回,降了吧。”
大臣們齊呼聖明,這時候一個年輕的武將出來,指著拓跋察哥的屍體道“白石大神在上,東夷沒有向仇人投降的皇帝!”
說完就要刺殺李乾順,被侍衛們亂刀砍死。李乾順的腳下,伏著兩具屍體,泯泯地流出暗紅的血液。
質子軍相當於貴霜的皇城司,是由豪族子弟中選拔善於騎射者組成的一支衛戍部隊,負責保衛皇帝安全,號稱“禦圍內六班直”,分三番宿衛。
這些東夷貴族子弟,頗有些血勇之士,尚武而勇猛。
東夷族有個傳統,同氏族的人須互相幫助,當受到外族人傷害時,必須複仇,未複仇前,蓬首垢麵赤足,禁食肉類,直到斬殺仇人,才能恢複常態。
“東夷崇尚舊俗,故能保國數百年。”
小小的東夷,能夠堅挺在貴霜、金、齊之間,靠的就是這股子尚武的傳統。
質子軍裏,不少人舉刀自盡在李乾順身前,他們的王失去了原本的血性,讓他們為之蒙羞。
貴霜軍打開了城門,湧進王宮之中,許多人早就情難自禁。
這裏就是東夷王城的廣場,這裏就是禍亂秦隴百年的根源,東夷李氏還債的日子到了。
經過一天的殊死搏殺,廣場上每一塊磚石上都淌滿了鮮血。廣場兩側的溝渠中,鮮血匯聚成溪,最深處足以淹沒人的腳踝。
春寒之際,那些鮮血此時已凝結成冰,唯有濃鬱的血腥氣揮之不去。
這片廣場前,貴霜軍止住了腳步,他們的麵前還有一群黑衣玄甲的敵軍。
這可能是最後的頑敵了,不知道為何,鎮西軍的將士突然有些激動。
最後一戰,打了一百年,豈能如此收尾。
再來一戰!就在這王城的宮殿前的廣場上,再來一戰!
帶著父兄的仇恨,娘親的囑托,嬌妻的期盼,幼子的崇拜,再來一戰吧。
質子軍何嚐不想,戰死在亡國覆滅的這一天,戰死在東夷皇帝的麵前,死在東夷人的王麵前。
可惜,東夷人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王,現在的李乾順,沒有了這個資格。
李乾順跪地請降,廣場上兩方的將士,全都沒有反應。
隻有東夷的群臣,迫不及待地想要表忠心,避免一死,各種醜態都出來了。
陰沉沉、昏慘慘的天空下,風卷著濃煙,見證了一個國家的滅亡,一個尚武種族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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