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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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合婚的時候,葉青突然看到了自己親爹,笑嗬嗬地坐在上首,好像一直沒有離開過一般。
葉青神思有些恍惚,難道自己記錯了,不管如何他還是很開心,牽著新娘上前。
貴霜婚禮,並沒有拜高堂一說,隻拜天地和祖先。
新婚夫婦手牽“同心結”,貴霜稱為“牽巾”。新人牽巾先拜天地、祖先,然後進入洞房。
鄭雲瑤緊張兮兮,雙手抱在腹前,輕輕鞠躬,動作矜持,別有一番婉約含蓄的韻味。
這是正宗貴霜女子的風情,溫柔似水、婉然似花。
貴霜女子的地位還很高,兩個人對拜交拜。
葉青的一彎腰,兩個人腦袋不小心撞在一塊,就聽到“哎吆”一聲,葉青柔聲道:“放鬆點,給人看的儀式都完了,這裏都是自己人。”
鄭雲瑤輕輕嗯了一聲,心道自己這個夫君還是很溫柔地,心中稍感安心。
兩個人夫妻對拜完了之後,便走到床頭坐下,葉青伸手去掀蓋頭。
一般的新郎,這個時候肯定是激動萬分,因為不知道這底下是個什麽容貌的娘子要跟自己度過一生。
好在葉青沒有這個顧慮,這是自己看上之後,使手段搶來的,爭來的,端的是花容月貌。
鄭雲瑤一臉通紅,心裏“咚咚咚”聲音大如擂鼓。
蓋頭掀開,果然是人比花嬌,新娘低眉羞澀、打量著夫君,暈紅的臉上、耳朵上都隱隱發燙起來。
李雨婷笑吟吟地上前,剪下兩個人各一縷頭發,做成同心結的樣子,這個叫做“合髻”之儀。
此後還有除花、卻扇的儀式,直到滅燭為止。葉青和鄭雲瑤早就無心去弄,隻是催促著快些完成,終於紅燭被吹滅。
這段時間,前來的賓客無論老幼都可以惡作劇,刁難新人,這就是我們現在“鬧洞房”的前身。
在葉青的洞房前,陸謙笑嗬嗬地站著,誰來都是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
十幾個侍女,悄悄放下珠簾,掩唇笑著退了出去。
葉青握著新娘的手,手心濕噠噠的,問道:“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鄭雲瑤有些害羞,手指就跟觸電一般,葉青那廝隻顧自己摸著舒爽,卻忘了這是正宗的千金黃花大閨女。
“...許是,婚袍有些厚,熱的。”
葉青這才發覺,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多,層層下來,肯定捂了一身的汗。
“快脫下來吧,我讓人給你準備了合身的褻衣。”
鄭雲瑤心道,果然結了婚就是不一樣,換衣服這種私密事隨口就說出來了。這要是一般男人,自己不早就暈厥過去了。
看夫君的樣子,不像是凶惡的人...哼,就是惡人我也不怕,我找姐姐對付他,對了,還有香玉姐姐。
她哪裏知道,自己的大靠山香玉姐姐,見了葉青恨不得生出條尾巴來上前搖著討好。
輕呼一聲,秦情情就捧著一襲衣衫進來,如今是夏季,一盞寶蓮星月燈盞亮著燭光耀影,燈下看美人,越發的嬌豔異常。
“謝謝...夫君,那個,那個...”鄭雲瑤看著衣服,恨不得馬上換下來涼快一下,但是眼前卻有個人直勾勾盯著自己。
看著新娘兩個手在胸前,手指頭輕輕碰觸的可愛樣子,葉青溫聲道:“怎麽啦?”
“那個,你...你能不能轉過身去,我要換衣服。”
秦情情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葉青也哈哈一笑:“我還得出去陪客,情兒,你去吩咐人打溫水來,伺候我的新娘沐浴。”
葉青走了之後,鄭雲瑤如釋重負,手撫著胸口出了幾口大氣,然後開始換衣服。
她這才敢打量自己的新房,隻見到處都是華貴異常,富麗乾坤。窗戶上、櫃子上、床上都貼著紅喜字。
很快就有幾個侍女進來,帶著鄭雲瑤撥開紗簾,進到婚房內室屏風後的香閣。裏麵天工巧奪架設著那西域的龍驤浴盆,熏設了香木,用盡了機巧,鋪墊就一座浴床。
鄭雲瑤出身如此富貴之家,也沒聽說過這種享受,不禁暗暗咋舌。幾個侍女早就嬌笑著,推她到浴床邊,寬衣倒水...
葉青邁步來到外麵,文武官員,親朋故舊,全都站起身來。
葉青如今,就是他們聚合在一起的中心,是這個龐大勢力的基石。
葉青笑嗬嗬地一桌桌下去,打折招呼,凡是有勸酒的,葉青便推辭道:“本官今日到明天晚上,暫時戒酒兩天。”
這麽直白的話,也引得眾人哄笑起來,直到走到馮泉馮智的桌前,葉青才舉杯道:“學生雖然戒酒兩天,但是太師、少保這麽給麵子,怎麽也得敬兩位一杯。”
馮泉身子比揚州時,已經是衰老一些,不過臉色卻還行,聞言也不推辭,隻說道:“葉青,老夫如此歲數,早就惜福養身,傷身烈酒,早已絕不沾唇。不過今日是你大婚,我就破例滿飲此杯。”
葉青親自給他兩個倒酒,馮智也笑嗬嗬地舉杯,三人一起仰頭,果然是滿飲一杯。
隨著馮泉一起來的文臣們,也紛紛起身飲酒,馮泉喝完便道:“時辰不早了,我這把老骨頭,就先走一步了。”
葉青笑吟吟地點頭,將他們一直送到大門外。隨他前來的高屐等大員,也紛紛告辭,酒席上頓時少了一半的人。
剩下的都是些自己人,葉青便放鬆了不少,席間喧鬧,一直持續到將近深夜。
這時候李雨婷又上前提醒,葉青笑著舉杯道:“各位今夜不醉不歸,本官還有些事,就不久陪了。”
葉青戒酒兩天,渾身沒有一點酒味,邁著大步進了新房。
房內的鄭雲瑤,換了一身褻衣,沐浴一番之後,更加顯得清麗絕倫。
更妙的是,新娘臉頰潮紅,羞意滿滿,卻隱隱含笑,正是有說不出的嬌羞纏綿。
葉青慢慢上前,坐到了床邊,感受著這個陌生的小姑娘。
鄭雲瑤卻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夫君呆呆地坐在床邊,肯定沒有大娘教習,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她鼓起彌天之勇,目光閃爍,聲若蚊蚋:“夫..夫君,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麽做?沒關係,你別擔心,我知道的,我學過。”
這一刻,葉青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女,可愛至極。
“哦。那你來吧,我今夜就是你的人了。”
......
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夏日的風光,與春秋不同,也別有一番風味。
鄭雲瑤醒來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一轉頭發現自己睡在男人的臂膀裏,上麵遍布自己小牙印。
葉青轉過頭來,看向這個新婚燕爾的嬌妻,她是如此的動人,活像是神話裏的小妖精。
杏臉桃腮,春山淺黛,秋波宛轉,如同海棠醉日,梨花帶雨更令人驚豔。
一夜的纏綿滋潤,葉青用一個帽子戲法,把她澆灌成了一朵嬌媚無比、含水凝露的花兒。
這時十幾個侍女開門款款而入,先微微屈膝笑著向雲瑤執禮,接著便拿著各種東西進來,侍候她穿衣洗漱打扮。
鄭雲瑤在家也有丫鬟服侍,但是一下子來十幾個,還是有些訝異。
她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一臉倦意,葉青倒是精神很好,當著是十幾個丫鬟的麵溫聲說了幾句甜言蜜語,然後就起身洗漱。
出門之後,先是來到外院,沿途的人紛紛笑著賀喜,葉青一一回應之後,來到許叔微他們的院子。
十幾個小道童,在這裏幫忙杵藥、磨製,見到他進來,都不起身,繼續幹著活笑著賀喜。
葉師叔祖笑吟吟地進到裏麵,隻見已經擺著幾個藥丸,外麵不知道用了什麽裹住,晶瑩剔亮。此時正擺在一個香爐下,日夜熏製。
一個建康有名的甜點師,笑著道:“少宰,此物須得盡快服用,外麵這層乃是蜂蜜、阿膠細細提煉三天,入口即化沒有絲毫的異味。”
葉青大為滿意,許叔微等人聽到聲音,一道出來:“給舅舅(少宰)賀喜。”
葉青笑道:“我先取走三盒,剩下的你們慢慢研究。”
拿了藥丸,用精巧華貴的盒子裝了,葉青帶人直奔艮嶽。
到了蔡茂跟前,葉青打開盒子,仙霧繚繞、香氣撲鼻,果然不是上次的能比。
蔡茂大喜,愛不釋手,葉青道:“陛下,此物須盡快服用,不然仙氣散盡,效用減半。”
蔡茂不敢怠慢,趕忙吩咐內侍們灑掃一邊殿內,坐在蒲團上,將仙丹一口吞下。
入口即化,口內留香,卻說不出是什麽香味。
不一會,蔡茂就感覺神清氣朗,渾身上下,像是一股仙氣上下竄動,本來就過剩的精力,更加的澎湃。讓他恨不得馬上站起來,奔跑蹴鞠遊馬打獵才好。
那股勁頭說不出多舒服,卻讓人欲罷不能,蔡茂以為這就是脫去俗氣,再塑仙身的過程,當下強忍著站起來發散的衝動,細細感受。
葉愛卿的這顆仙丹,比上一次郭天信的,可靈驗太多了,這也助長了蔡茂的信心。
葉青仔細觀察,確認無礙之後,也不告退自己慢慢退出了殿中。
這番讓蔡茂吃點野果補品,順帶著提高下貴霜的醫療水品,讓保健養生學前進一大步,總好過讓他吃水銀,早早死了讓冷靜有機可乘的好。
如今朝中連個太後也沒有,貴霜經典的太後垂簾都不可能實現,隻能是馮泉和冷靜把持朝政了。
那時節,好不容易讓馮泉走上正軌,冷靜被壓製的局麵一下失衡。
勢必是新一輪的腥風血雨,馮泉也會在權鬥的過程中,再次把治國放下,專心搞內鬥。
如今是北方肅慎和女真交接的關鍵時刻,貴霜亂不得,蔡茂死不得。
日上三竿,蟬聲塞耳。
昭德坊內,一棵參天銀杏樹下,有一個小亭。
一品服飾,儀容甚偉,錦緞耀目,粉底皂靴,上首坐的正是當朝少宰葉青。
葉青在此開壇收徒,學生是西北將門姚家二子,姚平仲、姚平逸兄弟二人。
束脩之禮,一如尋常,不同的是這次又三個師兄在旁邊,葉學越來越昌盛了。
昭德坊外院的雜學家,更是紛紛到場。
姚夫人折浣香還有幾個姚家的長輩,也在一旁就坐,臉色都掛著喜色。
姚平仲雖然不如弟弟俊朗,但是葉青十分喜歡這個賭友,現在的學生。
他為人豪邁,義氣幹雲,又是個能打的小將。若不是馮庸那廝嫉賢妒能,害怕他到皇帝跟前亂說,也不至於被逐出軍中。
這樣的人,當一個元帥或許不行,當一個大將是再合適不過。
睥睨衝鋒,陷陣破寨,好似當年呂布手下的高順一般。
“小太尉”姚平仲偷偷看了一眼,發現今日到場的,都是些派頭十足的官員。
自己的恩師勢力如此之大,將來自己是不是可以求他,重新安排回軍中。
收下學生的禮物之後,葉青揮了揮手,自己的第一批學生吳敏和馮慧上前,每人手裏拿著一個盒子,和自己當初收的一樣,都是上品的文房四寶,這次還多了一個千裏鏡。
然後葉青又準備了七塊玉牌,上好的和田玉上,刻著一個“實”字,賜給七個弟子。
馬擴和宇文虛中在女真回不來,由吳敏保管,提醒自己門下的學生,這一門的宗旨便是一個實幹。
葉青在金殿豪取狀元之時,剽竊了陸遊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正好應了如今的門風學風,便是做任何學問,都要落到實處,有的放矢。
在眾人的圍觀下,葉青於小亭中,給學生們上了一課。
他是儒道兩門的大家,天生說話就容易讓人信服,畢竟在儒學他是狀元出身,誰敢說狀元無才。
道門他是神霄道教副掌教,延慶觀師叔祖輩的高人,皇帝禦賜的侍辰羽客。
這一講,便講到了黃昏,周圍的人不管是什麽出身,什麽學識,都聽得津津有味。
因為葉青講課不講假大空的真理,隻是說一些人人的都知道,卻都不懂的學問。
比如說兩小兒辯日,孔聖人不懂的事,葉青一一講解清晰,讓人恍然大悟。
其中參照不同,大小不一樣的道理,引申到為人處世上,也是發人深思。
就連折浣香,也聽得津津有味,時常掩嘴輕笑,絲毫不覺枯燥。水一樣的眸子靜靜看著他,不時地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周圍的雜學家,聽到自己所學方麵,少宰竟然也時常不經意流露出一些淵博的學識,不禁暗生敬意。
直到天色將暗,折浣香才想起要走了,葉青趕緊道:“今夜都為本官收徒前來,就在府上吃過晚宴,我們聚一聚再走吧。”
其他人倒還好,折浣香乃是孀居婦人,如何使得。
葉青不給她推辭的機會,笑道:“來人呐,把姚夫人引到內院,讓夫人作陪。”
這樣一來,折浣香倒是覺得妥帖,便斂裾謝過,囑咐了兒子、侄子幾句,讓他們虛心求學,尊師重道,然後跟著丫鬟進到內院去了。
漫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美婦背影,葉青不自覺咽了口唾沫,臉上卻還是師道尊嚴的從容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