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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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現在嗎?”
“……嗯。”
……
掛了電話。
班主任著急去教室改題,讓晴安先在辦公室等著。
“哦對,晴安你把咱班的答題卡整理一下,看看有沒有別的班分錯了的的……”
“我來吧。”楊博突然自告奮勇。
班主任揣著練習冊,走到門口,手壓在扶手上,
“也行。”
“正好,楊博你去看看咱班其餘科目的答題卡有沒有被分出來。”
楊博:“好。”
班主任風風火火離開,辦公室的大門“啪!”的聲被關上。
明晃晃的白熾燈,辦公室是三個教室拚成的大間,有些沒人的工位上沒有開燈,黑壓壓的,寂寥無人。
英語組新來的幾個年輕女老師,在桌子上嗑瓜子磕累了,站起來去窗戶邊繼續嗑。
楊博順勢坐在了班主任的桌子前,椅子往裏一拉,伸手看桌麵上的那些答題卡。
晴安找了另一張椅子坐下,離楊博遠遠的。整塊化學組辦公室的區域,隻有他們兩個學生,這要是放在過去,和楊博這樣善男信女單獨相處,她的心髒估計得跳出來。
但今天,一切仿佛沒有了波浪的湖麵,心情相當平靜。
學校裏不讓帶手機,晴安隻能坐下來等。她低著頭,看著校服褲子下刷的幹幹淨淨的小白鞋。耳朵邊一陣陣翻答題卡的聲音沙沙而至,她忽然在腦子裏開始描畫,陸嶼白真的會來麽。
陸嶼白……
哢哢——一聲,爽答題卡的節奏在靜默中響起。
坐在後麵的少年,放下數好的答題卡,對整齊,放回了桌麵上。
“晴安。”
“……”
晴安抬了抬頭,瞬間就與楊博的雙眼對上。
楊博手裏轉著一支筆,校服袖子擼到胳膊肘,依舊是開著校服拉鏈環,裏麵是漫威的黑色T恤,
收斂了平日裏的痞氣,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你現在,住在一個男人家裏?”
晴安低回頭去。
自打高一不明不白被人不理了後,大概得有兩年的時間,她和楊博沒有任何實質上的交流。晴安早就默許了,楊博跟她這輩子都沒緣分,話都說不上,兩個人見了麵,就隻剩下不知所措的凝望。
“……”
這大概是高一之後,楊博第一次再與晴安說話。
晴安沒什麽感覺,低頭繼續盯小白鞋,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楊博轉著筆的手指,忽然一頓。
能聽到他居然冷笑了一聲,
“也對,”
“你高一的時候,就說你喜歡年齡大的。”
“比你大十多歲那種。”
“然後,還要對你好。”
晴安目光一滯,抬起頭。
就看到楊博的眼睛裏,滿是嘲諷。
晴安忽然有點兒生氣,她對陸嶼白沒有任何雜念,她就是單純的寄住在他的家裏。
現在卻有人不分青紅皂白,汙蔑她跟陸嶼白之間的關係。
晴安攥了攥拳頭,其實她一開始沒想跟楊博搭話的,她一想起楊博身邊每天都有那麽多的鶯鶯燕燕就覺得心裏堵,堵久了,就成了惡心。
但是他卻在汙蔑陸嶼白。
“你能閉嘴嗎?”
“……”
楊博扯了扯嘴角,轉回去椅子,站起身,往其餘組存放答題卡的書架走。
剛拉開的硝煙線並沒有打響,隨著楊博去物理組辦公區找答題卡的遠去,化學組的地方又恢複了寧靜。晴安還是有點兒不舒服,被剛剛楊博那幾句話給惡心的。
她當年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人?
窗戶外麵刮起一陣秋風,颯爽清涼。晴安剛好靠在窗戶邊,窗戶開著,窗簾飄起,幾片被吹掉了的銀杏樹葉,悄然飄入了辦公室內。
晴安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外麵的世界,學區房高樓大廈,每一棟都亮滿了燈,一排排,都是高三家長為了孩子們學習,特地伺候前伺候後。
她想起了她那從小就把她扔在這家扔去那家的爸媽。
其實寄人籬下的日子很清苦,碰上好一點兒的親戚,會給你正常的吃飯,碰上不好一點兒的寄宿家庭,可能有時候吃飯都得自己在外麵先解決了,再回去。
陸嶼白會來麽?
想一想他並沒有理由來,他也不是她的監護人,隻是借了一間房屋給她住,她的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沒有任何關係,不會因為把她照顧好了,陸嶼白的事業上還能獲得什麽好處。
晴安抱了抱膝蓋,電話裏陸嶼白並沒有說明會不會來。她看著那越來越多的銀杏樹葉,一片一片,都往辦公室裏刮。
有一片黃了的葉子,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晴安想要伸手去拿,忽然對麵站在窗台邊嗑瓜子的英語組值班老師,把頭往窗外伸了伸,驚訝地叫喊了起來,
“哎哎哎——”
“快看快看!”
“那男的!好帥——”
“哪兒???”
“南大門,那輛奧迪SUV。對對對,就是那個穿白大褂的——”
“臥槽!家長嗎?誰家長這麽年輕?媽呀,這是從醫院手術室出來的嗎——”
“往我們教學樓走來了!往我們這邊走了!不是新來的老師吧?可是家長哪有這麽年輕的,哇塞!他身材好好!啊啊啊啊!是我理想型……”
“……”
辦公室的大門,再一次被人推開。
晴安轉了一下頭,對麵拿著英語答題卡的楊博也跟著往門口看去,隻見班主任已經講完題回來了,還沒有下晚一,他進來後又把門給帶上,留到最後虛掩了一下。
“整理完了?”班主任問楊博。
楊博抱著一大摞答題卡走了過來,放在辦公桌上,“嗯”了一聲,
“數學的還沒找。”
“我馬上過去——”
班主任擺擺手,
“你先回去吧,楊博。”
楊博一愣,“?”
班主任坐下來,喝了口水,把所有歸整完的答題卡往旁邊一推,拉出折疊在電腦鍵盤上的成績單,
頭往晴安坐著的方向一轉,
“晴安的家長過來了。”
……
……
……
晴安站了起來。
她不太敢相信,還手指扒著窗戶邊,往外看了一下。果然在遙遠的南大門,很模糊的保安亭旁邊,一輛熟悉的奧迪SUV,如深夜中的狼,靜默地停在路邊沿。
楊博的臉瞬間就跟打了醋壇子般,變得奇黑無比。晴安卻沒再去看楊博的神態,有點兒不知所措,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心髒,又開始加速砰砰跳。
是……陸叔叔嗎?
班主任拉了兩把椅子過來,一看就是要接待家長的架勢,還找出紙杯泡了兩杯茶水。晴安和楊博兩個人呆呆的站在辦公室裏,盯著班主任忙活。班主任回頭看了眼還沒離開的楊博,有點兒不樂意,
“回教室啊,還站在這兒幹嘛……”
咚咚咚——
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
還沒見到人影,晴安直覺敲門的就是陸嶼白。她感覺這就跟夢幻一般,從小老師們讓她叫家長,都是三番五次推脫,才能讓爸爸百忙之中抽空到學校一趟。
陸嶼白……真的來了。
班主任喊了聲“請進”。
扶手被下壓了一下,大鐵門緩緩往裏推。
先是白色大衣的一角,緊接著是皮靴。西裝褲滑出一道弧度,瞬間冷清的氣場卷入屋內,頭頂的白熾燈似乎都明亮了不少。
班主任站起了身。
對麵英語組嗑瓜子的老師震驚的嘴巴裏的瓜子瓤都掉了,合不攏嘴。壓抑著激動的聲音,瘋狂互相搖著胳膊,
“啊啊啊啊……真是家長!”
“好有型好帥好帥……”
“肯定不是父親吧,四十多不可能這麽年輕,臥槽我好激動,好激動……”
“……”
晴安呆呆地看著走進來的陸嶼白。
陸嶼白穿著一身漆黑的西服,腳踩深色牛皮靴,外麵套了一件在課本做實驗插圖才會看到的白衣大褂,紐扣敞開了,胸口的口袋下邊用紅絲線繡著A大的校徽,以及“生命科學學院”六個大字。
他戴著金絲邊眼鏡,頭發向後梳,看樣子是急匆匆趕過來的,手指還勾著車鑰匙,頭發散開了一縷,垂落在額前。
“晴安的家長,陸……”
“陸嶼白。”
陸嶼白走到辦公桌前,皮鞋一定,伸出手,與班主任相握,
“A大生科院海洋專業,陸嶼白。”
班主任眼睛一亮,腦海中像是飛快劃過一些片段,然後瞬間恍然大悟,咧開嘴角,
“哦哦哦——陸嶼白!陸教授!”
“我聽說過你!之前市裏生化科研所成立的裁剪,我還在台下看過你上去演講……”
生化不分家,陸嶼白微微一笑,算是應聲了班主任的話。
晴安站在陸嶼白旁邊,低著頭,心髒砰砰砰跳,以前她爸爸第一次來學校的時候,班主任也是這般隆重歡迎。
這次是陸嶼白。
一股莫名地羞恥感湧入心頭,她身邊的人,一個兩個,全都是科研領域的佼佼者,能讓班主任都為之讚歎。可她卻每次叫家長都是因為學習成績不好。感覺到後腦勺被人用手摸了摸,是陸嶼白抬起的胳膊。熟悉的冷冽氣息,肅穆的壓迫感。晴安忽然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有點兒,後悔給陸嶼白打電話了。
“這大晚上的,還耽誤陸教授過來一趟了啊。”班主任推了推椅子,示意陸嶼白坐。
陸嶼白坐下,雙腿交疊,胳膊肘散漫架在椅子扶手上。實驗服裏有很淡的煙味,冷白皮筋骨分明的五指壓著漆黑的塑料把手,襯托著上麵的血管更加明顯。
晴安感覺到陸嶼白好像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到旁邊去。班主任也做回到椅子裏,給陸嶼白推推茶水,和聲道,
“最近A大是有什麽科研項目?”
陸嶼白接話,
“有個學生趕ddl,數據不穩,我幫著看一下。”
班主任:“這帶碩博也是挺累的。”
陸嶼白:“還行吧。”
兩個人閑談了一會兒,把一杯茶喝完。班主任再給陸嶼白倒了第二杯水,間隙,終於提起了晴安。
“太不好意思了,讓陸教授百忙之中抽空過來一下,以前都是讓晴安她父親過來,晴安父親也是你們院的教授,每次也很忙,不太好請……”
“不麻煩。”陸嶼白笑了一下,抬頭看了眼還站在旁邊的晴安,忽然指了指,說道,
“他們是不是還得上晚自習?”
班主任一愣,將水杯重新推給陸嶼白,放下手裏的壺,
“對……這晚一還有十分鍾就下課了。”
陸嶼白:“要不讓他們先回去上晚自習吧?”
指著“他們”是因為楊博也還愣在旁邊。晴安抬了抬頭,看了下陸嶼白。班主任訓話不應該連著小孩一起,當著家長麵親自教訓才能達到目的麽?
陸嶼白:“高三的晚自習時間寶貴,在這兒跟著挨訓還不如讓她先回去做作業。”
班主任想了一下,點頭,看向晴安,
“也行……那晴安,你和楊博先回教室吧。”
“……”
“……”
“……”
陸嶼白抬手,在晴安的腰間一攔,很溫柔,像是大人對犯錯事小孩子的寬慰,
“回去先上晚自習。”
“……”
“有什麽情況,晚上回家再說。”
……
晴安和楊博兩個人灰溜溜從辦公室裏出去。
關上大門那一霎那,晴安抬頭瞥了一眼辦公室的化學區,隻見陸嶼白已經坐直了身子,班主任從桌麵上拿起了那張成績名次表,擺在陸嶼白麵前,紅筆壓在了成績單的靠近下麵位置……
*
四節晚自習,唰的下子就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陸嶼白來了的關係,今晚上晴安做作業的效率出奇的高,對錯不知道,但是每一科都寫完了,就連數學作業都罕見肝完,身為數學課代表的同桌滿臉震驚,直稱奇跡奇跡。
放學。
晴安慢吞吞收拾著書包,原本是打算坐夜間公交車回去的。A市交通建設相當不錯,八點以後白天工作的公交車停了,不必擔心沒有車坐,會有晚間行駛的車輛,好幾班,剛好市一中南大門對麵有一趟,可以直達碧海花園。
“晴安。”柳茹茹跳到晴安課桌前,伸了伸五根爪子,問她,
“晚上怎麽回家呀?”
一般晴安沒什麽事的時候,都是和柳茹茹一起坐公交車,柳茹茹家裏也沒陪讀,家裏住在市中心,和A大家屬區很近。
晴安去了陸嶼白家裏後,就是比之前的公交車多坐幾站。開學已經快一個星期了,陸嶼白隻有一次晚上來接過她。
“……”
晴安背上書包,把椅子往桌子下麵一推,往門外走著,
“陸叔叔晚上……可能來接我。”
晚自習陸嶼白來了,要是放在過去她父親被班主任叫來學校,那麽鐵定放學的時候,父親會開車在門口等她。
柳茹茹眨了眨眼睛,哇塞了一聲,
“你叔叔真的來了啊?”
晴安點點頭。
柳茹茹:“他來……見班主任?”
晴安“嗯”了一聲。
柳茹茹:“哦……”
晴安:“考砸了,班主任非讓家長過來。”
柳茹茹:“那他回去,會不會教訓你啊?”
晴安腳步一頓,剛好下樓梯最後一層台階,小腿稍微抽搐了一下,
“應該……不會吧。”
柳茹茹撇撇嘴,“也是,又不是親叔叔。”
晴安繼續往前走,心髒卻亂了一拍。她想不出來陸嶼白教訓她會是什麽樣子。她從小也沒被人怎麽教訓過,隻有那次在家裏偷看《愛格》被父親抓包,才被震怒的晴父給打了一頓。
非親非故,誰願意收拾這個爛攤子?頂多就是礙在父親同事和班主任的麵子上,回去說她兩句罷了。
兩個人加快腳步往校門口走,南大門外麵有不少家長已經等待在那裏了,學生們陸陸續續放學,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外湧去。
晴安剛出校門,就抬頭往停滿車輛的馬路邊東張西望。要是陸嶼白不來的話,她就跟柳茹茹一起坐公交車回家了。
目光掃過上次陸嶼白開車來接她停車的位置,打眼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奧迪SUV。
晴安眼睛一亮,拍拍柳茹茹的胳膊,給她往那邊一指——
“陸叔叔來接我了。”
“我不跟你一起坐公交車了,先走了啊。”
柳茹茹拉了一把晴安的袖子,趕緊往晴安所指的方向看去,
“……”
“臥槽!”
“那就是你叔叔???”
“真的有三十嗎!!!”
晴安被她那麽大的聲音給嚇到了,旁邊好多學生一下子扭頭,目光聚焦她倆。
連忙捂住柳茹茹的嘴,
“二十九。沒三十。”
“你別大驚小怪。”
陸嶼白正坐在車上低頭看手機,駕駛門的車窗搖了下來,一隻胳膊架在車玻璃窗的沿子上,黑色襯衣挽到小臂間。他已經換下了白色實驗服,也摘下了晚上來學校時的那副金絲邊眼鏡。但裏麵的衣服還是來的時候穿的那一件,黑襯衣,領子頂端的兩顆紐扣閑散解開。
食指與中指間夾著煙,煙灰落了一些,猩紅的火光快要燃燒到底,看樣子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他似乎是聽到了晴安她們的聲音,抬了抬頭,目光與晴安對視上那一刻,將手機關掉,掐了煙扔回車廂的煙灰缸裏。
抬起胳膊,對著晴安招了招手。
晴安鬆開柳茹茹的爪子,張著五指跟她告別,
“真走了啊。”
“你路上慢點兒——”
“拜拜!”
“拜拜——”
不斷有女孩子從陸嶼白的車旁邊經過,伸著頭打量陸嶼白。陸嶼白按開後車座的車門按鈕,晴安隨著人流穿過斑馬線,走到了陸嶼白的麵前。
陸嶼白:“後門開了。”
晴安伸手,拉開車門。
一上車,陸嶼白就調了一下車座子,然後扯過安全帶,扣好,隨手關上了全部的車窗。
車廂內有著淡淡煙火味道,可以看到陸嶼白脫下來的西服外套和白色實驗服,晴安一愣,琢磨了一下他是不是晚上根本沒回去,陸嶼白開了空調,用鑰匙打著火,沉聲道,
“安全帶。”
“……”
晴安趕緊抓過安全帶,係好。
車子緩緩啟動,在這高中學生放學的擁堵路況裏,一點一點擠出湧流。
陸嶼白全程沒有跟晴安說話,自顧自認真地開車。車裏除了空調吹著冷風,還有音響在低沉歌唱。是很好聽的歐美歌曲,節奏律動,不吵鬧,像是低音炮在深夜中行走。
男人散漫地握住自動擋,掛了一下。另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在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陸嶼白停下車,紅綠燈的讀秒時間有點兒長,他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節奏卡上了音響裏的聲律。
晴安用手抓了抓校服褲子。
副駕駛上已經沒了上一次看到的那束花捧,
換成一疊輕薄的文件紙張。
車停在了車庫裏。
車庫很大,在別墅裏單獨站一塊空地。陸嶼白拉了手刹,頂部車燈亮起,外麵的黃色燈泡也乍亮。空調熄滅,周圍陷入一片的寂靜之中。
晴安等著陸嶼白先下車。
陸嶼白轉了一下頭,解開安全帶,帶子摩擦擋板,發出嚓嚓的聲音。他的目光看向晴安旁邊的車座子,隨手一指,另一隻手鬆了安全帶後,拉開車門,
“幫我拿一下衣服。”
“……”
“哦哦!”
晴安翻手抓過陸嶼白疊在車後座的西裝外套,還有白色的實驗服。實驗服裏的煙味已經跑幹淨,留下古龍香水氣息。
陸嶼白看了眼晴安慌慌張張拿衣服,又開口道,
“實驗服不用拿了。”
“隻拿西服就行。”
“……好的。”
陸嶼白先下了車,晴安這才推開車門,站在車邊,前麵抱著陸嶼白的手工定製西服,後麵背著沉重的書包。陸嶼白從前麵繞了一圈,繞到副駕駛上,又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彎腰,伸手,用力拿起一個沉甸甸的大家夥,直起身子後,將車座子上放著的那疊紙也給捎走。
晴安跟著陸嶼白往車庫外麵走,車庫內的光是淡黃昏色的。她隻能看到陸嶼白手裏提著的那個大家夥,是一台很沉重的顯微鏡。
外麵套了一層罩,將裏麵的設施保護好。
他果然很忙,晴安隨著陸嶼白推開車庫的門,深厚傳來“叮叮”一自動關車的聲音,緊接著屋內一樓的燈打開,明晃晃的刺入眼底。
晴安看著陸嶼白將手裏的紙疊放在鞋櫃玄關上,提著顯微鏡換鞋。她也跟著換好鞋子。陸嶼白把顯微鏡放在就近的吧台上,解著挽到小胳膊上的襯衣袖子,隨手去廚房喝了口水。
那台顯微鏡昭示著陸嶼白今晚應該還是要在書房裏忙到很晚,喝口水後估計就是過來就著她考砸了的情況囑咐她兩句。晴安抱著陸嶼白的衣服,走到吧台旁,輕輕地將衣服放下,然後張了張嘴,攥住書包帶子,想要回自己的臥室。
陸嶼白喝著水,手舉著玻璃杯,忽然一頓,將還沒喝完水的玻璃杯往麵前一伸,食指直起,語調上揚,往客廳沙發一指,
“嗯——晴安。”
晴安想要回屋的腳步一頓。
“陸叔叔……”
陸嶼白放下玻璃杯,然後拎起晴安剛放在椅子上的西服,他沒管顯微鏡,而是先回到玄關處,拿起來那幾張從車裏帶過來的紙。
他扭頭看了眼晴安,晴安還背著大大的書包。陸嶼白轉了下身子,將手裏的紙往下一放,開口道,
“你回屋先放一下書包。”
“然後下來,我有事對你說。”
晴安想著陸嶼白應該就是跟她叮囑兩句學習上的問題,不會太久,於是便聽話地回到二樓,把書包放下,然後理了理頭發,踩著拖鞋,再一次下來一樓。
一樓客廳,陸嶼白已經坐在了沙發上,重新戴上了眼鏡,雙腿敞著,胳膊架在膝蓋前,低頭認真看著前方。麵前攤開一些紙張,微微泛紅,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晴安忽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仿佛屋子裏的氣場隨著陸嶼白在認真看桌麵上的東西而逐漸往下壓。她的心髒緩緩被提起,抓了抓校服的衣擺,慢吞吞靠近了陸嶼白的身旁。
走到桌子邊,她看清了桌麵上,擺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一二三四五六。
六張八開的紙,每一張都被用紅線切割完整,黑色的2B鉛筆塗框在燈的反射下,散發成一個明亮的小圓圈。
是的,桌子上放著的,
正是她這次摸底考,六門科目——
全部的答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