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字數:5588   加入書籤

A+A-


    “……”
    陸嶼白收了打火機,又轉過身去,往病房內看。病房裏有微弱的光,細細地打在男人的襯衣邊緣。楊博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何去接這句“謝謝”。他該怎麽樣回答?似乎無論回答什麽,都已經是將心愛的女孩徹底推開,眼前的男人已經是她現在的主宰者。
    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從麵推開。
    護士長走了出來,摘掉口罩,輕聲詢問了一句,
    “請問誰是陸嶼白?”
    陸嶼白將手從口袋裏拿出,應聲道,
    “我是。”
    護士長:“病人醒了,喊你的名字。”
    陸嶼白沒什麽表情,往屋內看了一眼,看到晴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半閉著眼,臉上依舊沒什麽血色。
    “現在可以進去了?”他問。
    護士長一笑,麵對長得好看的帥哥,是個人都會自動溫柔不少,
    “進去吧,我給小姑娘處理傷口的時候,就聽到她一直在喊‘陸嶼白陸嶼白’。你是她的家屬嗎?小姑娘情緒還是有點兒不穩,進去要好好安撫一下。”
    陸嶼白點點頭,護士長一走,他拉開門,筆直走入了進去。
    屋內隻開了一盞小桔燈,坐落在床頭。儀器滴滴答答在病床邊響,陸嶼白給晴安披上的那件風衣折疊了兩下,搭在旁邊的沙發上。
    陸嶼白一進來,晴安瞬間就睜開了眼。陸嶼白走過去,半邊身子坐在病床邊,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晴安額頭上的劉海,
    “沒事的,陸叔叔在……”
    晴安忽然伸出雙手,一把摟住了陸嶼白的腰。
    從西服內側穿入,攬著男人精瘦的腰肢,纖細的胳膊,緊緊貼在白襯衣的布料上。鼻子和嘴唇都靠在腹部前,用力吸著氣,吐出來的氣息輕微地顫抖。
    “陸嶼白……”
    陸嶼白撫摸著她劉海的手停頓了一下,已經脫險了,醫院也做了檢查,並無大礙,晴安的意識也已經清醒,“陸嶼白”這三個字,顯得的確是有些不尊師敬長,大逆不道了。
    然而陸嶼白卻沒有糾正她的“錯誤”,停頓了片刻,手指繼續撫摸著晴安的頭發。黃色燈光下病床上的兩個人的氛圍實在是不太像是正常叔叔和朋友家小妹妹的關係。但卻沒有人站出來指出這樣不對,任憑晴安摟著陸嶼白的腰,用力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這一幕,被站在病房門外的楊博,全部默默收入眼簾。
    ……
    *
    後半夜。
    外麵的老師和楊博都離開了,病房內就剩下陸嶼白和晴安兩個人。晴安的情緒已經平複的差不多,也不再拽著陸嶼白不放,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
    她睡不著,鎮定劑已經過了藥效,下午的事情回想起來還是有點兒心有餘悸。旁邊的窗戶拉上了窗簾,床頭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小桔燈,光線暈染在屋內一小片地方。
    哢噠哢噠——
    石英鍾手表表針走動的聲音在這寂寥的夜色裏異常的清晰,晴安側了一下身子,背對著窗戶,房屋靠門的另一邊沙發上,陸嶼白正坐在柔軟的沙發內,身子凹陷下去,雙腿敞著,一隻手支著額頭閉目養神,另一隻手輕輕搭在交疊的膝蓋前,筋骨分明的手背上,石英手表正在有節奏的向前走動。
    晴安盯著那手表的指針看了好一會兒,沒去打擾陸嶼白。陸嶼白還穿著今天開會時的正裝,外套脫了下來,隻留下一件白襯衣。襯衣的袖子挽到胳膊肘處,光滑的麵料折疊。領子口斷了線的那兩顆紐扣也沒再扣上,就那麽敞著。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他精致又凸出的鎖骨。
    他長得是真的太好看了,怪不得那個凶巴巴的護士長見了他都要溫柔三分。陸嶼白今年二十九歲,快三十了。一個快三十的男人,穿上T恤闊腿褲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穿上西裝又是穩重矜貴的大學教授。晴安越看越癡迷,忍不住捂了一下嘴,耳朵不知不覺有些發紅。
    腿上突然跳了一根筋。
    “嘶——”
    “……”
    陸嶼白緩緩睜開雙眼。
    “……怎麽了?”
    他淺眠,有一點兒聲音都會被吵醒,況且在醫院的沙發上睡得也不凝。晴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與陸嶼白睜開的眼睛對視上。
    刹那間,女孩子的腮頰,也抹上一層緋。
    在那柔和溫暖的昏沉燈光下,晴安看到了陸嶼白的瞳孔。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暈染,那居然是一種近乎於透明的琥珀色,他的睫毛很長,又濃又細,要比很多女孩子的都要漂亮。打上一層暖光,看起來是柔順的淺棕色。下眼瞼的睫毛也很多,一根一根交錯,堆疊出一條細長的眼線。
    這種近乎於陰柔的輪廓,讓燈光下有些困倦的陸嶼白,莫名多了些妖孽的神態。晴安終於知道為什麽之前好幾次半夜做完作業,困到不行的時候把作業推給陸嶼白,會覺得他長得妖。那麽有妖孽柔色的桃花眼,誰看了不心慌意亂。
    “怎麽了,晴安?”陸嶼白見晴安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說著,就從沙發上站起身,走上前來。
    晴安的臉瞬間滾燙,偷看被抓包了!慌亂中她連連說了好幾聲“沒事沒事”,唰地下子轉過身去,拉上被子用被子邊遮住露出來的那隻耳朵。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臉到底有多麽大紅,但還是心虛地想要遮掩一下,不要讓他看到。
    心髒在胸腔裏,急促而又錯亂地跳著。
    能感覺到旁邊的床墊突然鄉下凹陷了一下,隔了一秒鍾,陸嶼白的大手就撫上了她的後腦勺。晴安不敢抬頭,不敢去看陸嶼白的雙眼。
    她怕自己的心髒,一下子,跳出來。
    陸嶼白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以為她還處於驚嚇狀態之中,一遍又一遍告訴她沒事了,不要害怕。晴安的心髒在瘋狂亂跳,他哪知道她不是擔驚受怕啊,他現在坐在她旁邊,用手撫摸著她的額頭,就是讓她近乎要停止呼吸的最大毒/藥。
    過了一會兒,陸嶼白壓在床褥間的手機忽然輕微振動了一下。晴安聽到他拿出手機,劃開屏幕,屏幕解鎖“哢噠”一聲,那微弱的聲音,仿佛一劑丘比特的箭,擊碎了少女最後的防禦。
    陸嶼白看了眼手機,從床上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他忽然拎上放在沙發一側的風衣,套在肩膀上,抬起腳步就要離開。風衣發出沙沙的聲音,晴安急速轉身,昏黃的燈光下,男人低頭看著屏幕,眼看著就要往走廊走去。
    “陸叔叔——”
    晴安從床上爬起身,雙手支在床褥間,開口喊道。
    陸嶼白的步子一頓,停下腳步,扭頭。
    “嗯?”
    晴安赤腳走下床,來不及多想,又從陸嶼白的身後,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像是一個孤獨的孩童,最缺失疼愛的破碎娃娃。纖細的胳膊緊緊箍著男人的腰肢,臉貼在那羊絨麵料的大衣前,呼吸都沿著布料的縫隙,滲透入最裏層。
    “陸叔叔……”
    陸嶼白轉了個身,麵向她。
    並沒有任何的推脫,他低頭看著摟住他的少女,女孩子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柔軟的呼吸,緊促的聲線。陸嶼白抬起胳膊來,悄悄撫摸上她的後腦勺。
    他應該隻當她是一個小姑娘,一個擔驚受怕的小女孩。他的眼皮向下垂著,動作是那樣的柔和,溫暖的大掌,一下又一下理順著女孩子的頭發,聲音沉穩,像是一劑安眠曲,在這深色的夜晚,抹開濃重的安穩。
    “別怕,”
    “陸叔叔在呢。”
    “陸嶼白……”晴安蒙著頭,隻能聽到她的略帶嬌意的聲音,從布料中傳來,
    “你要走嗎?”
    陸嶼白並未糾正她這個在清醒之後還對他直呼其名的呼喚,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
    “不走。”
    “陸叔叔就是出去接個電話。”
    “別怕,晴安。”
    “陸叔叔很快就會回來。”
    ……
    ……
    ……
    啪嗒,
    醫院病房的門被關上。
    陸嶼白走後,晴安躺回到病床裏。
    夜色寧靜,沒有了石英鍾走動的聲音。
    台燈也被隨手拉黑,陸嶼白看著她躺回到床裏,還最後摸了摸她的額頭,讓她睡會兒。
    隻剩下一片漆黑的深夜,看不到的光,與初秋的蟲子吱吱叫的聲響。
    晴安抬起胳膊,在黑暗中張開五指,窗戶外還是有一點點細微的光透過窗簾散在病房內。她看著自己張開的五指,在黑夜中模模糊糊勾勒出不清晰地輪廓。
    掌心落下,貼著雙眼,拇指按在眼角。
    不一會兒,一串濕熱的淚水,沿著指縫,悄然流淌下。
    “……”
    “陸嶼白……”
    晴安喃喃了一聲,是得不到愛的酸澀與苦楚。是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意識無比的清晰。
    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明白過來——
    在這每個人都繃緊一根弦、兵荒馬亂的高三歲月,
    她愛上了一個,最不能、也是最不應該愛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