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院長說出那句話後，楊老師的臉色明顯變化了一瞬，就是被她訓斥扣了工資都沒有出現那樣的難看。
    戚綿眯了眯眼，看見孟院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楊老師，你也知道我們孤兒院的領養規矩吧？”
    楊老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嗯，我知道的。”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底下的孩子們，開口道：“孟院長，這裏不適合說這些話，等稍後我下課後再去與您商討吧，可以嗎？”
    孟院長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動作忽然一頓，下一秒，她那雙刻著陰冷的眼眸就正正與戚綿對視上了。
    戚綿心裏一驚。
    她沒來得及低下頭，不過低下頭也沒什麽用了，孟院長已經朝她走來。
    那相對目前的幼童身體而言，高大了太多的女人身影來到眼前，如同一道高聳的小山，遮去了她眼前的所有視野，抬頭就是孟院長那張與漂亮毫無關聯的臉。
    戚綿小幅度地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她心想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叫一聲院長媽媽。
    女人幹巴巴的聲音在頭頂冷冷響起：“這兩個孩子，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沒有印象？”
    她骨節分明的手指同時指了指戚綿與身後的謝千時，戚綿驟然感覺一股涼意從頭頂降下——
    她竟然能看出他們兩人不屬於這裏！
    楊老師很快走了過來，她微垂的眸光掃了眼乖乖巧巧低著頭的戚綿和謝千時，聲音不卑不亢：“是前幾天被人送進來的，您前段時間外出了，可能沒來得及看見。”
    孟院長盯著戚綿雪白的小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那眼珠子裏的幽暗幾乎要在下一秒將這個小小的身影吞噬，還好，沉默良久後，她收回了視線，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
    “嗯，看起來挺不錯，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她。”
    楊老師勉強地彎彎嘴角，沒有答話。
    孟院長也並不在意她的模樣，終於轉身踩著她那不高不低的高跟鞋離開了。
    差點感覺自己要玩完的戚綿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目送孟院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後才鬆了口氣。
    低著頭的戚綿沒有看見楊老師多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裏包含的情緒像是憐憫心痛，又像是無可奈何。
    戚綿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思索著這座孤兒院的領養規矩是什麽時，忽然前方某隻高高舉起來的小手吸引了她的目光，居然是星兒，她放下了手中幫其他同學製作了一半的娃娃，半張側臉有些忐忑不安地落入戚綿眼中。
    楊老師便走到了她身邊。
    不知道她們聊了什麽，很快，星兒就被楊老師帶去了班門外，在門口處小聲聊了起來。
    星兒矮小的身影幾乎被楊老師完全遮蓋住了，戚綿看不見她的表情，也看不見背對著她的楊老師的表情。
    她正想回頭問問謝千時那兩人的談話會不會有什麽關鍵的地方，就見從自己身邊迅速利落地掠過一個身影——
    謝千時直接走下了位置，直直去往門口。
    戚綿微微睜大雙眼，她堪堪伸出的手遲了一步，沒能拉住謝千時的衣袖。
    或許是因為剛才孟院長來過一次的緣故，此刻的教室裏還算安靜，謝千時的腳步卻更無聲，他像隻迅捷又悄無聲息的貓，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謝千時隻在門口輕輕站了一會，然後便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戚綿注意到楊老師彎下腰對他點了點頭，然後謝千時就離開了，與楊老師聊了沒幾句話後，星兒也回到了座位上。
    現在的戚綿感覺心裏跟貓抓似的，什麽都不知道又什麽都想知道。
    她抬頭看了眼鍾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他們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找到小玥的玩偶。
    戚綿閉了閉眼，剛剛孟院長提到了小玥，說明在這個不知是虛假還是真實的場景裏，小玥是存在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在這個班級，難道謝千時是出去找小玥了嗎？
    他們的思考方向是錯誤的，不能局限於這個教室？
    沒等戚綿擔心謝千時一個人出去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他竟然很快又走了回來，神情正常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戚綿迫不及待地轉身問他：“怎麽了？你剛剛出去做什麽了？”
    謝千時眸光微暗，解釋道：“我隻是去偷聽她們倆說話了。星兒和小玥是好朋友，我剛剛聽見星兒在問楊老師小玥什麽時候走，還問楊老師對方能不能也把自己和小玥一起帶走，她們的關係似乎很好。”
    戚綿眨了眨眼：“那楊老師怎麽說的？”
    “楊老師看起來很為難，但還是安慰了星兒，說她會幫忙問問的。”他說。
    戚綿一愣，緊接著將她的看法分享給了謝千時，她其實主要是抱著不能讓謝千時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的想法才說了這些，不然萬一人家嫌棄她沒用了怎麽辦。
    謝千時倒是多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幾個度：“的確，小玥是存在於這裏的。”
    “因為這裏就是孤兒院的過去，是所有人死亡之前。”
    刹那間，戚綿的腦海豁然開朗，怪不得這個教室的窗外看起來晴朗又充滿生氣，不像真實那般死氣沉沉，孩子們也都很正常，甚至就連孟院長都沒有之前看起來那麽可怕。
    謝千時攤開手，遞給她一張皺巴巴的便簽紙：“這是我在星兒的課本裏找到的。”
    戚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他們後才打開了便簽紙。
    上麵是一段歪歪扭扭的稚嫩筆跡——
    “星兒，那個叔叔說了，下個星期就來接我，你別難過，我一定會想辦法勸叔叔把你一起接走的，我們永遠不分開。”
    最後一句話的末尾，被人笨拙地畫上了兩個微笑著的小女孩，看起來可愛而溫馨，透露著濃濃的友誼。
    戚綿蹙眉：“所以小玥的娃娃到底在哪？”
    謝千時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墨染似的眼瞳閃爍著孩童的澄澈與成人的深沉，他捏著戚綿的手，指向了一個方位。
    戚綿順著那方向望去，那是星兒的座位。
    那位小姑娘的情緒現在似乎很差，手裏的娃娃做的有一搭沒一搭，明顯心不在焉的模樣，下一秒，耳邊響起謝千時的聲音——
    “小玥的娃娃，是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