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朱棣投誠,江山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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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在世的時候,我雖然亦有雄心壯誌,但卻從想過自己能與大哥爭。”
    王府內的廣場上,朱棣仰天輕歎。
    今夜有雲,無月,星光稀稀。
    朱允熥令人在外頭擺了桌椅,四周點了火把,叔侄兩人相對而坐。
    左右之人俱已退下,清淨無比。
    “父皇出身貧寒,征戰數十年,以布衣而得天下。”
    朱棣道:“我們都是他的兒子。”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
    “父皇有雄心,我們當然也有。”
    “不僅僅是我,便是二哥三哥,乃至其他弟弟們,有野望的也不在少數。”
    “既然父皇一介布衣,都坐得了江山。”
    “我們身為皇子,又為何坐不得?”
    “大家其實皆有此心,隻不過有些人藏得很好,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平日裏勾心鬥角,戴著麵具做人。
    今日四下無人,朱棣也難得吐露心聲。
    當然,這也正是他來此的目的。
    朱允熥淡淡苦笑。
    朱棣說的是實話。
    一方麵是遺傳的強大。
    老朱自己就是一個野心勃勃,不甘為人下的人。
    他的兒子們,遺傳他的基因,理所應當。
    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不奇怪。
    等到他們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因為長輩亦是王爺,便不會再有江山是我家的,我也有份的想法。
    會安心做一個太平王爺。
    第一代則顯然不一樣。
    另一方麵,老朱讓九王塞邊,給兒子們兵權以平衡武將勳貴的勢力。
    由此也滋長了他們的野望。
    身懷利刃,殺心自起。
    藩王們鎮守一方,統率千軍萬馬,時間一長,沒有野心才是咄咄怪事。
    建文帝後來迫不及待的削藩,也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
    事實上,不管誰繼位都會削藩。
    一個統一的中央王朝,又怎麽能坐視藩王坐大呢?
    所不同的,隻是怎麽削的問題。
    “不過,我們也都清楚,誰都爭不過大哥。”
    朱棣自嘲一笑,道:“長兄如父,大哥是我們誰也翻不過的高山。”
    “隻要大哥還在,我們誰都不用爭,也不可能爭得過。”
    “可誰又能料到,天有不測風雲,大哥竟然英年早逝。”
    “儲君之位未定,此時誰若說自己沒有爭一爭的心,你也不會信。”
    朱棣從桌子上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苦笑道:“不過,我輸了!”
    “才剛剛開始爭,便輸得一塌糊塗。”
    “你比大哥,其實還要更強!”
    朱允熥微微笑道:“四叔雖然在儲君之爭中輸給了我,但這並不是多大的事。”
    “四叔還是鎮守一方的藩王,手握十幾萬大軍。”
    “在邊軍中,有著極高的威望。”
    “隻要四叔返回北平,他日皇爺爺不在了,四叔一聲號令,千軍萬馬景從,這大明江山,誰主沉浮,猶未可知。”
    朱棣輕輕搖頭,卻又坦率道:“若是別人做了大明天子,自然還是有希望的。”
    “但你為大明天子,我還能如何爭呢?”
    “且不說別的。”
    “我那兩個兒子,如今就握在你的手中。”
    “恐怕你是不會輕易交還給我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還的。
    你的兩個兒子,可不是一般人。
    沒有他們兩個相助,你就算想起兵造反,也絕沒有成功的機會。
    何況他們現在還是我手中的刀和盾牌,好用得很。
    朱允熥笑了笑,沒有接言。
    “此事也怪我看輕了你,從一開始,便不該對你出手。”朱棣臉露苦惱之色。
    “誰又能相信,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不僅能寫驚世之詩,做出機巧無比的發明,就連權謀心智,亦如此高超呢?”
    “允炆與你相比,相去太遠了。”
    “父皇選你,確實是明智之舉。”
    “大明江山交到你手中,會比交到允炆手中,要穩定千倍萬倍。”
    朱允熥笑道:“四叔今日來此,不會就為了發這通感慨吧?”
    “那當然不是!”朱棣笑道:“那夜我說願投到你門下,確實是誆騙了你,但今日前來,卻是真心實意的。”
    “從今日起,我再無奪嫡之心,願為你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朱允熥雙眸微動,精芒一閃而過,道:“我又該如何相信四叔呢?”
    “我還有兩個兒子在你手中做人質呢?我就算有異心,也不敢啊!”
    朱棣道:“老和尚寫信給我,讓我拜你為師,助你辦軍事學院,以收天下兵權,我同意了!”
    “如果你願意盡棄前嫌,不計較從前的種種,那我明日便寫下拜帖,公開拜你為師。”
    朱棣一手按著酒壺,一手按著酒杯,道:“有四叔我帶頭,那些拉不下麵子的親戚長輩,武將勳貴,便再無阻撓的理由,你辦軍事學院的計劃,才能順利推行,從而將天下兵權,盡握於手中。”
    “你的地位,才能真正穩固。”
    朱允熥有些驚訝。
    倒沒有料到朱棣的轉變,竟然真的如此之快。
    而且願意拉下臉屈尊。
    沉默片刻後,他問道:“四叔有什麽條件呢?”
    雖然之前朱棣與他作對,但如果可以,朱允熥還是樂意與他化幹戈為玉帛。
    政治從來就不是快意恩仇,而是妥協的藝術。
    政治就是要將自己人搞得多多,將敵人搞得少少的。
    所以,能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朱允熥當然不會拒絕。
    “有!”朱棣沉聲道:“我隻有一個條件,幫我對付晉王!”
    朱允熥微微一怔。
    早就聽說他們兩個不和,卻沒有想到,竟有這麽大的仇怨。
    “我和他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
    朱棣道:“總而言之,我們兩個是勢同水火,他看我不慣,我亦看他不屑。”
    “就算我不對付他,他也會對付我的。”
    “況且,我能服你,但我不相信他會服你。”
    “他麾下兵精將廣,實力遠勝於我。”
    “助我對付他,於你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
    “我想你若登基為帝,也不會允許有這般強大的藩王存在。”
    朱允熥稍稍思索,點道:“好,我可以答應你。”
    “不過,此事我不能強為,隻能在適當的時候,順水推舟,若沒有機會,那我便不會出手。”
    晉王朱棡的身份非同一般,而且老朱還很喜歡他。
    朱棣點頭,道:“那是自然的。”
    “我今夜回去之後,便寫好拜師帖,明日公開呈上。”
    他舉起酒杯,道:“我敬吳王殿下一杯,祝吳王殿下早日冊封為儲君,早日收得天下兵權,早日……”
    他本想說早日登基稱帝,但話到嘴邊,忽然覺得不妥。
    老朱還活著呢。
    祝朱允熥早日登基,不就等於是祝老朱早日龍馭賓天嗎?
    當即糾正道:“早日一統朝野大權!”
    言畢,一飲而盡。
    朱允熥亦飲了一杯。
    朱棣放下酒杯,又問道:“我有一事不明,道衍和尚與我相交多年,我熟知他的性子,絕不會輕易改換門庭,為何到了你這裏,卻很快就變了主意呢?”
    “你能告訴我其中的原因嗎?”
    朱允熥笑道:“如果我說是因為道衍大師胸懷天下,為江山百姓計,認為輔助我更勝於你,你相信嗎?”
    朱棣搖了搖頭,道:“不信!”
    “老和尚也許真有憐憫天下蒼生之心,若能順手救一救百姓,他也定會不吝出手。”
    “可僅憑此,就讓他放棄心中追求多年的抱負,卻不太可能。”
    “我知道他心中所念,那便是再造江山,重定乾坤。”
    “至於因此而死百萬人,千萬人,老和尚卻認為是必要之代價。”
    “我是父皇第四子,他投奔我門下,其實一直想的都是以刀兵奪天下,而不是憑法理。”
    朱允熥淡淡笑了笑,回想起那日與道衍和尚說的話,道:“因為我和他才是真正的一類人,是真正想改變這個世間的人,而四叔你不是。”
    朱棣眸內精芒微閃,身上氣息亦是稍稍一變。
    朱允熥淡淡道:“你剛才說老和尚沒有悲天憫人之心,其實你說錯了,老和尚不是沒有,而是因為他覺得無用。”
    “世人皆有欲望,卑鄙無恥者眾多,道德高尚者稀少。”
    “老和尚信佛,便認為世間之苦,皆是蒼生之報應。”
    “他要再造江山,重定乾坤,自然不會在乎天下多少人流血,多少人死去,多少人家破人亡。”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亂之後,方有大治。”
    “江山有重整之希望。”
    “他投奔於你,是認為你能重整江山。”
    “但實際上,你不能!”
    “就算你起兵造反,推翻了大明江山,又能給這天下,帶來多少改變呢?”
    “老和尚跟著你反,也無非是驗證一下自己所學的陰陽術,是否真的有用而已。”
    “這其實並不能讓他滿意。”
    “隻是他之前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但我就不一樣了。”
    朱允熥站起身來,抬頭望天。
    上方,陰雲漫天。
    月亮不露,星星大多被遮住,隻有少許顯露在外,也不明亮。
    一眼望去,黑暗無邊。
    穿越來到這世間,總還是要做些事情的。
    這無關道德高低,也無關是否有遠大誌向,更無關憂國憂民,心懷天下……
    隻是身為一個熟知曆史發展軌跡的穿越者,誰又會心甘自己白來一趟,什麽事都不做呢?
    何況他還有著皇孫的身份,又被老朱看重,已是監國,即將執掌大明江山。
    朱允熥朗聲道:“我會打破所有的一切常規,給這大明江山,給此方天地,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