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粉墨登場!太孫殿下真千古未有之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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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滾滾前行。
    朱允熥沒有再接著追問,顧盼君也沒有接著說下去。
    有些話要適可而止。
    剖析一個人的心理,本質上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大多數人的心剖開,既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而是灰色的。
    說白了,沒有那麽好,也沒有那麽壞。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不能輕易示人。
    即使是父母親人,也不例外。
    這也是為什麽人生總是在演戲的根源。
    徐妙錦在知道顧盼君的存在之後,突然就對她如此之好,還許諾讓自己的哥哥,堂堂的魏國公徐輝娶她為正妻。
    這件事怎麽看,都有點莫名其妙。
    事出反常必有因。
    僅僅是因為顧盼君長得好看?
    這個理由,很難讓人相信。
    朱允熥想起曆史上的徐家,堪稱兩頭下注的典範。
    徐妙雲嫁給了朱棣,徐輝祖則支持建文帝。
    徐輝祖的幾個弟弟,都在朱棣稱帝後受到重用,唯獨徐輝祖一直被幽禁。
    可奇怪的是,後來徐輝祖的兒子,卻又受了朱棣的封賞,世襲而成為魏國公。
    換句話說,靖難之役,無論是建文帝贏,還是朱棣贏,徐家的根基都不會因此動搖。
    至於徐妙錦,據說朱棣在徐妙雲死後,一直想立她為皇後,卻遭到了她的拒絕。
    後來徐妙錦更是幹脆出家為尼,但朱棣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以至於從此再不立後。
    這就很意思了。
    前世朱允熥讀史書的時候,隻將其當作有趣的故事來看待。
    其中真真假假,誰又知曉呢?
    曆史,有太多的事情,藏在迷霧之中。
    但這一世,他自己身在局,感受卻又不一樣了。
    如果真如徐妙錦所言,徐家在徐達死掉,徐妙雲出嫁後,便一直由她當家做主,所有的事情,皆是她的謀劃,那徐妙錦就絕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般簡單。
    自古帝王立後,從來就不是一件小事,而是牽扯到朝廷的政治勢力安排。
    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也正因為如此,很多皇帝甚至都不願意立後。
    後位空懸,在曆史上並不罕見。
    相反,比比皆是。
    就連橫掃六國,一統天下的秦始皇贏政,也一直沒有立後。
    姚廣孝和楊士奇楊榮等人安排顧盼君這步棋,因為其本身就是明謀,故而做得並不是多麽天衣無縫。
    朱允熥能看出來,徐妙錦未必就不能。
    如果她知道真相,卻還故意去顧家求親,那她的真實意圖,就很值得商榷了。
    朝廷裏沒有蠢人。
    滿朝無一不是人精。
    楊士奇說他入朝,就是想看最高處的風景,想與世間最聰明的人對弈。
    但朝廷每日大小事無數,也不是每一件事,都值得去布局謀劃的。
    很多事,都是按既定的規則,有條不齋的運行。
    朱允熥身為大明儲君,且掌政漸久,地位已牢固無比。
    他立誰為太子妃,誰就是將來的大明皇後。
    這絕對是大事,值得好好的謀劃。
    各方勢力,在此時粉墨登場,並不奇怪。
    “徐家是開國元勳。”朱允熥沉吟道:“雖然是徐家主動去退婚,但畢竟是遭人拒絕後方為之,未免削了麵子,傳到外麵去,名聲也不好聽。”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本宮為了搶女人,才逼迫徐家如此。”
    “此事要妥善處理,還需要想一個萬全法子。”
    楊榮忙接言道:“太孫殿下,此事……”
    朱允熥未等他說完,便先將其打斷:“你無須多言。”
    轉而對顧盼君笑道:“你有何建議呢?”
    這就是考較了。
    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將來又怎麽能幫著處理後宮事務呢?
    楊榮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剛才是多言了。
    顧盼君眨了眨明亮的雙眸,燦爛笑道:“其實徐姐姐之前已經給出了解決之法,她說要認我做妹妹。”
    “若是太孫殿下允許,那我便前往徐家,正式與徐姐姐結拜。”
    好主意啊。
    一旁的楊榮頓時眼前一亮。
    如果顧盼君認徐妙錦做了“義姐”,拜故去的中山王徐達為“義父”。
    那她與徐家就算是多了一層關係。
    再嫁給太孫殿下,就算是徐家的榮幸。
    徐輝祖退婚之事,亦能就此翻篇揭過。
    原本毫無根基的顧盼君,也多了徐家這一靠山。
    而且,這層關係,不算遠,也不算近。
    徐家不能借此成為弄權的外威,但又實實在在享受了一些好處,算是帝王的恩寵。
    這一著棋,簡單而精妙。
    楊榮想起之前與姚廣孝、楊士奇討論之時,兩人皆說顧盼君雖自幼在鄉村長大,卻見識不凡,慧質蘭心,如今看來,此女果然有些心機謀略。
    “好,那就依你的法子。”朱允熥吩咐道:“讓車夫轉向,前往魏國公府。”
    ……
    魏國公府。
    內院。
    一名身材高大,長相英俊的男子,正在亭子裏,抱著一本書閱讀。
    他的風姿氣度不凡,看書時更是專注無比,心無旁騖。
    此人自然就是中山王徐達的長子,大明魏國公徐輝祖了。
    亭子內放著炭盆,給冬日添加了幾許暖意。
    亭中的石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上麵有白紙鋪開,墨跡未幹,顯然剛寫不久。
    院內隻有他一人,無丫鬟下人伺候。
    西斜的日頭,使陽光灑到了亭內的人身上,院子內安靜無比,因為是冬日,蟲鳥皆不見蹤跡,唯有隔壁的院子裏,傳來低低的舞槍弄棒之聲。
    那聲音不大,極有節奏。
    並沒有打破院內寧靜的環境,而是給其增添了一縷悅耳卻不煩人的音色。
    人是不能處於絕對寂靜的環境中,這會使人焦躁不安。
    輕微的環境噪聲,對人類十分重要。
    眼前的院子,便是如此。
    徐輝祖翻閱著手中書籍,沉浸於其中。
    徐家家風嚴謹,教子有方。
    與一般的勳貴世家不同,徐家子女,個個出色,竟無人一人沉淪於吃喝玩樂,貪圖享受之中。
    外間。
    徐妙錦的馬車駛入了府內,隨後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她臉上淚痕未幹,仿若剛剛哭過一場。
    貼身丫鬟連忙上前攙扶。
    徐妙錦卻揮了揮手,道:“你且自行回我的住處,我還有事,要去見見兄長。”
    貼身丫鬟麵露擔擾之色:“小姐,你沒什麽事吧?要不要……”
    “我沒事。”徐妙錦擠出一個憂傷的笑容,道:“我隻是去見見兄長,向他說明一下情況而已,不需要人陪著。”
    貼身丫鬟不敢再多言,施禮退下。
    徐妙錦方轉身回頭,向著徐輝祖所在的庭院走去。
    待前行數十步,左右再無其他人,她臉上的“憂傷”才漸漸消失不見。
    一張秀麗的臉蛋,漸漸歸於平靜,緊接著,嘴角微微上揚,竟翹起一抹開心的笑容。
    哪還有半分剛才的悲傷難過之情呢?
    不過,這份神色也很快消失。
    徐妙錦走到了院子的門外,這裏卻有六七個人站著守候。
    見到是小姐前來,眾人連忙行禮。
    徐妙錦微微示意,隨後推開院門,邁步跨入院子,同時吩咐道:
    “我與兄長有事商議,你們在外麵守好了,誰也不許私自離開一時片刻,更不許放任何人進院,都聽明白了?”
    少女的聲音不大,更是宛轉如黃鶯,動聽至極,卻又隱藏著一股仿若征伐沙場,身經百戰的女將軍般的殺伐之氣,入耳便有自帶威嚴。
    眾人皆是心中一凜,連忙應聲。
    徐妙錦方走進院內,旋即又轉身,親自將院門的門柵關上。
    院子麵積不小。
    自院門處順著小道,複前行數十步,繞過樹蔭,才霍然開朗,見到了院中的亭子,以及正在亭內看書的魏國公徐輝祖。
    此時的徐妙錦,臉上早已不見任何淚痕。
    鵝脂般細嫩的臉蛋上,沐浴著斜陽的光輝,少女看上就像是下凡的天使,卻較天使更多了一分活潑靈動。
    她望上去十分開心而歡快,笑道:“大哥這些日子,怎麽一直在讀書,也不見與其他幾個哥哥,一起去練武呢?”
    徐家人丁興旺,徐達有四子四女。
    除徐妙雲嫁朱棣,成為燕王妃外,次女亦被冊封為代王朱桂的王妃。
    徐妙錦是第三女,另有一個妹妹,年齡尚幼。
    四個兒子當中,次子早逝。
    徐輝祖如今還有兩個弟弟。
    那隱約傳來的舞槍弄棒之音,正是他們兩人所發出。
    徐家是勳貴世家,靠的是徐達領兵征戰沙場,浴血殺敵獲取戰功,始有今日的地位。
    故而,相比文才,徐家更重視武業。
    徐輝祖自幼習武,一身馬上功夫,十分了得,箭術更是不凡,有“神箭手”的美譽。
    手中一條長槍展開,等閑十幾個人,也近不得身。
    當然,勳貴大將之家,學文識字也是必須的。
    隻不過,不如那些專功文才的文官家庭那般精通。
    畢竟術業有專攻。
    詩詞文章這東西,家學淵源非常重要。
    有些詩書世家的孩子,在十歲之前閱讀過的書,背下的詩詞數量,可能就是很多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徐輝祖聞言,放下手中書籍,笑道:“時代變了。”
    “自太孫殿下發明新式槍支和速射炮,令大明製造局大規模生產,以往靠一腔熱血,提著刀往前衝的時代,便結束了。”
    “我在大明軍事學院讀書的時候,便深有感觸。”
    “日後的戰爭模式,必然會迎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太孫殿下又開創科學一門,大明製造局在大明科學院的指導下,對原來的槍支進行了多次迭代改進。”
    “槍支的威力,越來越大。再加上速射炮,開花彈的普及,戰爭的模式,已徹底改變。”
    “之前太孫殿下率軍蕩平倭寇,征服倭國,張輔、朱能橫掃漠北,一戰而定北元,依賴的都是先進的武器,以及新的戰術戰法。”
    “以後再練什麽武藝,甚至傳統的排兵布陣,對於打仗,恐怕是沒什麽用了。”
    徐輝祖輕輕歎了口氣,道:“日後再想領兵作戰,非得學習新式戰術戰法不可。”
    “從前的許多知識,皆已變成了無用之物。”
    “我隻能從頭學起,自然是要下一些功夫,多讀些書。”
    徐妙錦聰明伶俐,看的書不少,其中也不乏兵書,她也素來喜歡舞槍弄捧,經常一身戎裝出去見人,但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從來沒有實際領過兵,感觸自然不如徐輝祖深。
    她的目光,落在徐輝祖剛才所看的那本書籍上,隻見那書的封麵上,寫著《十大軍事原則》幾個字。
    旁邊還放著另一本更厚的書,寫著《戰爭論》三個字。
    關於這兩本書,徐妙錦皆有所耳聞。
    據說它們是太孫殿下在大明軍事學院講學時,親自著寫的講課教材。
    所寫的內容,皆是根據火槍火炮的作戰特點,總結而成。
    這兩本書一問世,便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大明軍事學院的學員,皆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然也是識貨的行家。
    一看便讚歎其內容不凡。
    後來,張輔、朱能遠征漠北,平定北元,更是向世人證明,太孫殿下的戰術戰法並非紙上談兵。
    兄長對這兩本書十分推崇,每每徹夜研讀,愛不釋手。
    “難道以後練武就再也沒用,從前學的兵書,也全部白讀了?”她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那倒也不見得。”徐輝祖搖了搖頭,道:“練武能強鍵體魄,這對於行軍打仗,還是十分有用的。”
    “沒有一個好的體魄,士兵無法奔行作戰,很多戰術戰法都展不開。”
    “便是指揮軍隊作戰,消耗的精力,也不是尋常人能吃得消的。”
    “若不強身健體,斷然不行。”
    “隻不過,還想和從前一樣,靠武藝去殺敵立功,卻是難了。”
    “製造局的槍,越來越厲害。”
    “我是親眼見識過的。”
    “任你多高的武藝,隻要一顆子彈,也能讓你立即躺下。”
    “至於從前看的兵書兵法。”
    徐輝祖話鋒一轉,道:“如《孫子兵法》這些用兵謀略和思想,卻還是有用的。”
    “畢竟,萬變不離其宗。”
    “不管用什麽武器,該用的謀略,還是得用。”
    “隻是以前學習的諸如二龍出水陣,天地三才陣,四門鬥地陣……等排兵布陣之法,都是建立在弓箭長矛大刀等武器和盾牌盔甲的基礎上。”
    “在如今這個槍支普及,速射炮開花炮大顯神威的時代,卻是再無用武之地了。”
    “若是將領仍拘泥於原來的成法,試圖用盾牌長槍去對抗武裝了槍支大炮,那便有若三歲小孩持木棒與老虎挑戰,徒增笑料了。”
    他說到這裏,又忍不住輕輕歎道:“太孫殿下真千古未有之奇才,萬載以下,未見有如此之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