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射向老朱的箭!暗流!謀劃和消息!

字數:10582   加入書籤

A+A-


    作為大明開國六公之一,馮勝已追隨朱元璋四十多年。
    他還是朱元璋的鳳陽老鄉,亦是大明的創始元老。
    對於馬皇後,不可謂是熟悉了。
    那是讓老朱魂牽夢繞的女子,老朱的結發妻子。
    也是讓他們這些大明創始元老都十分欽佩的女子。
    可馬皇後明明已然病逝,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哈哈哈,嶽父大人,覺得如何?”周王朱橚的聲音響起:“這可是本王費了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奇女子。”
    “她名喚尚星瑜,此名是本王為其所取。”
    “她與本王那逝去的母後,原就長得極為相似。”
    “本王又特意尋了一些藥材,對她的臉部,進行了細微的化妝和調整,便真的和本王的母後變得一模一樣了。”
    “再訓練她的聲音,使其也變得和母後的聲音一樣。”
    說到這裏,朱橚對尚星瑜道:“你來表演一下。”
    尚星瑜望向馮勝,緩緩開口,柔聲道:“重八,你怎麽消瘦了許多?”
    “像……太像了!”馮勝激動地叫出聲來:“這神情,這動作,這聲音,都跟昔日的馬皇後,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馮勝一臉不可置信之色。
    朱橚則是滿臉得意,道:“你可知本王光是找出這麽一個人,費了多少功夫?”
    “為了訓練她,又投入了多少精力?”
    “若是還不能見到一點成效,那也太對不起本王的付出的心血了吧。”
    “哈哈哈哈!”
    馮勝再度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尚星瑜,隻覺得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似馬皇後。
    若不是很清楚的知道馬皇後已然去世,恐怕他都要跪下來拜見了。
    當下驚歎道:“周王殿下莫不是思母心切,才特意令人找來此女,假扮孝慈高皇後,這雖是殿下的拳拳孝心,但似乎也太過了吧。”
    朱橚一愣,哈哈大笑道:“嶽父大人想到哪裏去了,本王雖然想念母後,但也絕不會做如此之事。”
    他揮了揮手,招呼馮勝坐下。
    旋即,有宮女奉上糖果點心和茶,朱橚隨手拿了一顆糖果入口,道:“本王這是準備獻給父皇的。”
    馮勝頓時眸內精光一閃。
    朱橚笑道:“那朱允熥當日在朝堂上,為何能轉敗為勝,一舉奪得儲君之位?”
    “不就是因為藍玉那句大哥生前遺言,再加上他的那一場哭嗎?”
    “父皇是至情至性之人,一想到是大哥生前所願,自然會盡量滿足,便是大明,也願意給。”
    “朱允熥就這樣奪得了太孫之位。”
    “自那之後,我就想著,若是母後活過來說一句話,父皇是不是什麽都會答應呢?”
    “母後已經不在了,但本王可以找人假扮啊。”
    “漢武帝招魂李夫人的故事,想必你也是聽說過。”
    “我父皇可比漢武帝重情重義得多。”
    “何況,漢武帝派人招來的,隻是一道裝神弄鬼的影子。”
    “本王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等本王將她完全培訓好了,學會了母後的儀態,舉止,脾性……再將她送到父皇身邊。”
    “雖然說她不是母後,但父皇老了,一定會很希望看到有這麽一個與母後一模一樣的人陪著自己。”
    “這對父皇來說,可比任何絕世美人都管用多了。”
    “再讓尚星瑜在父皇麵前慢慢吹吹風,編造一些故事,父皇雖然未必馬上就聽,但時日一長,便難免不會動搖。”
    “何況,有她在父皇身邊,我想找點由頭和借口,給朱允熥安個罪名,那還不簡單嗎?”
    “到那時,父皇還會信任他嗎?”
    “二哥已死了,三哥遠貶海外,四哥又臣服於他,父皇若是再廢了朱允熥,皇位豈不是非我莫屬?哈哈哈哈!”
    朱橚仰天大笑。
    馮勝以手撫須,笑道:“自從前幾年,你被謫貶雲南,便一直沉迷於醫道,整日與大夫暢談,醉心於研製草藥,編寫醫書,我以為你從此一蹶不振呢,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份心思。”
    老朱的兒子,大多都繼承了老朱的“優秀”基因,不少人皆雄心勃勃。
    朱橚也不例外。
    他是馬皇後所生,小時候也頗為受寵,後來卻漸漸為老朱所不喜。
    開封是中原腹地,封在這裏,說是塞邊,實際上卻遠離了前線。
    相比秦王、晉王、燕王等人能指揮千軍萬馬,與北元騎兵多次交鋒作戰,他一直沒有什麽施展軍事能力的機會。
    但中原之地,戰略地位又極為重要。
    封藩在此,是為了形成“外衛邊陲,內資夾輔”局麵。
    可開封所處的河南,經過元末的戰亂,早已不複從前的繁華,至今尚未恢複曆史上的輝煌,封在此地,別人都認為不錯,隻有他自己知曉個中苦楚。
    更讓朱橚怨恨的是,僅僅是因為他犯了一些不算太大的小過錯,就被老朱一頓臭罵,還將其謫貶雲南。
    相比之下,其他兄弟做的事,可比他過分多了,卻也沒有受到這樣的處罰。
    朱橚心中苦悶,到了雲南之後,便將精力轉到了鑽研醫學上麵。
    他先後編了《袖珍方》和《保生餘錄》。
    《袖珍方》是純粹的藥書,《保生餘錄》則是如何養生,如何延年益壽為主。
    除此之外,朱橚還準備編寫新的醫書。
    故而,馮勝才那樣說。
    朱橚微微一笑,道:“古人雲:不為良相,便做良醫。我學醫一則是對醫道確有幾分興趣,二來也是心中苦悶,借此解煩。”
    “三則是百姓民生多艱,醫者能救百姓於苦難中,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其四也正好向其他兄弟表明,我無爭奪儲君之心,借以韜光養晦。”
    “其五嘛,醫學一道,博大精深,既可用其救人,亦可殺敵,更勝刀劍。能辨藥毒,關鍵時候,還可自保。”
    “自古高位者,死在下毒上麵的,可不是少數。”
    “我二哥就是現成的例子。”
    “有此五大好處,本王自然要好好學醫。”
    “不過,學醫歸學醫,也不能因學醫便墜了本王的青雲之誌。”
    說到這裏時,他臉色稍變,笑容收起,露五分凝重五分怨意,道:“何況,就算本王隻想做一個逍遙王爺,他朱允熥也不會放過本王。”
    “先是二哥被人毒死,接著是三哥被貶,四哥那個沒骨氣的,就不必說了。”
    “宗室改革的事,也必定是他朱允熥攛掇父皇做的。”
    “堂堂王爺的爵位,都不能世襲,須得一代降一等,還必須要通過朝廷的考核。”
    “他朱允熥倒是打的好算盤。”
    “自己繼承皇位,兒孫相繼,世代相傳。”
    “我們這些父皇的兒子,代代削,代代降,今後本王的後世子孫,甚至隻能為一平民了,本王又怎麽心甘?”
    “別說是本王,諸多兄弟藩王,恐怕沒有一個樂意的吧?”
    “將我們逼到這份上,他還嫌不足,最近又傳出了朝廷要撤藩的傳聞。”
    “據說朱允熥意撤掉所有藩王,還要將藩王全部趕往海外蠻荒之地,這不是將我們這些藩王往死路上趕嗎?”
    朱橚的語氣,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氣憤。
    “前幾年,本王被父皇謫貶雲南,是知道那種地方的。”
    “氣候濕熱,蟲媒猖獗,瘴癘流行,交通閉塞。”
    “本王當時醉心學醫,有一半也是為了保命。”
    “要不然,稍不小心,染上疫疾,就會客死他鄉。”
    “雲南雖屬蠻荒,可較之海外更偏遠之處,仍要好上百倍千倍。”
    “真要被趕去海外,那才是真的慘了。”
    “就算不談雄心壯誌,僅為了自救,本王也絕不能坐以待斃!”
    “我尋到這個尚星瑜,對其嚴加訓練。”
    “假以時日,將她送到父皇身邊,她就會成為射向父皇心中的一支箭,讓父皇對我的心,從此軟下去。”
    “待時機成熟,說不得便能將他扳倒。”
    “本王那些兄弟,個個都敢怒不敢言,對他束手無策。”
    “也隻有本王能想到解決之法了。”
    馮勝點了點頭,道:“豈隻是你們藩王,自太孫執政以來,實行軍改,軍中將領已是怨聲載道。”
    “大家浴血奮戰多年,好不容易能享享福,軍改一來,全沒了。”
    “說是待遇保留,還可以轉業去地方當官,可哪裏比得上從前指揮千軍萬馬暢快,區區每月幾十兩銀子的俸祿,哪個將領夠花的?”
    “誰又在乎這點待遇呢?”
    “轉業當地方官,就更不用說了。”
    “大家本來就是大老粗,不會治理一方。”
    “地方官還動不動就會被彈劾,遠不如在軍中逍遙自在,無人管束。”
    “倒是那些大頭兵,他們中間不少人轉去地方衙門當差役,他們自然是樂意,那比在軍中當兵可好多了。”
    “就算當不了差役,領一筆退役安家費,去做點小買賣也不錯。”
    “從前經商的限製,如今也都放開了,他們是個個都美滋滋的。”
    “就是苦了軍中的將領。”
    “現在唯一的門路,便是想方設法調去新軍。”
    “可新軍就那麽一點位置,還安排許多軍事學院畢業的學生進去的,哪是那麽容易進去的。”
    “手下的將領來找我,可我也沒辦法。”
    對於千戶,指揮使等級別的武將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將下麵的士兵當奴隸用。
    與之相比,其他的賞賜,薪俸,都算不上什麽。
    將士兵當奴隸用,意味著可以占據士兵家的田產,驅使士兵為自己幹私活……
    這才是曆史上,大明的衛所兵到後期崩潰的根源。
    士兵不願意當奴隸,就紛紛逃跑。
    將領們占據了朝廷分給士兵的屯田的田產,成了大地主。
    長此以往,衛所軍又豈能不崩?
    朱橚沉聲問道:“《大明日報》上麵天天吹噓新軍戰力天下無雙,遠不是原來的軍隊可比,嶽父大人是久經沙場之人,對此怎麽看呢?新軍真有吹噓中那麽厲害嗎?”
    馮勝表情凝重起來,道:“自從朝廷派了一旅新軍,進駐河南,我便去新軍的大營看過很多次。”
    “新軍的火器委實厲害。”
    “雖然一旅新軍隻有三千人馬,若真要正麵打起來的,恐怕三萬鐵騎,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朱橚吃了一驚,道:“新軍當真如此厲害?那豈不是說,隻要有新軍在,誰也對他朱允熥無可奈何?”
    馮勝搖頭,笑道:“那倒也未必。”
    “新軍將士也是血肉之軀,又不是鋼鐵之身。”
    “是人就有缺點,正麵打不贏,拉攏還不會嗎?”
    朱橚摸了摸胡須,道:“這倒是一個法子,本王聽說,新軍士卒的待遇很高,但將領的收入卻很一般,隻要我們將將領收買了,那新軍就能為我等所用了。”
    新軍將領不準經商!
    新軍也不屯田,將領無法霸占士兵的田地。
    光是這兩條,相比舊軍的將領,收入就少了八九分。
    至於俸祿之類的。
    凡是有點權勢的舊軍將領,誰靠那個生活呢?
    就是朝廷給將士們的賞賜,曆來的規矩,也是將領分八成,士兵分兩成。
    士兵的賞賜,基本上都被將領給截胡了。
    再按將領的心意,賞賜一點給自己的親軍。
    但新軍卻是直接分到每個士兵。
    這一條,就讓將領的賞賜收入,又少了九成!
    新軍將領,還真隻能靠俸祿過日子,這豈不是窮得叮當響嗎?
    馮勝道:“收買是一條路,但也不能全靠收買。新軍將領雖然待遇不高,對太孫卻極為忠誠。”
    “對付新軍,還是一個法子,那便是設法消耗或者搗毀他們的火藥庫。”
    “新軍的火器厲害,正麵和他們對抗,極為不智,幾乎與找死無異。”
    “但火器的威力,全賴火藥支撐。”
    “一旦火藥耗盡,新軍就是廢軍。”
    “他們不帶弓箭,又不訓練軍陣,火藥耗光以後,他們的就抓瞎了。”
    “五百玄甲鐵騎,都能將三千新軍打得落花流水。”
    朱橚聞言,又喜又驚,道:“此言當真?”
    馮勝笑道:“我難道還會騙周王殿下不成?”
    “據我的觀察,新軍火藥庫的火藥,庫存並不是特別多。”
    “支撐其打一兩場大仗是夠了。”
    “但若是圍而不攻,隻派兵騷擾,敵人一反擊,就立即撤退,誘使對方消耗火藥,那新軍便根本經不起消耗。”
    “再者,新軍自己又不會生產火藥。”
    “他們所需要的火藥,都要從金陵的製造局工廠運來。”
    “隻要截斷運火藥的道路,那新軍便隻能作困獸之鬥。”
    朱橚拍掌道:“妙啊,嶽父大人不愧是所向無敵的宋國公,大明的大將軍,眼光毒辣得很啊!將新軍的缺點,都看得明明白白了啊。”
    “您老人家可比我三哥,還有北元的那些蠢貨強多了。”
    馮勝笑著搖頭,道:“也不是他們蠢。”
    “他們吃虧,就吃虧在不熟悉,不了解上麵。”
    “正麵去和新軍的火槍火炮硬碰硬,就算有最多的軍隊,最不怕死的勇士,也不夠新軍打的。”
    “我也是去了新軍的軍營很多,看了他們的槍炮和火藥,仔細研究了他們的作戰方法,才想出對策。”
    “若是不了解的時候,在戰場上第一次碰到,不知深淺,還是按原來的老辦法,倉促應戰,我與那些北元將領,並無區別,恐怕也會大敗而歸,弄不好就是全軍覆沒。”
    他感慨不已,朱允熥能武裝出這等新軍,也無愧天縱之才了。
    朱橚讚道:“嶽父大人能看出新軍的不足,並找到應對之策,就已超過那些酒囊飯袋萬倍,又何須如此自謙?”
    “我那侄兒自許聰明蓋世,天下無雙,卻給新軍留下了這般大的缺點,竟不給新軍的火藥庫更多的火藥……哈哈哈!”
    馮勝輕輕搖頭,道:“不然,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
    朱橚一愣,道:“此話又是從何說起?”
    馮勝道:“新軍戰力天下無雙,若是給他們用之不完的火藥,那新軍若反,地方上根本束手無策。”
    “州縣主官縱然是組織兵馬駐守反擊,可在新軍的火槍火炮麵前,也都是完全不堪一擊。”
    “從前朝廷製約前線大軍,最有限的手段,便是糧草。”
    “糧草一斷,任你有多少兵馬,都隻能束手就擒。”
    “但糧草其實又不難解決。”
    “畢竟,軍隊可以搶掠民間百姓的糧食。”
    “可新軍的火藥,皆是製造局的工廠所生產,朝廷能夠卡死。”
    “一旦中斷供應,新軍便會迅速失去戰力。”
    “反之,隻要源源不斷的供應,新軍就能所向披靡。”
    “太孫正是通過這一手段,節製新軍,使新軍戰力再高,也得乖乖俯首聽命。”
    “換句話說,就算我們能策反新軍的將領,使新軍為我們所用,沒有大明製造局的火藥供應,那也無用。”
    朱橚愕然道:“他的手段,竟然如此厲害?”
    “如此說來,要對抗他,先要學會製造新式火藥了。”
    馮勝苦笑道:“這才是關鍵。”
    “但製造局的火藥和槍炮,確實有些門道,與尋常火藥,已大不相同,想要學會,隻怕不易啊。”
    朱橚笑道:“待本王將尚星瑜送到父皇身邊,讓她在父皇麵前吹吹風,設法將製造局的火藥製造技術弄過來。”
    兩人說話間,外麵有太監一路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哭泣:“殿下……殿下……”
    朱橚臉色一變,怒道:“豈有此理,在本王麵前哭哭啼啼,還如此孟浪,成何體統?”
    太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殿下,金陵傳來噩耗,陛下……陛下……陛下駕崩了!”
    ……